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3)

秦少恒他們幾個年輕人側著臉捂著嘴唇張張揚揚的從大路上走過去,向秦漢村安裝芯子的指定地點走來。幾個年輕人相跟著穿過縱橫交叉的街道和胡同回到停車場,在一塊開闊空地的石凳上坐下,看著來回走動忙碌的人群不由得感歎起來。焦曉萍大大咧咧活潑頑皮,一張口就拋出一個讓人最忌諱的問題:“你們說,把人綁到那麼高的鐵棍上,人會不會掉下來?我看這也太玄乎了吧?萬一掉下來把人還不摔死了!”秦少恒不由得“啊”了一聲就愣住了,呂文濤和劉佩妮也瞪大了清澈明亮的眸子盯看著她。秦少恒立即反應過來,壓低聲音勸說曉萍:“這話你咋能亂說哩!再說了這東西有幾百年的曆史了,咋都沒見把人摔下來哩?”劉佩妮也附和道:“是呀,曉萍,村上鬧社火就是為求個平安多福,你咋能往旁的地方想哩?”焦曉萍看了一眼少恒和佩妮乞求她不敢胡言亂語的眼神,自然聯想到長者老人對這種最忌諱問題的看法。她有點懊悔自己的口無遮攔了。

這時候,焦改革領著一群一夥的娃娃們在停車場裏呼喊著蹦跳起來。他們畫著各自扮演的人物的臉譜。焦曉萍瞅見各式各樣的人物臉譜,便從剛才懊悔自己口無遮攔的心思中蹦跳出來。她對其他幾個人說:“我的媽呀!這畫得也太像了吧!簡直是打印機打印出來的,早知道也給我畫一個,畫一個雍容華貴的貴妃,大家說怎麼樣?”少恒沒有好氣地說:“我的意見是,你也不要糟蹋人家貴妃了,你就畫個花木蘭呀穆桂英呀這一類的,我看挺合適的。”曉萍完全是一個孩子的可愛姿態:“那也好呀,都是女中豪傑,剛好符合我的個性。”呂文濤看到鑼鼓隊和腰鼓隊的其他成員正在緊張的穿隊伍上發放的統一衣服,忙說:“對咧,對咧。你是女中豪傑行了吧!現在趕緊跨刀上馬出戰迎敵吧!”

鑼鼓隊和腰鼓隊已經準備就緒,前來看熱鬧的四裏八鄉的村人,一窩蜂地擁到停車場門口,堵住了芯子的唯一去路。焦改革和呂東明好話說盡,不停地疏散著洶湧澎湃的人流,維持著雜亂無章的秩序。秦富民加快了各事宜的進展和步伐。一群一夥的小“曆史人物”們活蹦亂跳地跑到提前搭建的台子上,秦辛巳指揮著有安裝經驗的男人給娃娃們穿上對應人物的服裝和道具。一根紅色的並不很長的芯子取出來,下端有一個供娃娃腳踏的木踏板,上端靠近娃娃後背的地方,有一個鐵築的半圓形的護背。娃娃站直身軀踏在木踏板上,後背緊緊地靠著鐵護背,結識耐用的繩子從腰上胸前腿上繞過三五圈綁過鐵芯子,娃娃和芯子便成為一體不可分離。兩個男人從芯子低端撐起帶著娃娃的芯子,上麵兩個男人抱著娃娃的身軀看著方向爭取一次性拓到社火骨架上。秦辛巳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緊要事情,對身邊的一個村人說:“你趕緊到下麵房子,把我的提包拿上來,記住了,是一個黑顏色的。”村人氣喘籲籲地跑上來把黑提包交給秦辛巳。秦辛巳佝僂著腰身往台子下麵瞅去,八台大芯子全部安裝完成。

這時候,秦富民走上台子來,詢問何時出發一展風采,秦辛巳卻瞪著已經完全失神患有白內障的眼睛質問道:“《西天取經》那台社火哩?我咋沒看見在下麵呀?”秦富民說:“在東邊哩!咋了?還有啥問題哩?”秦辛巳沒有理會秦富民的問題,拄著拐杖提著黑提包往台子東邊走去,秦富民隻好緊緊跟在後頭以防萬一。秦辛巳看著《西天取經》這台芯子,對緊緊跟在後頭的書記秦富民說:“你看看這台芯子還缺啥?”秦富民心犯嘀咕大為不解,下麵是唐三藏,往上是豬八戒和沙和尚,再往上是能七十二變的孫猴子。缺啥!啥都不缺嘛!秦富民疑惑不解便如實答道:“不缺嘛!就是一台完整的社火麼!”秦辛巳冷笑一聲說:“不缺啥?我也服了你咧!對了,叫鑼鼓隊出聲吧!”打發走秦富民,秦辛巳從黑提包裏麵取出一本經書和孫猴子的緊箍咒交待村人安好就可以出發了。

秦漢鎮出現了聲勢浩大全民慶祝的盛況。這種極為純粹的不加半點功利的歡笑,彌漫在街道和晴朗的天空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決堤的渾濁洪水,向十字路口咆哮而去。十字路口北邊的空地上早早的已經搭建起臨時觀賞台,供鎮上領導和各村書記主任觀賞評論。呂東升坐在觀賞台正中央,兩邊的座位上坐著秦漢鎮轄下十幾個村莊的領導要員名流賢達以及秦辛巳夫婦。經過提前的安排與精心部署,民警和交警站在各自的崗位上執行任務,格外盡職。四個路口的拐角處各有四個民警,不遠處的收費站前後站有兩個交警,另有六個流動的年輕崗哨在另一條道路上執勤,指揮著來往車輛改道而行安全通過。

強烈的現代禮炮車連續發出十五聲沉悶粗氣的轟響,拉開了藝術活動的大幕。人群中立即亂喊亂吼起來,不斷發生著友好喜慶的騷亂。好多在人群後麵瞅不見的人,急忙忙從親戚朋友或是小商小販那裏借來了椅子凳子,站在上麵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像長頸鹿似的瞅著剛剛入場的鑼鼓隊伍。激昂洪亮的鑼鼓樂曲迅速的淹沒了人群亂喊亂吼的聲音,形成一股強大力量,和不可戰勝的恢宏氣勢。鑼鼓隊變換著花樣,奏出不同的樂曲,或磅礴大氣,或細膩柔情,或一瀉千裏,或婉轉叮咚。不同的花樣激起人群中不同的喊聲叫聲,不同的樂曲風格更是激起人群中一浪高過一浪的怒吼尖叫。一位顴骨突出兩腮凹進牙槽的精瘦老頭握著鼓槌兒,眼睛上扣著一副墨色石頭鏡子,腰裏別著長長的旱煙杆。他不看任何人,也用不著看鼓麵兒,微微偏著頭發稀疏亮著白光的腦袋,老臉麵著很遠的地方。他兩手兩把磨光的木質鼓槌兒,在米黃色的牛皮鼓麵兒上敲出風卷亂花一樣的鼓點兒。鼓點密集到了人手難以交替的程度 ,似萬分危急、千鈞一發,整個渾厚的樂曲急切而又緊張。這時候,往往是最緊張的時候,他突然雙手按住鼓麵,不讓鼓麵有絲毫震動,以免產生或大或小的聲音,影響了整個鼓曲的節奏。鼓是鑼鼓隊的指揮和靈魂:銅鈸和大小銅鑼在鼓點兒的指揮下變換著交響著,鼓聲一停所有的樂器響器就都停下,短暫的寂靜之後,又是一場風攪雪的快活勁,看熱鬧的人齜牙咧嘴地歡呼著。鼓手的選擇必是老練而又精幹的,一個好的鼓手常常成為一方地域裏受人敬重的名人。四個路口拐角處的民警好說好勸,忙的滿頭大汗卻不能敵,人群衝破了提前設置的障礙物和勢單力薄的民警,秩序幾乎無法控製。人群迅速的亂作一團衝進鑼鼓隊伍裏,爬到拉著芯子的農用車上,表演者和觀看者相互融合相互娛樂,一些熱愛民間藝術的觀看者拉著毛驢的尾巴也跟著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