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1 / 2)

清早,蘭子迷迷糊糊地醒了。睜開眼,她看見地上站滿了人,二翠和滿祥娘站在前邊,很多社員站在後邊,她看見滿天星和秋霜也擠在人群裏邊。

滿祥娘摸著蘭子的腦門,看著和敵人撕拚受傷的兒媳婦,兩個眼角潮濕了。她說:“蘭子,幹得對呀!和你爹一樣,是咱們南河灘上的硬骨頭。”

“是啊!”滿天星長籲短歎。

“一定要抓住壞人,給蘭子報仇!”秋霜哭漣漣地說。

朱四老頭站在一條長板凳上,冷笑著說:“鄉親們!真是難受的把眼淚收收,咽在肚子裏,記上這筆賬;貓哭耗子假慈悲的,趁早把妖聲妖調止住,我們蘭子就是真被反革命打死,也用不著你們來吊孝。”

“對呀!”二翠拿一雙露骨的眼睛,瞟著滿天星、秋霜,“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哪個是喜鵲嘴、刀子心哪!”

“說話清楚點,”秋霜彎著水蛇腰,“朱四老頭可給當證人,昨個晚上,我們都在福貴家開會著!”

“行了!”朱四老頭高聲說,“我能保證你們倆是去開會了,誰敢保險你們不結識壞人呢?”朱四老頭不容酒糟鼻子反駁,揮動著大手叫道:“大夥別擠在這屋裏,讓蘭子靜靜心吧!咱們去運糧上船。”

“爹!那麼多的糧食車,您一個人擺?”蘭子關切地問。

“行嘍!三輛車一船!快呀!”朱四朝蘭子笑笑,出門擺船去了。

朱蘭子用胳膊把身子支撐起來,兩隻眼睛,從窗戶玻璃穿過去,她看見河灘上已經站滿了人,交公糧的大車在河坡排成一串,足有半裏地遠。

出山的太陽,把南河水染紅了,像給河灘運送公糧的社員披上一層紅紗。朱蘭子看他們興高采烈的神氣,淡淡地笑了,她想:“這是多少糧食啊!國家快建設,大‘鐵牛’快該開河灘上來啦!”忽然,她想著的事被打斷了,她的眼神被秋霜、滿天星詭秘的微笑所吸引,他倆站在人群背後,站在柳樹旁邊正談論著什麼,滿天星的臉上一紅一白,好像很害怕,秋霜看著水裏的船,解恨似的冷笑著。

朱蘭子臉上的笑紋消失了。

“莫非船……”

還沒容她納過悶兒來,滿天星已離開秋霜往樹行子後邊慢步走去,走到一棵野梨樹旁邊,他站下了,從樹後投過來驚奇的目光,秋霜回頭瞅他一笑,就擠進人群裏去了。

“上船吧!日頭出山啦!”秋霜喊道。

“是啊!快吧!”

“咱井兒峪年年是交糧模範,不能坐‘牛車’呀!”

河灘上一陣喧鬧聲,朱四老頭跳上船了。這時,朱蘭子又看見秋霜滿意地回望了滿天星一眼,滿天星咧著嘴幹笑了。

登時,熱血湧上蘭子的心頭。

她皺著眉,想起昨個晚上壞人是從拴船的方向爬上來的,匕首……她心裏猛地浮上來一個極危險的念頭,“船——底——”她再也不敢往下想,不顧傷口疼痛地穿上鞋,歪斜著身子跑出來。看起來已經是來不及了,大青騾子四腿已經踏上渡船,滿載糧食的車身,已經上了渡船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