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 / 3)

見到耳朵的趙國棟徹底怕了,他挖出了埋藏多年的錢箱子,又把一盆大煙膏子帶著,親自下了河,如果再換不回趙恩澤,他也不想活了。這次,他還多帶了幾個家裏的長工,帶著十幾條槍,萬一發生不測,幹脆拚了,也好過喪子之痛。

他們在淮河裏第二次見了麵,雙方的船都在河裏自由飄著,不到談出個結果,誰也不願劃開。趙國棟開門見山,這是我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了,連大煙膏子我都帶來了,你們也該放人了吧?說著他示意家人把錢箱子打開,裏麵確實裝著不少金銀財寶。張響是很機靈的,他見來人都帶著槍,而自己的槍多半沒了子彈,就不敢硬拚,著人把趙恩澤放了。

張恨忠拿到了錢,又置辦了槍彈,有了槍彈就能打家劫舍,日子自然好過多了。不過他還是懷疑趙國棟,是不是真有銀人一說。後來他又派人多次到山河尖打劫,卻始終沒有見到那幾個傳說中的銀人。張恨忠就是靠這些手段在淮河灣裏猖狂了許多年。

張恨忠為人魯莽勇猛,出口就是髒話,兄弟們給他起了一個綽號——猛張飛。在他三十幾歲的時候,曾有兄弟們打趣地說,像張連長這樣勇猛的男人,哪有女人受得了啊?這句話一下子激怒了張恨忠,老子到了三十幾歲,還真沒嚐過女人的滋味哩,這個土匪幹的,說出去都讓人笑話。兄弟們看他苦悶,就攛掇著說,要不給您弄個壓寨夫人來,稍解軍旅之悶也好。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是兄弟們卻把這事放在心上了,有一天,他們才劫過商船,駕著大船,敲鑼打鼓地往寨子裏回,恰巧遇到一個女孩兒出嫁,他們替張恨忠著想,就順便把女孩兒搶上了船,誰知那女孩兒剛烈的很,一上船就趁人不備跳了河。他們追了幾裏路,撈上來時,人已經死了。那女孩就是趙笑。

這次搶親的經曆,把不談女色的張恨忠折騰了壞了。他也做夢,夢境與趙遠望的母親無二,他看到那個姑娘從河裏上來,身上濕淋淋的,問他要嫁衣,要鐲子。他每次醒來都要摸摸手上那隻雕著古舊花紋的鐲子,喃喃地說,他娘的,看來老子還真需要一個壓寨夫人,不然鎮不住這隻鐲子。他的兄弟們領會了他的意思,大張旗鼓地給各個村寨散了布告,要挑一個絕色的雛兒給張連長當壓寨夫人。這一招還真管用,他們果然搶了一個絕色的女孩兒。據說那是漁民的女孩兒,長在水邊,水靈靈的。初到水寨的時候,她不肯說話,不管別人怎樣逗她,她也不開口。張恨忠是讀過書的,他知道這女孩不一般,倒也沒有用強,他想起烽火戲諸侯的褒姒,難不成自己也要逗她一樂嗎?他果然抓了一個富家公子來,當著女孩的麵,要割那人的耳朵,直把富家公子嚇尿了褲子,他以為女孩必定要說話的,就算不笑,至少要勸他一勸吧。可女孩還是沒有吱聲,她不說話,有飯就吃,吃完就睡,睡前和吃前都要禱告。這樣的日子,過了差不多一年時間。

有一天張恨忠終於忍不住了,他喝了很多酒,故意把自己灌醉,要自己犯錯。他帶著滿身的酒氣進了女孩的房間,他以為女孩一定嚇壞了,肯定哭喊著求饒,卻不想那女孩很冷靜,她仍在禱告,為張恨忠禱告。她說,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願你饒恕這可憐的人,免了他的罪,就是免了我的罪……張恨忠是讀過書的,他能聽懂女孩的每一句話。

不久之後,關叉湖的水寨裏傳出一個消息——殺人不眨眼的猛張飛——張恨忠竟然信基督了。盡管他仍出口成髒,可他的確信基督了。他幾乎會講每一個女孩給他講過的故事,上帝抽了男人的一根肋骨,造就了女人;夏娃偷吃了禁果而受生育之苦。當那場洪水灌進了整個淮河灣,張恨忠以為上帝又要用洪水毀滅世人,而他就是上帝揀選的挪亞,所以他命兄弟們把大小船兒都並在一起,帶著水寨裏所有的動物,開到了朱大寺的高地上,再將動物一一放生。洪水退去之後,他竟放棄了打家劫舍的生意,帶著兄弟們開荒打魚,決心開辟出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