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3)

兩人正說話的當兒,秦少恒焦曉萍呂文濤劉佩妮幾個後生就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秦富民放下酒杯,抬起頭神色自然地說:“你們都吃飯了沒有?沒吃的話,一人拿一雙筷子。少恒,讓你媽再做些菜。”焦曉萍立即打斷說:“沒吃,跑了一天了,把人跑的餓死了。”說著從廚房拿出四雙筷子,跳到凳子上自己先捉起一雙筷子吃起來。秦少恒呂文濤和劉佩妮驚訝不已麵麵相覷,過了半會才反應過來,呂文濤驚訝道:“這還真不拿自個當外人,少恒,這也太潑野了吧!這都是受過高等教育?一點禮節都不懂麼!”秦少恒兩手向外一攤,無奈地說:“我爸願意呀!人家早早給我把這事都定了。”秦富民看著站在客廳的幾個人疑惑道:“咋了?咋不吃些?都過來過來,都不是外人麼。少恒,你再端一個凳子出來。”

幾個年輕人圍桌而坐,拘謹約束的難受感覺,不一會兒就被秦富民和呂東明來回交錯的酒杯消融化解了,桌麵漸漸活躍自然起來。秦富民放下筷子對著焦曉萍說:“萍萍,讓你領導腰鼓隊你敢不敢?”焦曉萍隻顧著往嘴裏塞食物,好不容易咽下去說:“這有啥敢不敢?又不是殺人放火搶銀行,爸,你就說咋弄吧!”秦少恒在餐桌底下踢了焦曉萍一腳,提醒她說話不注意用詞和場合。焦曉萍瞪了秦少恒一眼質問道:“你踢我幹啥?”秦少恒乞求地說:“你說話也注意一下嘛!這還沒有過門哩!再說了,叔和文濤佩妮都在哩,你這像啥樣子呀?”秦富民立即調和說:“萍萍叫爸咋了?這是遲早的事。我看你就沒有萍萍看的開。以後就叫爸,結婚的時候也都不用改口咧!”呂東明也順從書記的意思說:“你兩這事都定了,叫爸是應該的,難道還像門上人一樣叫叔哩!”秦少恒被父親和東明叔又一次說的啞口無言了,隻好和氣地說:“那我爸都沒意見,都不嫌,我還有啥說的咧!”秦富民接著剛才打斷的話題繼續說:“那你先和你冬梅嬸學會,學會了你再領導腰鼓隊。”焦曉萍調皮道:“一切服從組織安排。”

焦曉萍在餐桌上不拘一格的表現,讓秦富民印象深刻難以忘懷。他已經在心裏思謀著兒子婚事的黃道吉日了。

晴朗深沉的夜晚靜怡多情,深情的大燈籠廝守著漫長黑夜,嫵媚紅光給秦漢村單調稠密的街巷莊院蒙上了柔情和浪漫。焦曉萍和秦少恒沿著大紅燈籠映照的小道上走著,聽著臨街住戶電視裏傳出的引人發笑的春晚相聲,走上一條窄長慢坡路,一直走到坐落在村外,別具一格的焦家大院。焦改革和常雪琴剛剛從村裏拜年回來,正掂著一把長柄掃帚清理早上鞭炮產生的細碎紙屑。焦改革問:“你兩吃飯了麼?沒吃了,叫你媽給做去。”焦曉萍說:“吃過了,我屋裏那個媽做的,做的可香了。對咧!爸,我想學腰鼓。”焦改革轉換了身子:“我怕你學不會,你念書念得好,可不一定能學會腰鼓。再說了,也沒有人專門教你,你咋能學的會哩!”焦曉萍說:“你不要小瞧人,我肯定能學會。師傅我都找下咧,就我冬梅嬸,你看這師傅咋樣?”焦改革繼續掃著,“嗯”了一聲說:“你東明叔能同意你和你冬梅嬸學?他巴不得咱屋不勝他屋哩!他能叫你占了他屋的風頭?”焦曉萍說:“我屋裏爸說的,誰都不能阻擋,阻擋我就是阻擋書記。”焦改革嗬嗬一笑:“我女子這氣一下子給粗了。”焦曉萍噘著嘴,拉著焦改革握著長柄掃帚的手乞求道:“爸爸爸爸,好我的老焦呀!你就同意了吧。你難道忍心欺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嘛?”

新春佳節的喜慶日子如期到來。整個秦漢村街巷大道裏,是一片喜悅和誠懇的問候聲音。許多在外當官做生意,幾十年未歸故鄉的老人帶著一家老小都趕回來了,一些在外發跡或是落魄的中青年人也拖著疲憊身軀趕回來了。他們把對家鄉故土的深沉感情和長輩老人哺化教育之恩,全都寄托在質樸的方言鄉音裏了。

呂東明和妻子冬梅後晌一直守在自家屋裏,熱情的款待前來拜年祝福的親戚友人。兒子呂文濤已經結婚成家,拜年走親戚的具體事項,則由他們小兩口去執行了。呂東明正在清理客廳腳地上的瓜子皮煙頭,吃飯時掉下的菜葉肉片,院裏就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一個人提著東西走進門來。來人竟然是西嶺上書記李紅海,兩人一時都驚呆住了。呂東明隨即反應過來,謙和地說:“哎呀呀!人來就行咧!還拿啥東西哩?”李紅海坐下說:“哪有拜年不提東西的哩?那不是叫人笑話哩麼!”呂東明說:“我咋都想不到你能到我這兒來哩?”李紅海感激道:“看你老哥說的,兄弟今回來是感謝你老哥的。要不是老哥給兄弟援助的機井,兄弟這個年呀就沒辦法過咧!這就算是把村人的事辦了,把嘴堵上咧!”呂東明說:“這算啥呀!以後你有啥難處了就開口,隻是社火的事你可要往心裏去哩,可不敢大意。”李紅海挺起胸脯保證說:“這事你老哥就不要操心咧,西嶺上的事你老哥就把心放到肚子裏,有兄弟我哩!”

送走李紅海,呂東明回到屋裏,有幾個遠房親戚緊步跟進院來。他們放下拜年來拿的貴重禮物,乞求著他能夠給他們不經常走動的親戚呂東升說說話求求情,看能不能讓自家的子女進政府或事業單位上班。呂東明這座殷實的寬敞院落,一度人流來往不斷,香火日夜不息,幾乎有一絲半點關係的都趕來了。院落裏的安詳寧靜早被打破,昂貴煙酒堆積的形如大山,桌子上門背後廚房的地板上亮堂的儲物間裏,處處可見包裝精致的貴重物品。呂東明吸著煙,坐在燃燒劇烈的火爐旁,聽著幾個遠方來的親戚可憐乞求而有心無力。他無奈地說:“這事我實在弄不了,你看看咱文濤還不是在私人單位上班哩!這人一當官脾氣就變了,啥事都先考慮人家自家哩!旁人沾不上一點便宜。東西你都拿回去,這事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