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總是在秋天(1 / 2)

——獻祭我的老師陳所巨先生

看見一條河流進秋天

——陳所巨

秋天真正地來到了。黃金的道路,打造著一年的蒼茫的時光。一回首,很多的葉子,正在這寂寥的山間飛舞。它們是寧靜的,即使飛舞,也是寧靜的。流水寧靜,青草寧靜。一切的寧靜之中,一顆靈魂的道路,在秋天的泥土下行走。

他已經行走了很多年。在秋天的每一個果實與鋼藍的岩石之上,他在行走。我們可以看不見他的影子,然而,我們卻不可能看不見他在行走之後留下的一行行足跡。我們可以失去他行走的方向,但是,我們卻不可能失去他的詩歌與愛情;不可能失去他廣大的熱愛與智慧的天空……

總是在秋天,一個靈魂的行走,其實就是秋天的行走。仿佛一條河流,從春天的嫩芽和一顆露珠上起源,從早晨新鮮的陽光與春水漸漸升高的溫度開始,沿絢爛的夏花與燃燒的額頭行進,最後,我們看見:一條河流,一條詩意的河流,在秋天,它沉緩地流進了高遠與空曠。

他成了星辰,成了種子,成了泥土裏的根。

因為秋天總給我許多靈感。

——陳所巨

小小丘崗,詩歌同雨後的地衣一樣碧綠。在流水中,一定照見過一個小小的影子。他對著流水,傾聽泥土和青草的聲音,凝望遠山與近處的樹木,甚至,他伸出了小小的手,握住了腥味的風和清清白白的陽光……

很多年後,當我一個人坐著,靜靜地想像著這些,他已經走遠了。然而,那一次次在他的詩歌裏成為旗幟的炊煙還在鄉村上飄著。

鄉村在他的血裏,他的血流在他純淨的鄉村裏。

因為秋天。黃鶴樓,珞珈山,在無數個黃昏,落日收留並寬容了他詩意的憂鬱,也一次次記錄下了他心的驛動與思考。他說:因為秋天總給我許多靈感。所以,他一直熱愛並生活在秋天裏。“凝重的陽光,透明的秋水,黛青的遠山,以及碧如生鐵的鬆樹,以及我視野中可能出現的一切,都讓人興奮和激動。”我可以想到:在秋天的時光中,他一個人走著,或者,與他心愛的女人一道走著,陽光將他的背影鍍成了大地般的金黃。無數的光陰故事,無數的人間悲欣,無數的逝去和新生,都在秋天的廣闊的背景下展開。

他一定流淚了……

所有的詩歌,都仿佛孩子,注定要在痛苦的蚌殼中孕肓。也許是在一個夜晚,也許是在秋天的風中,第一行詩出來了。它怯生而明媚,可愛而天真。它同鄉村上的初始的啼哭一樣動人,它掛在鬆樹的枝上,在陽光裏生動而真誠。因為秋天,他的詩總像土地一樣的飽滿,如同農人,他在秋天的大地上尋找。他采擷了果實,也采擷了種子;他采擷了流水的明淨,也采擷了山巒的沉重。

他注定是一個采擷者。

一個秋天的行走的采擷者。

我清楚地知道,詩人們最後都死了……

——陳所巨

一個秋天的采擷者。

他采擷陽光、雨水、季節和女人。他用詩歌。用心靈中的真誠和感恩。白雪無邊。他的詩歌無邊。他的聲音無邊。

在露水中歌唱。他的蒼茫的額頭因之生機盎然。早些年,他在鄉村上,甚至在城市的夜晚,他一步步地回到他自己的鄉村。他看見滿地的《詩經》年代的蘆葦,看見大地上古老的蕨與紅蓼。他甚至看見水中的行吟者,在端陽的風俗裏舞蹈。他激動。興奮。歌唱……一個真正的“田園上的歌手”,一個在秋天的深處貼近田園的嬰兒。

他純淨無比。

他總在高處。

多少年後,當我讀著他的詩歌與其它文字時,我仿佛看見他正在高處望著這塵世。一個生長和生活在塵世中的人。一個詩人。他的一生,都烙著宿命的痕跡。他是宿命的孩子。他用詩,來完成他所要說的話語。他說:“感謝神靈,我虔誠的呐喊依然生動而明亮。”然而,他更加清楚:他就是神的孩子。一個古老的感恩者。一個在女人濕淋淋的長發間升起的布道者和唱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