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芳連從順義超市買菜回來告訴秦富民,有兩台裝載機在平整亂墳崗的土地和廢棄的墓堆。秦富民並不驚訝隨之笑著說:“這是我讓裝載機平整的,平完了好好晾一晾,過完元宵節騰出人手的時候再丈量。”那是幾天前一個日落西山的午後,天氣晴朗,溫度宜人,秦富民和他的得力助手焦改革呂東明一行三人到秦辛巳屋裏請教社火喝酒散心,享受新年佳節帶來的舒暢心情,結果一行三人卻吃了閉門羹,隻好回到秦富民屋裏。隨後才知道秦辛巳被遠道來的,一個熱愛民間藝術的社團接到縣城給他們講課去了,為期三天。秦富民回到屋裏立即向兩位得力幹將和盤托出了自己定製的遷墳量地的步驟方法,又對一些關鍵地方做了必要補充和解釋,得到了焦改革和呂東明一致爽快地響應。呂東明說:“叫上兩台裝載機一旦墳堆都遷走了就馬上開始平地,以後咱啥時候有時間就可以啥時候丈量。”焦改革也同意呂東明的建議認為越早平地越好,越耽擱就越事多。秦富民的補充方案得到一致認同,便立即聯係到了裝載機,決定下了這件並不緊迫的事情。張芳連放下蔬菜問:“那這錢誰出呀?鎮上就給你那麼一點,你就是想從中掙一點辛苦費,我怕是難呀!鎮上給的錢哪夠平整土地呀?再說了遷墳款也得不少吧!”秦富民詭秘地說:“好我的你哩!不是啥錢都敢……,有些事沒黑沒白睜眼閉眼,可有些事就是要盯著呢!”
秦漢村清早安寧的街巷,被裝載機發出的轟鳴聲打破了。男人們女人們一窩蜂的擁擠到亂墳崗前,隨後就有人泄露了這兩台裝載機是平整土地來的不是秘密的秘密,人群又嘩啦一聲迅速散開四去,各自幹各自的事情去了。發動機排出的滾滾煙霧和轟隆的巨大聲交織在一起,靈活的大鐵鏟刨拉著厚實的土地,駕駛室前不時的浮動出殘破零星的骨骸和腐朽的棺木。
遷墳量地和平整土地的各種竊竊議論,和大庭廣眾之下麵紅耳赤的激烈爭辯,漸漸的淡化寂靜下來。直到多年後,土地確權登記實施的時候,這件事情又被扯了出來,爭鬥也隨之而來。
順義家女子王丹的突然歸來使順義兩口子又驚訝又喜悅。順義在偏房裏吃罷早飯,到後院去賣積攢下來的廢舊紙箱飲料瓶子,透過玻璃大門望出去,迎麵走來一位打扮時尚的女子,細長烏黑的眉毛下是一雙大大的能夠擠出露珠的眼睛,尖尖的鼻子使整個麵部表情顯現的棱角分明很是突出,一張紅潤迷人的嘴唇使人不由得聯想起玫瑰花的花瓣,修長的雙腿上穿著半腿長的黑色靴子,顯現的更加風姿卓越性感迷人。後頭跟著的是自己心愛的男人。兩人笑著叫了一聲:“爸。”順義放下手中的飲料瓶子,立即拉著女婿女兒往家裏走,他搶先一步跨進客廳:“人咧!咱女子女婿來咧!”鳳霞掀開門簾急匆匆走出來,抓住女兒的胳膊坐下來一直不鬆手,慈祥溫厚的性情也發生著變化,不停的詢問女兒過門後的生活情況,在家裏的關係怎麼樣等等頂關心惦念的事。順義坐在一邊插不上話,對女人家談論的事又不感興趣,就隻好和寶貝女婿去談論男人們之間應該談論的話題了。
午飯時,鳳霞拾掇出一桌子豐盛美味的飯菜招待寶貝女兒和女婿,第一次心無隔閡的合家飯總是讓人高興。四人圍住圓桌坐定,順義拆開一瓶好酒給女婿和自己滿上,一口飲盡借著酒勁鼓起勇氣說:“以前我說過不讓你們來咱屋裏的話,從今個起,不,從這杯酒起就不算數了,就權當我放了個屁,以後逢年過節必須來看望我和你媽,來了就要拿東西哩,便宜貨我可不要,你兩聽著沒有?”女兒王丹給父親斟滿酒笑著說:“爸,我們不孝順你和我媽還能去孝順旁人呀!我知道你當時是氣話,我們就沒有往心裏去,以後我們要好好孝順二老哩!”女兒和女婿在家裏歇了一夜,第二天幫父母洗了褪下的髒衣服,從新清理了貨架上的貨物,忙碌到了後晌才回去。
臨行前鳳霞一再叮囑女兒:“你要注意身體哩!可不敢大意!”女兒的及時到來改變了順義要對秦富民采取的適當反擊的一些想法。他已經聯絡了村裏有經濟實力的幾家富戶,以反對遷墳的事情為手段,迫使秦富民同意自己超市的擴張。改革不為他說話了也沒啥,既是不為他說話,保持中間,他也有信心使這件好事盡快成真。他想在他們兩家正式聯姻前完成自己的戰略擴張,現在看來已是不大可能,他隻能等待以後出現的其他機會。女兒走時說得清清楚楚,過一段時間她還要回來。他疑惑了:“你這身體來回折騰啥哩。有時間了,我和你媽去你那兒看看。”王丹說:“要來,曉萍到時候結婚呢。可能過幾天,富民叔就要給村裏通知了。”
秦少恒和呂文濤第一次在全村老少麵前敲鼓執鐃加入鑼鼓隊,震天響的鑼鼓的磅礴氣勢,使兩個年輕人一時難以適應。凝重厚實的民族樂曲合奏下來,兩人已是滿頭大汗胳膊酸痛。呂東明在一片激昂的熱鬧中走出屋裏,向秦富民家走去。農曆的正月十三已是公曆的二月二十二了。這是一個平淡寧靜的午後,春寒料峭,門前村後的向陽處像往年一樣響動起雞毛蒜皮的聊天聲。呂東明一路打著招呼向秦富民家走去。直到秦富民領著人把社火上戲曲上需要穿戴的上衣褲子、帽子腰帶清洗晾在院裏的鐵絲上,又擦拭下刀槍劍棍各種道具上的灰塵時,呂東明才走進屋裏。他端詳了鐵絲上晾曬的並不潮濕的上衣袍子和帽子腰帶,把正在清洗戲服箱子蓋的村人叫住,平心靜氣地問道:“你富民叔哩?在屋裏沒有?”村人憨態可掬地說:“在屋裏哩,在屋裏哩!”
秦富民出來了,他聽到院落裏有人詢問自己的消息就趕出來了。他站在台階上朗聲說道:“東明,鑼鼓隊訓練的咋樣咧!後天可就正兒八經的上場咧!可不敢惹下笑話呀!”呂東明一手扒開戲服,側過身子走到台階下:“好我哥哩!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出不了笑話!要是出了笑話咧,兄弟當麵向你謝罪,你看咋樣?”秦富民打斷他的話:“你看你說的,啥謝罪不謝罪的,我咋能不相信你哩?明個你去鎮上給咱把台子搭起來,把這些戲服和道具也順便拉到鎮上去,後個去鎮上鬧社火的時候就去上一些人就對了。”呂東明說:“那你還得給我多派幾個硬棒人手哩!搭個台子還得踏摸擱車和擱戲服道具的地方哩,人手少了怕弄不完把事情就耽擱了!”秦富民說:“你想要誰去我給你派誰,不管年齡大的還是青年人手,你張口就是了。”呂東明說:“這樣最好咧!我想今天後晌就動身,去上兩個大車拉東西,再一個麵包車拉人,你看咋樣?”秦富民重聲強調,看著站在台階下的呂東明:“這些事你就看著弄。你明天到了鎮上先讓大夥在恒泰祥羊肉館好好吃一頓,吃飽喝足了再開始勞動,咋說不能讓大家空著肚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