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筆馬良(1 / 3)

1.

“原來是代寫啊!”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屑。

“是啊,我是代寫,但你知道為什麼人們稱我為槍手嗎?”

“嗯?”

“因為每次提起筆,我總會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

2.

最近,良子總是會做奇怪的夢。

夢裏的他,回到了自己家裏茶色的小書桌旁。電腦屏幕前依舊是白紙黑字的word文檔,良子提起筆,細細打著草稿,想著這一單活做完,可以去肯德基解解饞。這時,眼前的屏幕裏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褐色的鴨舌帽遮住了他的雙眼,紅色體恤反襯著他瘦削的身材。與此同時,文檔中的白紙黑字化作繩索將屏幕中的男子捆了個結實,而良子手中的筆竟幻化成了一把漆黑的手槍。一切順其自然,沒有任何罪惡感糾纏,良子舉起槍瞄準了男子的頭,拉動槍栓,沒有絲毫遲疑地扣動了扳機。

“砰!”

“良子?良子!你聽到沒?”

“什、什麼?”良子如夢初醒般回過了神兒,隻見老白無奈地歎氣。

“我、我······”

“你看看你,一跟你說正事你就跑神兒,你是嫌我太囉嗦?還是覺得你能耐大?”沒等良子說出什麼,老白便插了話。

“不好意思啊,你接著說。”良子抱歉地笑了笑,左手慣性地搔了搔後腦勺。

“就目前來說,咱們畢業想留在這個城市可是很有難度,不說別的,就說今年······”老白的話語越來越激烈,但良子心裏知道,越是激烈的話語,其背後所隱藏的歎息便越富有深意。確實,良子所在的大學並不出眾,它的文憑質量不是很高,名義上掛了個省重點的名頭,但實際上麵臨著省裏市裏兩麵不待見的狀況,從那個屢次欠費停工,建了三年還沒有投入使用的圖書館就可見一斑了。不過良子並未對這種尷尬的境地產生過抱怨,他現在隻關心自己的去向。幾天前,良子鄭重地將簡曆遞到了一家教育機構。工作人員在告訴他回去等麵試消息後,隨手將簡曆丟到了一邊,繼續嚼著薯片。自那天起,良子就懸在了空中。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在空中飛翔所帶來的無所依靠的孤獨······

“回家。”良子突然脫口而出的話,打斷了老白的慷慨激昂。

“什麼”

“我想回家看看。”

“回家?也是,快放假了,早點回家······”

“老白,我的意思是我想回家找找工作。”

“什麼?開什麼玩笑!你不是要留在這裏嗎?怎麼······”看著眼前陷入沉思的良子,老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與他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室友,曾為了留在這裏每天筆耕不輟的室友,如今竟然要回家找出路,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投了份簡曆,但我覺得吧,希望不大,這裏實在留不下,不回家還能去哪兒?”良子苦笑著,沒有說太多,卻也是說不出太多。就像是走進了茫茫的沙漠,心裏並沒有如為壯闊的大漠風光傾倒的,名為文藝的奢侈品,有的隻是千方百計走出沙漠的焦急。

老白沒有急著回答,他明白眼前的室友做出了怎樣的抉擇,這幾年每天的筆耕不輟,以及桌前散落成堆的退稿信件生動而殘酷地反映著這個瘦小身影的執著。

“你,決定了嗎?”半晌,老白才支支吾吾地打破這沉默。

“嗯。”良子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堅定地點了點頭。

“嗯。”老白也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也隻有走過去,拍了拍良子的肩膀。夕陽透過寢室的窗子,摩挲著良子苦笑的麵龐。

那天夜裏,良子沒有急著收拾行裝,隻是一遍一遍讀著手中未完成的草稿,一遍一遍,一字不落······

3.

“躲開——”

伴隨著一聲大喊,A市高鐵站中,一個身著天藍色T恤的青年提著大大的行李箱在擁擠的人群左搖右晃的蠕動。

“啊!我的腳!”

“對不起,我快趕不上了車了!”

“啊!我的包、包!”

“對不起!給你,我快趕不上了!”

“啊!流氓啊!”

“啊!”

······

隨著青年不停地蠕動,人群中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檢票、上車、放好行李、列車駛動,好不容易完成這一切的青年長舒一口氣,一臉無奈地看著窗外。原本整齊如新的T恤此刻已經滿是褶皺,本來認真梳理的自然卷此刻已經卷得沒邊,這都不算什麼,最令少年惆悵的,是麵頰紅得發燙掌印,剛剛身穿純白低胸裝的姑娘,也在眼前回蕩。

“我真的不是流氓,隻是怕高鐵趕不上。”盡管姑娘早已不知去向,但青年還是想說出這句像是假話的真話。不過隨即青年的嘴角露出一絲富有深意的微笑:“不過胸還是挺大的。”

“鈴鈴鈴······”突然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良子的思緒,良子歎了口氣,緩和一下情緒,戴上了名為馬良的社交麵具。

“喂,哪位?”

“······”電話的那頭沒有任何的回音,電波震動間,名為寂靜的回答在電話兩麵漸漸發酵。

“老規矩,對嗎?真是煩人!”良子一把掛了手機,打開了QQ,一個久未閃亮的頭像躁動了起來。

“好久不見,你在線還真難得,有活,要接嗎?”良子點開了信息,熟練地敲擊著手機上的觸摸鍵盤。

明知故問,還特意打電話過來幹嘛?顯然這樣的信息,使良子心裏更加煩躁。

“還記得四年前我說的嗎?我不接活了。”良子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按下發送鍵,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混蛋!”良子的拳頭越攥越緊,酸麻的感覺由拳入心。一段遙遠的記憶再次縈繞在良子的心頭,無奈的感覺也被一掃而光。

這時,QQ的提示音再次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拿起手機,厭倦眼神竟漸漸添了一絲光亮:“先別急著拒絕,我也是沒辦法了才來找你,對方點名要你,算年份你今年應該就要大學畢業了吧,對方說如果你接這單活,他可以給你安排一份月薪六七千的工作,你再考慮看看。”

工作?良子的心動了一下。毫無疑問,對現在這個階段的良子來說,一份工作可以說是不小的誘惑。可與此同時,夢中那把閃爍著漆黑光芒的手槍,再次出現在了良子的手上,但此刻的良子卻絲毫不像夢中的他一般果斷,一種莫名的恐懼突然震顫了良子的身心。槍,也從良子的手中掉落在地。

“先生,先生?”

“啊?”良子突然抬起頭,卻見身著深藍色製服的女乘務員正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

“先生,您沒事吧?”女乘務滿眼疑惑地看著良子。

“沒事,困了,跑神了,請問您有什麼事?”良子故意揉了揉眼睛,用謊言來化解眼前的尷尬。

“您的筆掉了。”說話間,女乘務遞來一支漆黑的鋼筆。

“謝謝,謝謝。”說話間,良子接過了鋼筆,向女乘務點頭致謝。

“不客氣,祝您旅途愉快。”女乘務向良子輕輕鞠躬還禮,便離開了。良子輕輕擦拭著鋼筆上的灰塵,夢中的手槍,瞬間閃爍出銳利的光芒。

而此時,QQ的另一邊,一身白色襯衫的中年男子正等待著QQ的回信,豆大的汗珠從他抬頭紋構成的溝壑間緩緩滑落。相較於他的眉頭緊鎖,他身邊那個黑色T恤的年輕人倒是不急不躁,細細品味著杯中的咖啡。

“想不到在這個小城鎮的咖啡館裏,竟也能喝到這麼地道的狄美斯咖啡!嗯,醇厚不失清香,看來這一趟沒白來啊。”說話間,年輕人又抿了一口咖啡,看了一眼對麵正焦急等待著消息的中年大叔,又看了看他麵前不曾動過的咖啡,深深歎了口氣。

“我說老崔,這麼地道的咖啡,再不喝可就涼透了。”

“我的吳大公子,你還真能坐得住啊。真是的,這小子怎麼回事?這都半個小時了,還沒回信。”說話間,老崔又狠狠按了幾下手機。

被稱作吳公子的年輕人冷笑一聲,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就為了幾個中介費,可以執著到這個程度,真是十足的商人啊!不對,稱他是商人,未免有些大詞小用,他這程度,頂天也就是商販。

“這不是好事嗎?”吳公子的話,停下了老崔發信息的手。

“好事?”

“這說明他對我們開出的條件很感興趣,在猶豫。”

“原來如此!那這麼說,他會同意了?”老崔瞬間恍然大悟,揩了揩額角的汗水。

“我可沒這麼說,隻是這個可能性很大罷了。”

這是,一陣短促的信息提示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老崔急忙拿起手機,但隨即失望地歎了口氣。

“看來我被拒絕了啊。”吳公子見老崔垂頭喪氣,便猜得到手機上他所回複的信息。

“我就說,他是不會輕易答應的,自從那件事以後。唉!白忙活一場。”老崔收起了手機,一口喝幹了眼前的咖啡:“好苦!啊——”話音未落,放下了咖啡杯,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那就這樣吧,吳公子,他不同意,我這裏就先撤了,有事兒我們再聯係,你看······”

“老崔,這樣吧,你把你手裏所有關於他的信息都給我,我來聯係他。”

“吳公子,這樣不合規矩啊,槍手行當裏,金主與槍手除了業務聯係之外不能有私人交際,這樣做就砸了我們中介的飯碗了。”老崔露出一絲尷尬的笑,雙手不停地搓動。

“這卡裏存款是你報酬的五倍,夠不夠?”說話間,吳公子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到了老崔的麵前。

“吳公子,您這,您這不是讓我為難嗎?”說話間,老崔咽了口唾沫,眼睛一直盯著咖啡桌上那張金光閃閃的銀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