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皮驟跳。
他在眾人麵前一貫不苟言笑,一言一行都透著帝王的尊嚴,但現在,那張冰冷的麵具頭一回在眾人眼前裂開。
“朕不知道你說的是何物。”他開口。
長公主雍容一笑,在群臣期盼的目光下,她再次取出一物,高舉在眾人眼前。
“這便是當初鳳珣給北狄蕭塗的回信。他不但對蕭塗許以重金和糧草,還將掖城的布防圖與北軍的行軍路線統統泄露給他。”
她朗聲道:“此物可在此處由六部共審,評判真假。”
此話一出,皇帝不由自主朝後退了一步。
他突然衝上去,想要將長公主手中的密函奪下。
然而長公主習武多年,壓根沒容他近身便輕易躲開。
“鳳珣,”她冷笑,“你想毀滅證據?”
皇帝握緊雙拳,怒目而視,“朕是天子,整個大昱都是朕的!什麼叫叛國?叛朕才是叛國!”
“好一個‘叛朕才是叛國’。”長公主不屑地揚揚嘴角,“‘我朝建朝兩百餘年,曆代君王無論賢能平庸,都不曾有過通敵叛國的行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國若不存,你這個皇帝做給誰看?”
皇帝還要說話,就見副相範平越眾而出。
“陛下,”範平正色,“微臣將與六部共審夏尚書與長公主交出的證據,倘若查實為真,微臣鬥膽,請陛下退位。”
“退位”二字一出,殿中群臣尚無反應,皇帝已經暴跳起來,“範平!你好大的膽子!”
他四下環顧,喝令禁衛軍,“來人,將這些亂臣賊子通通拿下!”
然而禁衛軍麵麵相覷,無一動彈。
他們都聽得真切,且不論皇帝當初是否殺父篡位,他通敵叛國的罪證已是板上釘釘,這樣一個皇帝若要繼續做他們的君王,正如長公主所說,他們這些人隨時都要擔心自己的項上人頭不保。
今日已經不需要有人逼他們站隊,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就算不能坐實皇帝的罪名,也絕不能讓他繼續待在皇帝的寶座上。
否則一旦出了這個大殿,他們必將迎來皇帝的瘋狂報複。
皇帝見叫不動禁衛,怒火在胸口沸騰,如岩漿翻滾不休。
他忽而狂笑起來,狀若癲狂。
“你們隻會說朕的不是,那你們呢?”他嘶聲笑道,“一個個道貌岸然,虛情假意,沒有朕,你們誰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你們是朕的臣子,你們以為換一個皇帝,他就會善待你們?”
他兩眼通紅,一把揪住範平的前襟,“還有你!當初是誰告訴朕,平庸之人也能做不平庸之事的?是你!是你在朕還是皇子的時候,煽動朕的野心,讓朕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陛下總有陛下道理。”範平任他拽著自己,紋絲不動,“臣不過是慨歎自身際遇,怎知陛下會因此生出不臣之心?”
皇帝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沒想到,朕身邊養了那麼多狗,到頭來,最會咬人的竟然是你。”
範平微微皺眉,“臣一身榮辱均係於陛下,陛下犯錯,難道臣便麵上有光?陛下,錯了便是錯了,還請不要一意孤行,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皇帝大笑出聲。
他笑著笑著,突然一口鮮血噴出。
範平偏頭一讓,脖子與側臉仍是沾上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