二(2 / 3)

“趙永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哥又不是我殺的,再說我們都是一個老趙家,我還能害你不成,即便你要報官,去找趙國梁就是了,來我這裏撒什麼野?”

其實趙國梁就是趙國棟的親哥哥,趙國棟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可是趙永瞧卻不管這麼多規矩,指著趙國棟的鼻子就是一頓質問。

“你心裏比誰都清楚,強人要槍的不是我家,是你家才對。是你害了趙長看,你得給我一個說法,否則……”

“否則什麼?”趙國棟又說話了。“趙永瞧啊趙永瞧,即便是強人要搶的是我家,但是我又沒有參與搶劫,憑什麼來找我?這是命你知不知道?命裏不該被搶,我敞著大門睡覺也沒有強人來,命裏該搶,你拿三百把槍守著也擋不住。”

雖然趙國棟說的明白,但是趙永瞧還是不依不饒,趙恩銘就惱了,跑過來就是一巴掌,把趙永瞧打了個踉蹌,他手一伸剛要拔槍,就被下人給抱住了。那時的趙恩銘已經二十三歲,還做了連長,是山河尖最有出息的人,平日裏還沒有人敢跟他頂嘴。

趙國棟看他兒子惱了,趕緊解勸說,“別別,恩銘不要無禮,你跟連輩分都沒有的人有什麼好惱的?別讓人笑咱鬧家窩子。”

趙永瞧卻奇怪了“什麼連輩分都沒有的人,你什麼意思,轉著彎罵人嗎?”

趙國棟笑笑幫他解釋,“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我是說你的名字裏麵沒有輩分。”

趙永瞧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琢磨,到底為什麼趙國棟家的人名都帶輩分,而村裏大部分人名都帶動作呢?難道這還有玄機?回到自家門口,母親就站在門邊上,趙永瞧下意識摸了摸腰裏的刀,低著頭就望院子裏進。母親並沒有喊他,可是她一眼就看到了趙永瞧腰裏的刀,便說,“你大哥都沒了,還不夠嗎,你還要折騰到什麼時候?”趙永瞧不知道該說什麼,卻突然想起剛才的問題,便問母親,“為什麼我們的名字都是動作,沒有輩分,趙國棟家的人卻都有輩分?”母親看了看趙永瞧,沉默了一會說,“輩分就像錢,花完就沒有了。你爺跟你爹就有輩分呢。”趙永瞧其實也聽不明白,但他覺得母親很有學問,卻想不出為什麼母親會知道這麼多。其實山河尖除了趙國棟等幾家人,還沒有人讀過書呢,更不用說學問了。

不過話說回來,山河尖人的名字雖不像趙國棟家響亮,卻也是有來曆的。而且這些名字大多與趙永瞧的父親趙恩钜有關,後來大家再找趙永瞧的母親給孩子起名時,便延續了她家的風格,名字裏多帶動作。當初趙永瞧的母親一連生了三個女兒,不見男丁,大家便嘲笑她是全村唯一的絕戶。而且那幾年趙恩钜又與趙明鬧了矛盾,趙明便到處宣揚:兄弟多了有絕戶,姊妹多了有窮戶,像趙恩钜這樣沒有兄弟的絕戶,一定是上輩子幹盡了壞事。趙恩钜聽了,便賭起氣來,將大女兒起名叫趙笑,原因是不想被人恥笑;二女兒出生時,直接起名叫趙問男,心想下一個該是男嬰了吧,卻不想男嬰沒有盼來,倒盼來一個啞巴女兒,於是便把三女兒直接起名叫趙啞。那個時候,趙明得了一個兒子,為了與趙恩钜賭氣,他為兒子起名叫趙連瞧,意思是要眼巴巴看著趙恩钜絕戶下去。卻不想,趙恩钜第二年就得了大兒子,賭氣說你連瞧我就長看,咱們騎驢看賬本——走著瞧吧。果不其然,趙恩钜連得了三個兒子,並相繼起名為永瞧、遠望。從此之後,那一輩的人名裏便都帶了動詞。

那晚,趙永瞧把趙恩銘回來的消息告訴了母親,母親先是一愣,之後把枯黃的食指豎在嘴邊,輕輕地噓了一聲,要他不要聲張。趙永瞧睡下之後他的母親一個人坐在院子裏,麵對秋天的涼月,她也感受到一絲透骨的涼意,後來她心裏漸漸不安起來,拄著拐杖在院子裏轉來轉去,佝僂的身軀被涼月拉得老長老長。大概她就是從這個夜晚開始老去的,她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