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說:“你還有心思耍笑,富民哥這麼晚跑來,為的是誰麼?你心裏一點都不熬煎?”
文濤說:“富民叔,實在不行了,等佩妮回來了,我和她再商量商量。”
秦富民說:“哎!好我的娃呢!這彩禮這關過不了,其他的事就沒法說。就是你和佩妮商量了,這彩禮呀!該咋辦還得咋辦。”
東明說:“富民哥,那一般情況下彩禮的多少?”
秦富民說:“這就沒有個定數。男女兩方商量好,多少就是多少麼。各家情況都不一樣麼,這事沒辦法說麼。”
文濤說:“爸,那佩妮她爸原話是怎麼說得。”
東明沒好氣地說:“就三字。差不多。”對彩禮習俗壓根就一竅不通的文濤,幾乎想象不來“差不多”三字的確切含義追問道:“爸、媽這是什麼意思呀!彩禮怎麼能用差不多表示呢?”
東明扭過頭來,說:“啥意思?我倒知道是啥意思?要知道啥意思,去問你老丈人去。”
冬梅說:“你倒給娃發啥火呢?富民哥,你大概給估摸估摸。”
秦富民說:“按咱這方圓大片來看,得四五萬元,情況好的人家,給的更多。是這,我先給老劉說上五萬,或多或少還可以和他說道說道,彩禮這事麼,就是討價還價的事麼。”
東明說:“行。富民哥,你說咋弄就咋弄,我聽你的,現在也沒啥其他的辦法麼。兄弟今晚就給你交個底,為了這貨結婚,我準備了七八萬元,也算盡了我兩口子的心了。”
秦富民無奈地說:“你和冬梅還有心能盡,我和你嫂子就是想盡也要有處盡麼!”
東明說:“我看了就隻有改革的命好,一兒一女,一龍一鳳。人家那才叫把日子過成了!”
文濤不服氣,說:“爸,以後佩妮嫁過來也是你的女呀,你也當女的使喚。”
東明說:“對對對對對。你隻要不娶了媳婦忘了娘,我跟你媽的錢就沒算白花。”
“對了,文濤,你啥時回來的。”秦富民問。
文濤回答說:“今天中午,和曉萍一塊回來的。少恒不是早上都回來了嗎?”
“噢。是早上回來的。他回來我沒見,我在鎮上呢,你順義叔在車站的時候就撞見了。”
冬梅插話說:“對對對。怪不得今早順義問我文濤回來沒有。”
劉傅莊算得上是秦漢鎮上的大村大莊,它的起源曆史,比秦漢村更為悠久更為古樸,更為漫長更為深遠,是劉姓與傅姓發達之地。與秦漢村如出一轍的是,戶戶家庭也相繼迎接到,兒女晚輩的平安歸回,陷入無比滋潤無比快樂的真情之中。一度古樸悠久的冷寂村莊,在隆冬肅穆蕭瑟的歲月裏,也激蕩起令人鼓舞的旋律。土地凍上以後,劉禮財閑了下來,他不再領著妻子秋娥和同村熟人做建蓋民房牛棚豬舍雞廠等活計。禮財自幼愛建築,更甚喜歡民宅建築。二十幾歲的時候便張羅了自己的建築隊,自任隊長。人們很快的投靠到了他的門下。他的隊伍漸漸壯大,名聲漸漸提高,一年裏總是忙忙碌碌的。他回到廚房,在灶火前不緊不慢地掏出積攢已久的黑土煤灰,倒進垃圾桶。然後,把在暮冬季節裏收拾來的,並不起眼的枯枝,砍斷成長短相等的一根根,整理收拾成堆,靠放在避風避雨的安全角落。這種舒緩輕鬆的簡單勞動,不僅不使人煩躁不安,倒使人心態平和大腦放鬆,思維更趨理性更趨活躍,腦子裏不斷浮動出,為女兒婚後生活美滿,和秦富民為彩禮多少進行討價還價的無奈舉動。盡管這樣,他的心頭還是理智的潮湧起,尊重女兒講明道理的可行思緒。吃過晌午飯,他對剛剛撂下飯碗的女兒說:“妮妮,文濤家的彩禮,你看要多少合適,爸想聽聽你的意見。”
劉佩妮說:“你看著差不多就對了,我對這些事又不懂。你問我也是白問!”劉禮財說:“咋能是白問呢?你心裏是想要多,還是要少?我可給你說,人家可把彩禮定下了。”
“定下了,多少?”劉佩妮好奇地問。
“五萬。”
“五萬,嗯,再加一萬吧。”劉佩妮調皮地說:“六字吉利嘛!”
約會活動是在曉萍回來的天氣晴朗的一天,在秦漢鎮老火鍋店舉行的。他們在這個與自己曾經現在以後所構成的,某種特殊感情的鄉鎮上,來回遊走著。一係列迎接新年的熱烈活動,不由得讓人熱血沸騰。繞過秦漢鎮的幾家富戶和政府派出所等行政機關,他們就來到了約會的老火鍋店。大家很快複原了學生時代裏純潔的寒窗的珍貴友誼。在特定的某種朦朧不清的環境裏,重新聚攏在了一起。焦曉萍跳起來說:“劉佩妮,當年的理化雙科競賽冠軍是不是?”“咦!還說我呀?你都不知道拿過多少次全級第一了。”
“行了,行了,行了。有完沒完呀?不就是學習好麼,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還拿來說呀,好漢不提當年勇,都不要說了。”
“咦呀!是不是你爸當了村書記,你這脾氣也見長了,也禍害起人民了?嗬嗬嗬……”
秦少恒說:“焦曉萍,你說我就說我,能不能不提我爸呀?”
“能能能,我的秦大少爺。”
呂文濤說:“對了,你兩一見麵就咬,在學校沒有咬夠,現在出來了還咬呀?”劉佩妮說:“他兩真是江山不改呀!”
“哎!我可是早都改了。主要是她,你看看哪像個女娃呀?”
“咋!我這是大西北的豪放與灑脫。哼,不和你說了。佩妮咱兩坐吧!”
呂文濤說:“哎!你爸今天可是又加了一萬元,這還沒有過門就已經六萬了,是不是有些獅子大張口呀!劉佩妮同學。”
“不是五萬麼,咋成六萬了。”秦少恒索性放下杯子,不喝茶水了。
呂文濤說:“昨晚上說的是五萬,誰知道今早吃飯的時候,富民叔跑來說成六萬了,我也是剛知道!”
“呀!完了完了。我爸肯定是把我今早飯時說的話當真了。”劉佩妮氣呼呼地說:“我就隨口那麼一說,他咋給當真了?”
焦曉萍勸阻說:“沒有啥大不了的,到時候你不要不就完了麼!再說了,即使拿了錢,不是還在你和文濤手裏麼。”
呂文濤說:“這現在光是個結婚,以後買車買房哪一樣不要錢,我再不能靠我爸媽了!”
劉佩妮傍晚回到自家屋裏,心裏還在為早上隨隨便便的一句玩笑話讓父親當了真,感到有一些羞愧有一些委屈。文濤現時肯定認為是她出的,圖吉利要六萬元彩禮的主意了。她有必要和他解釋清楚消除誤會。她要在他的心裏一直保持著,知書達禮有美好品質的女朋友形象。
兩委會上決定慰問困難群眾的活動,隨即在整個村莊如火如荼的展開。秦富民作為慰問活動的提出者一把手,理所當然的參加了所有的救濟活動。整個村莊立刻騷動起來,男女老少們跑前跑後提油扛米的舉動,使他切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世俗權利所特有的優越權限,使他熱血沸騰自信滿滿。道德仁義的慈善活動,是在吃過早上飯,冬日昏暗的陽光照耀著,寬廣厚實的大地時開始的。完美的收官,也是隨著太陽西斜、寒冷黑夜的準時到來,自然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