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吉順決定豁出老臉,去大柳樹村現身說法,以教育青年。
有人敲門……
青年禮貌地說: “黃大爺,我是來接你去做報告的……”青年看看黃吉順直想樂,低頭強忍著。
黃吉順說: “這就走,這就走……”一邊仍旋轉著身子照鏡子,對自己的風度和儀表半自信半不自信的樣子……
黃吉順轉身問青年: “你看我還可以吧?”
青年說: “可以,可以,風度大大的!”
二人出了門。黃吉順左顧右盼,問道: “在哪兒啊?”
青年困惑地問: “什麼?什麼在哪兒?”
黃吉順說: “小汽車啊,你們村不是有一輛小汽車嗎?”
青年撓頭說: “這……這,隻交代我來陪您老過去,沒提小汽車的事兒。再說,幾步遠的路……”
黃吉順一板臉說: “那不行,我是大柳樹村請去作報告的,路再近,也是個規格問題!做報告的人如今都是車接車送,這個我懂!不坐小汽車我是不去的……”
他一轉身就要進家門。
青年趕緊扯住他說: “您老別生氣,千萬別生氣。都怪我年輕,辦事不周到,再說,那輛小汽車,隻有廠裏的黃經理辦公事坐坐,平時停在車庫裏……”
黃吉順說: “黃經理?他也就是我孫子嘍?我孫子坐得,我是他爺爺還坐不得嗎?你回去,讓張廣泰派車來接我!他有言在先,要派車來接我的!”
他掙脫了青年的胳膊,進家去了。
青年一撇嘴說: “譜兒還不小!”
黃家。
黃吉順安然泰然地坐下,吸起煙來。
大柳樹村支部。
張廣泰和支委們都在等人。
廣播站在廣播: “大柳樹的全體村民請注意,聽到廣播馬上到禮堂集合,馬上到禮堂集合,聽重要的思想報告!……”
青年闖進來報告說: “沒接來!”
張廣泰一愣,問道: “怎麼回事?”
青年說: “老家夥擺譜,非要車接他才肯來。”
張廣泰說: “對對,我是答應派車接他的,快隨車再去。”
青年剛轉身,張廣泰叫住了他說: “等等,要有禮貌,如果因為你沒有禮貌他不來了,我唯你是問!還有,替我向他解釋,我因為在他的報告前要開一次支委會,不能親自去接他,請他多多原諒。”
大柳樹村禮堂。村民們已經坐滿,台上是張廣泰等支委,中間空出一把椅子,是給黃吉順留的。黃家駒姍姍來遲,上了台,見沒自己的座位,吩咐台下一村民道: “去給我搬一把椅子來!”那村民剛站起,張廣泰瞪著黃家駒開口了: “支委黃家駒同誌,黨支部多數支委討論決定,你今天應該坐在台下。”
那村民望望黃家駒,望望張廣泰,緩緩地坐下了。
黃家駒也不禁回頭望張廣泰,一時陷入尷尬。另一位支委起身走到黃家駒身旁,拍著他肩悄悄說: “家駒,今天可千萬要表現乖點兒,啊?”
黃家駒心中有愧,一聲沒吭躍下台去。
嶽自立和張豔雙分開,空出了座位讓他坐。
主持會議的支委對大家說: “靜一靜,靜一靜,開會了,下麵,先請老村長講幾句話!”
張廣泰站起對大家說: “大夥都知道的,我已經不擔任大柳樹村的黨支部書記了,也不擔任村長了。想想我當‘核心’這二十多年,對大柳樹村真正有益的事情並沒幹成幾件,全部政績差不多就是‘開會’倆空字了!所以,其實我對‘開會’兩個字比你們還煩,但是有些會,該開還得開,不開,不得了。今天的會,就是非開不可的一次會,我請來了咱們大柳樹村都熟悉的一位城裏人,來給我們做一次思想教育報告……”
禮堂門口汽車喇叭響,村人們紛紛回頭望。
黃吉順在接他來的青年攙扶下,老首長似的走入禮堂。他儼然大人物似的,向左右的人們矜持微笑,頻頻招手。他的模樣使許多人強忍住笑,低下頭去。張廣泰起身迎到台口,恭而敬之地將黃吉順引到留給他的座位那兒坐下。
主持會議的支委說: “老村長,你還接著講兩句不?”
張廣泰說: “不講了,不講了。”
主持會議的支委說: “那麼,下麵就請黃……黃……”
黃吉順說: “稱我黃老就可以了。”
主持會議的支委說: “歡迎黃老做報告!”帶頭大鼓其掌。
掌聲一息,黃吉順幹咳一聲,煞有介事地開口道: “今天,我給你們做一場賭錢的報告!”
張廣泰低聲糾正他道: “是反對賭錢的報告。”
黃吉順說: “反對賭錢的報告!擁護賭錢的,請舉一下手,我首先想知道,我代表多數,還是代表少數。”
眾人彼此相望,自然沒有一個舉手的,氣氛一時顯得異常嚴肅。
黃吉順說: “一個擁護賭錢的人也沒有?嗯,好,好,那,咱們的意誌就空前一致地統一在一起了……”
張廣泰拍拍他手背,暗中對他豎大拇指,表示對他的開場很讚賞。
黃吉順信心大增地說: “我看,咱們的一致,肯定是他媽的表麵現象。在座的列位中,肯定有喜歡賭錢的,要不,昨天一晚上,能有八戶人家在聚賭?可能還不隻八戶,還有你們老村長沒發現的漏網之魚!”
台下一片肅靜,一些男人不免神色緊張。黃家駒悄悄對嶽自立說: “我看,我趁早還是溜吧,說不定老家夥打算要我當眾現眼。”
嶽自立和張豔雙卻一左一右扯住了他的衣襟。
嶽自立說: “你給我老老實實坐著。”
張豔雙說: “聽自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