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非言“男孩”而不是“女孩”呢?
在我看來,文學作品是有性別的,並且不受作者的性別之影響。比如曹雪芹是男性,《紅樓夢》則女性氣質顯然;艾捷爾·麗蓮·伏尼契是女性,《牛氓》卻男性氣質顯然;喬治·桑是女性作家,作品每有男性氣質;艾米莉·勃朗特和她的《呼嘯山莊》也是如此;列夫·托爾斯泰的《複活》是中性的,《安娜·卡列尼娜》是女性氣質的;《戰爭與和平》是典型男性氣質的。
確乎——作品的性別氣質,主要由主人公的性別而定。當作者的性別與作品主人公的性別相反,作者在創作過程必然要實行自身性別的轉化思維。
《黃卡》的兩個主要人物是男性,故我言其為“男孩”。
中國的戶口現象,乃是最具中國特色的現象。不是之一,而是“最”。
1982年全國短篇小說獎評選過程中,我有兩篇短篇小說三輪評選都入圍了——《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和《西郊一條街》。
《西郊一條街》發表於江蘇省文學期刊《雨花》——內容講在城市邊緣某處,原本城鄉居民混住,忽而開出一條街,宣布這邊為城,那邊為村。屬於城市的這一邊每戶發城市戶口,開始供應商品糧;屬於鄉下的那邊隻有集體戶口,以後家家戶戶隻能為農,似乎將世世代代為農。原本是農村人的黃吉順,事先探聽到了以街為界的信息,憑詭計與工人張廣泰家匆匆換了住房,結果街一修成,黃家有了城市戶口,而張家成了農村人,兩家的兒女親家關係也“吹了”——於是形成了城鄉兩戶人家半個多世紀的怨恨情仇。
由於當時知青文學更受關注,《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獲獎,《西郊一條街》落選。
但我仍對戶口題材心有不舍。後來,與北京電影製片廠老編劇梁燕一起將《西郊一條街》改編成了電視劇本《黃卡》。
我的演員老友李雪健讀罷《黃卡》,對黃吉順這一人物極為喜歡。大約是他推薦葛優看的,結果葛優坦言自己喜歡的也是黃吉順。投資方希望葛優演工人張廣泰,葛優最後說那也沒問題,能與雪健合作就開心。
一切似乎很順利——我與梁燕議定,電視劇成果歸他,而我要將《黃卡》再改寫為小說,小說成果歸我。
小說出版順利;電視劇的實現卻一波三折,竟至再也無人問津。
但我這個作者,卻是相當喜歡《黃卡》的。盡管它是我二十多年前的作品,然即使今天看來,我自認為它也不失我的水準——它內容豐富,時間跨度也有四十幾年,人物眾多,各年代特點分明。
如果由我今天來評價它,我覺得它也近乎農村版的《人世間》。
我特別推薦從事電視劇劇本創作的中青年編劇讀讀它——將會補上他們對於以往中國狀態知之甚少,創作起民間記憶視角的電視劇來對年代感把握不住的短板。
作為小說,它的不足之處也較明顯。畢竟是從電視劇本改寫過來的,劇本風格難以抹去,小說亦即文學色彩未免不足也。
2019913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