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主要幫男主修煉身體,簡稱“”(3 / 3)

果然,她的指腹和掌心邊緣都結著一層老繭,不用問也知道是常年練習留下的痕跡,是辛苦與汗水的證明。可再一細看長繭的位置,似乎哪裏不太對,盛雍來不及多瞧,謝采青已經急急掙脫,麵龐有一閃而過的羞憤。

謝采青飽經磋磨的一雙手不好看,和皮膚細膩白皙的盛雍一比,更加相形見絀。

她並不羨慕盛雍,隻是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手,實在讓人難堪。

那麼喜歡吐槽的一個人,會因此笑話她嗎?

謝采青不安地想著,一顆小腦袋越埋越低。

讀取不出少女輾轉的心思,盛雍隻看見她臉色漸漸轉冷,手下力道也在由輕變重,再多的好奇在喉嚨裏打個轉又憋回去,不敢追問。

“采青,對……對不起啊。”盛雍為自己的唐突道歉。

謝采青沒抬頭,往心裏舒一口氣,輕回:“嗯。”

一時再無話,兩人徹底冷場。

按摩完,毛巾已經涼透,謝采青進衛生間重新用熱水潤透絞幹,讓盛雍自己熱敷,她又回衛生間洗手。剩盛雍一人坐不住,像貴妃榻裏藏了針。他一隻手按住毛巾,踏著負重傷一樣的別扭步子,也跟了進去,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馬桶蓋上,難得安安靜靜一次,沒和謝采青找話說。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有沒有?

然而洗麵台與馬桶相距半米,光潔的大理石地磚上,一隻塗鴉人字拖像毛毛蟲一樣,正一點點拱向正前方的粉綠女士拖鞋。

接近目標,人字拖就如同他主人不安分的心一樣,小心翼翼地撞了撞女士拖鞋。

謝采青轉過頭,盛雍立刻綻放出向日葵般明豔的笑容,露出閃閃發亮的白牙。

“還疼嗎?”謝采青主動開口。

“不疼,好多了,明天比賽穩贏。”盛雍說完騰地站起來,沒個正行地斜倚著洗麵台上,“練習舞獅容易受傷吧?”不然她不會常備自製藥油。

“隻要方法得當,自己小心,不容易受傷。”謝采青輕描淡寫。

盛雍抽出一條幹毛巾遞給她,又問:“你受過傷嗎?”

“嗯。”謝采青低著頭擦手,聲音更輕,忽然抬眸沒前沒後地補了一句,“我忘記了。”

盛雍聽蒙了:“忘記什麼?”

“我忘了我們見過麵,你去少陽養病的事,我也全不記得了。”背對著盛雍,將毛巾整齊掛回橫架上,謝采青說,“所以,你不用再試探我,我想不起來的。”

是試探嗎?盛雍自己都不確定,晃一會兒神的工夫,謝采青已經出了衛生間。他忙扔掉礙事的熱毛巾追出去,“砰”的一聲,一巴掌按上被謝采青拉開的房間門。

謝采青恍惚了一下,不明所以,詫異地看向盛雍。

他也不作聲。

兩個人杏眼對鳳眼,又冷了場,沉默以對。

盛雍原本想解釋不是試探,是覺得逗她很有趣,但坦白好像性質更惡劣。與其解釋,還不如繼續誤會,他便不知該說些什麼。

可他更急於緩解沉寂的氣氛,沒多考慮:“好好的,你怎麼會全不記得呢?”

謝采青抿著唇,搖搖頭,手摸上門把手。

“你告訴我唄。”盛雍半邊身子抵著門,不放她出去,“告訴我,我以後再也不試探你了。”

謝采青將信將疑,仍不發一語,扣緊把手暗暗施力,連人帶門一並拉開。

居然還有這種神奇操作?盛雍扒拉著門板,整個人驚呆了,覺得自己在力大無窮的謝采青麵前,簡直弱爆了!

不行,這太有損盛某人的男性顏麵,他要挽回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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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雍委身蹲下,一把抱住謝采青的大腿,哀怨地撇下嘴角,期期艾艾地瞅她,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就差長一根尾巴搖啊搖了。

謝采青:……

“你不告訴我,我不讓你走!”要挽回尊嚴的少年開始耍賴。

“你幼不幼稚,放開我。”謝采青掙紮著,知道他身嬌體弱,也不敢使大勁兒。

“我不放!”盛雍雙手交握,抱得更瓷實了,耍橫道,“我長這麼帥你都能把我忘了,不給我一個原因,我咽不下這口氣。”

謝采青瞪著眼睛:“我打你,信不信?”

“你打呀!”盛雍仰臉送人頭,“你是女孩我讓著你,往臉上打,隻要你下得去手。打之前,我給你提個醒,我這張臉至今沒誰舍得碰。你今天要打,我受著。花了殘了破了相,我賴上你,你也得受著。”

“你威脅我?”這什麼歪理,謝采青哭笑不得。

“不是威脅。”盛雍搖著腦袋,語重心長,“我心地再善良,也不能白讓你打呀。拳腳無眼,咱們得先把後果講清楚。我打不過你選擇挨揍,你就要對我負責,承擔後果。”

“那我不打臉。”

“你恃強淩弱,還不準我指定部位,壞得令人發指,太過分了!”

“可我不想對你負責。”

“臉都打爛了,你不要我,誰要啊?”

謝采青:……

“壞采青!”

盛雍的嘴比謝采青的拳頭厲害,她認輸,也不明白自己可以輕而易舉掙脫,為什麼還會和他理論,陪他幼稚。

“放開我吧。”謝采青妥協了,放柔聲音,“我告訴你原因。”

“好嘞。”盛雍鬆手,順勢把謝采青拽到蹲在自己跟前,“說吧。”

偌大的房間,光線昏暗,兩人麵對麵蹲在地上說話,畫風有點怪,想唱《鐵窗淚》。

謝采青指向貴妃榻:“去那裏坐著說不行嗎?”

“不行。”盛雍幹脆拒絕,“那是用來躺的地方,我躺沒問題,你肯一起躺嗎?”

“一起坐不行嗎?”

“不行。”盛雍難以理解地反問,“能舒舒服服躺著,為什麼要支棱腰杆坐著?”

這問題太深奧,謝采青回答不了,卻當了真,傻乎乎地思考起答案來。

盛雍就喜歡她遲鈍慢半拍的樣子,不急不催,岔開膝蓋雙手托腮,笑嗬嗬地注視著她。

不過一會兒,謝采青有所覺悟,牙癢癢:“我們還是打一架吧。”

“撲哧”笑出聲,盛雍率先示好,扯著她的胳膊晃呀晃:“好啦,我不逗你了。采青乖啊,告訴我,為什麼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哄小孩似的軟糯腔調,盛雍拿捏得剛剛好,多一分則秀氣,少一分則油膩。

謝采青真就變得聽話了,任由他晃著小手,幽幽啟齒:“我十二歲開始練高樁采青,有一次練習失誤摔下高樁,輕微腦震蕩昏迷了兩天,醒來之後,小時候的許多事再想不起來了。”

像白描一般,她用最簡單的語言講述一場意外受傷,甚至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

任何一門技藝都是熟能生巧的,需要反反複複大量練習,受傷在所難免,可盛雍不這麼認為:那該死的樁子一定特別高,摔下來一定很疼,昏迷的兩天一定是危險期,醒來後小采青一定非常害怕。

……

太多的“一定”接踵而來,盛雍快心疼死了。

“你有留下什麼後遺症嗎?”他問著,情不自禁地伸手輕撫謝采青的頭,“比如刮風下雨,頭會疼。”

“有。”

盛雍手一頓,心髒也跟著一緊。

謝采青麵無表情:“被人摸頭,會變笨。”

……

盛雍呆掉了,起碼愣了足足半分鍾才反應過來,謝采青在和他開玩笑。

“哈哈哈哈——”

後知後覺的盛雍捧腹大笑,跟笑點遭到暴擊似的,撒丫子滿地打滾,兩條大長腿來回蹬得歡騰,一隻人字拖都飛得沒影了,給人一種運動細胞蠻發達的錯覺。

滾到大皺眉頭的謝采青腳邊,他還沒笑夠,笑到飆淚,眼睛濕漉漉的:“采……采青,你太……太可愛啦!”

謝采青敬謝不敏,像他神經病的笑會傳染一樣,往遠處挪了挪。

盛雍大概滾出快感來了,也不怕渾身骨頭硌得慌,滾著跟進。

謝采青再挪。

盛雍再滾。

挪挪挪……

滾滾滾……

謝采青快被逼到牆角,忽然有些慌亂,重心一偏。盛雍滾得正起勁,也沒留神,像人形保齡球一樣,正正撞到謝采青身上,直接把人帶摔了。

有句話叫“亂拳打死老師傅”,謝采青一身好武藝,卻對付不了盛雍套路詭異的滾地神功。摔坐在地上,她隻要隨便一腳,就能把盛保齡球踢開,此刻竟然發起了怔,眼看著他腦袋一抬,再往下一壓,愜意地側枕上她的大腿,說收就收,再不動彈。

“好累啊!今天的運動量又超標了!”某人憋著得逞的笑,換個邊背對著謝采青,懶懶閉合眼睛,“采青,別動,讓我眯一會兒。”

謝采青有點抓狂,發狠地揚起胳膊,又一滯,懸停半空。她的拳頭捏了鬆,鬆了捏,最終也沒推開盛雍,而是更加發狠地收在了自己背後。

“你要睡去床上睡。”謝采青凶他。

“不要。”其實地板挺涼的,盛雍蜷腿抱著胳膊,“采青啊,我的舒坦日子沒幾天了,你要對我好一點。”

聽著像索取臨終關懷,謝采青嘟囔著:“早起鍛煉有那麼難嗎?”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盛雍轉回來,眸中沒睡意,而是滿滿笑意,“你擅長早起,我專攻晝伏夜出。我不光大學四年沒上過早課,高中三年的第一節課也都在睡覺。”

“這有什麼可驕傲的。”謝采青說,“如果早上有比賽呢?”

“我不參加呀。”盛雍答得輕巧。

想起師叔說盛雍以前隻對國際象棋上心,可他的回答卻南轅北轍,謝采青有些奇怪,問:“你為什麼會學國際象棋?”

“1996年2月10日,國際象棋大師卡斯帕羅夫和名為‘深藍’的電腦展開‘人機大戰’,曆時7天,最終大師以2:4惜敗。”盛雍唇邊帶笑,自信飛揚地道,“看完比賽,我覺得換成我來對戰,一定能贏。”

雖然他這麼狂妄自大,但謝采青忍不住想相信。還沒表露出自己的態度來,她忽然覺得好像不對勁,“你現在幾歲?”

“22。”

“那時候你還沒出生,怎麼看比賽?”謝采青一頭霧水。

盛雍麵不改色:“我在我媽肚子裏看的,充分證明了胎前教育的重要性。”

謝采青較起真:“沒出生哪兒來的感悟,覺得你會贏?”

盛雍繼續麵不改色胡謅:“胚胎時期的自己托夢告訴我的。”

盡管全在插科打諢,但盛雍也將吊兒郎當演繹得淋漓盡致,謝采青卻仍從中抽絲剝繭,聽出了些微異樣。

她看著盛雍,用最認真的語氣對他道:“你如果不想說,可以直接告訴我,沒必要胡說八道。”

心髒像被猛地撞了一下,鈍鈍發疼,盛雍重新閉上眼睛,沉默以對。

許久以前。

“六歲那年,聽到一首兒歌《星仔走天涯》,我大受啟發,也玩離家出走找爸爸。”垂閉的眼皮微顫,盛雍自嘲一般笑了笑,“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雪,我在大馬路上迷了路,饑寒交迫。因緣巧合吧,走到一家棋院門口,我走不動了,有個學棋的姐姐帶我進去,讓我坐在旁邊看她下棋,把僅有的一個麵包分給我一半。麵包很好吃,棋也很好看,盡管我不懂規則。”

大姐姐說,十六枚造型生動各異的棋子代表一支木頭大軍,棋者是英勇鬥士,統率眾將士攻城略地,於進退攻防裏步步為營。

幹幹瘦瘦的小盛雍吸溜著鼻涕,看得入迷,將“找爸爸”的重任拋至九霄雲外。

俄而驟雪,夜太深。

棋院工作人員報了警,關姨和王叔聞訊趕來。他們早嚇得六神無主,見小盛雍好端端坐在棋桌旁,關姨難過又內疚,撲身抱緊孩子哽咽大哭。

小盛雍沒有掉眼淚,懂事地安慰著關姨。等她聽話了不哭了,他指著棋盤,鼻音超重地央求:“讓我學好不好,讓我學好不好……”

我不可憐,我不弱小,我要金戈鐵馬做鬥士,去衝鋒,去搏殺。

這一學就是十六年。

不再隻為輸贏,小小一方黑白世界於盛雍而言,是戰場,更是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