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謝、謝謝······”
麵對眼前一身黑色休閑裝的男子,小婉竟有些不知所措,忙揩了揩眼淚,接過了男子遞過來的手提包。
“吳公子?你怎麼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看看表?客人就要到了。”
“抱歉!我······”良子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果然快要到時間了。
“沒事,再說,我要是不來,恐怕你就要錯過這位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兒了,是吧?”說話間,吳公子看了一眼小婉,小婉低著頭,陷入了沉默。
“你們的對話我聽了個大概,五十萬,確實不是個小數目。不過眼下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得到這五十萬,決定權在你,良子。”
“我?”良子一臉疑惑地看著吳公子,小婉一並抬起頭,看著兩人。
“記得之前我跟你承諾過的工作的事情嗎?”
“嗯。”良子點了點頭。
“你的這份工作不是在我們公司,而是在桂樹文化公司。”
“桂樹文化公司?”
“桂樹文化公司,是A市著名的文化公司,也是我們海嘉文化公司的死敵。”
“死敵?”良子依舊充滿疑惑,但他似乎已經開始理解所謂在桂樹公司工作,背後的含義了。
“近幾年A市由於加快了經濟結構的轉型,開始大力發展文化產業。創意園區也好,減稅扶植也好,這都給我們這樣的文化公司提供了非常有利的環境。於是,很多小的創業公司逐漸興起。但這對我們海嘉以及桂樹這樣的老牌公司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吳公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新的棒棒糖,含在了嘴裏。
“是因為競爭壓力大了對嗎?”良子試探著回應道。
“沒錯,中小企業的增加對於整個文化市場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改變,我們所麵臨的壓力又多了一個方麵。再者政府提供的資源有限,但享有資源的人多了起來,這就很尷尬了。”
“所以呢?”
“因為競爭壓力的加大,我們也不得不轉換戰略,在不斷發展的同時,將矛頭對準這些同行。”
“吞並中小企業?”良子再次試探著作答。
“不,我的目標就是桂樹公司。”吳公子一口咬碎了嘴裏的糖,眼神堅定。
“桂樹?”良子感到一絲震驚,從剛剛的對話中,給予海嘉公司巨大壓力的明明是中小企業,為什麼矛頭要對準桂樹公司?
“沒錯。”
“現如今給海嘉公司造成壓力的不是中小企業嗎?為什麼主要的矛頭要對準和海嘉公司一樣的桂樹公司呢?難道不應該先吞並中小企業擴大自身實力,然後再與桂樹公司一決高低嗎?這樣才更穩妥吧。”
吳公子沒有答話,嘴角揚起一絲早已知曉一切的笑意。
“你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愧是神筆馬良,一個外行僅僅是幾句對話就可以抓住發展脈絡,這種分析能力還真是厲害!對於當前的海嘉公司來說,吞並中小企業這個做法需要考慮三點。”
“哦?”
“第一是自身實力,海嘉文化公司是海嘉集團旗下的文化公司,也是海嘉集團內部經濟轉型的試水地,後台確實強硬,但在文化產業上與桂樹這樣的公司相比經驗尚淺,要是桂樹公司也吞並中小企業,海嘉必定吃虧。”
“嗯。”
“第二是從全局角度考慮,目前A市的文化公司中,海嘉和桂樹的名頭最響,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二者必有一戰。現如今海嘉與桂樹的實力相當,若是選擇吞並中小企業,周期太長,所謂遲則生變。莫不如現今一決高下,隻怕桂樹也認為我會先兼並中小企業,想不到我直接將矛頭對準他。”
良子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第三是海嘉集團內部矛盾比較多,我父親雖然是董事長和大股東,但仍舊要考慮到集團內部各個勢力之間的平衡。再加上目前海嘉集團其他產業的運營不太順利,所以集團內部對於文化公司的去留產生了很大爭議。相較於此,桂樹的情況就比我們好得多了。所以,我們沒有兼並中小企業的時間。”說到這裏,吳公子長長歎了口氣,咽下了嘴裏碎糖塊兒。
“此外我還有一個私人理由。”
“私人理由?”良子一臉疑惑地看了看吳公子
“我爸年紀不小了,近幾年身體也一直不太好,所以有意退休。但他一直不太相信我,覺得我年輕,資曆尚淺,沒辦法接手他的位置,再加上集團內部的壓力,造成我的局麵很尷尬。所以我和我爸定下了賭約,一年之內讓海嘉文化公司的盈利翻一番,這樣不僅可以讓他認可我的實力,也能讓集團的其他人閉嘴。所以利用兼並中小企業的方法一年內根本做不到盈利翻番,隻有打倒桂樹,才有可能。”說話間,吳公子的雙拳漸漸握緊。
“原來如此,那我一個槍手,又能幫你做什麼呢?”
“很簡單,桂樹公司的副總經理劉大富一直想要繼承他父親劉金實總經理的位置······”
“等等,總經理不是董事會任命嗎?劉金實一個總經理有這個權力?”良子打斷了吳公子的話。
“劉金實不僅是總經理,也是董事長,更是大股東,明白了吧?這也就是為什麼桂樹公司的內部環境比我們好的原因。”
“竟然還有這種操作,原來如此。”
“他本人可以說是個平庸之輩,他父親並不信任他。所以他暗地裏雇傭了你們槍手圈的一個有名的槍手做私人策劃文案,不過最近聽說他和他的文案之間不太和諧。”
“盡管從這個劉大富下手,由內而外打垮桂樹是個妙計,但做間諜我可不擅長。”良子明白了吳公子的潛台詞。
“你隻要發揮好自己的文筆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如果你同意的話,你的報酬就是五十萬,我可以先付你二十五萬,事成之後付你剩下的錢。”說話間,吳公子看了看良子旁邊一直沉默的小婉。
“我和他現在沒有關係!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無關。”一旁沉默的小婉突然義正言辭的發話。良子心裏知道,她是不想成為吳公子牽製他的砝碼。微微一笑,一切了然。
“你不覺得你是在賭博嗎?這一仗打好了倒還沒事,打不好,海嘉文化公司也就蕩然無存了。”
麵對良子的反問,吳公子苦笑了一聲,但隨即露出狼一般的目光:“沒錯,這就是一場豪賭,公司外部也好,集團內部也罷,我沒有退路,可人生就是因為這樣,才有意思吧。這世上所有的事,不都是向死而生嗎?你說呢,畢業生?”
良子沉默了:是啊,老師也好,公務員也罷,更何況還有小婉,在現實麵前,我也沒有退路,隻能拿出自己的全力選擇,這不就是賭博嗎?
“那麼,你願意和我一起賭一把嗎?”說話間,吳公子遞過了一枝棒棒糖
“我不太喜歡甜食啊。”良子接過了吳公子手中的棒棒糖,撕開了包裝紙。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小婉立時明白良子接過棒棒糖這個行為背後的含義。
“你瘋了!你忘了做槍手給你帶來的代價是什麼?先不說你之前還有肺癆的底子,根本不能過度勞累。這四年每當你拿起筆,晚上必定噩夢連連,睡不好覺。這樣的日子,你想一輩子過下去嗎?”小婉帶著哭腔大喊著,淚水再次濕潤了眼眶,良子卻不為所動,隻是一把摟住了小婉。
“我和你已經沒關係了!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你隻要好好的就好了,別管我!”小婉哭著想要掙脫良子的懷抱,無奈良子緊緊抱住,不肯放手。
“好啦!”良子一把將手中的棒棒糖塞進了小婉的嘴裏。
“······”小婉看著眼前良子,愣在了他的懷裏。
“我不是說了嗎,我在!你不好,我也不會好的。”良子的話,隨著棒棒糖的掉落,重重砸在小婉的心頭,小婉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撲倒在良子的懷裏失聲痛哭。良子緊緊抱住小婉,輕撫她的頭。
“你這狗糧撒得真是猝不及防啊!”吳公子一邊打趣,一邊發出噓聲。
“怎樣,你打我啊?”良子故意挑逗著吳公子,吳公子笑了笑,伸出了右手。
“合作愉快。”
“豪賭一場吧!”良子伸出手,與吳公子的手握在了一起。
2.
地點是666房間,時間是七點。
諾大的KTV包房不似其他房間那樣喧鬧,金色的燈光將整個包房照得宛如白晝一樣。房間靠牆的大沙發上,吳公子含著棒棒糖,和另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子正坐在中央,良子坐在兩人側麵,小婉則一直牽著良子的手,依偎在良子身邊。
“首先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這次行動的聯係人——武不賴先生。”
“你好。”說話間,吳公子身邊的男子伸出了手。
“你好。”良子與武先生握了手,隨即把頭轉向吳公子:“你剛剛說聯係人是什麼意思?”
“首先我們要做的是讓你打入劉大富的身邊。劉大富最近不是和談他身邊的槍手鬧矛盾嗎?於是他的心腹胡維亮為了預防萬一,打算尋找新的槍手,正好委托的中介就是武不賴先生。”
“哦,原來如此。”良子霎時明白了吳公子的用意。
“吳公子之前和我是同學,聽說他需要幫忙,我就來了,那麼你就是‘神筆馬良’了吧?”武先生發了問。
“是,我就是神筆馬良,叫我良子就行。”
“所謂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神筆馬良竟然這麼年輕,真是後生可畏啊!”
“您過獎了,像您這樣年輕的中介我也是頭回見呢。”
“那旁邊這位是?”武先生的目光轉向了良子身邊的小婉。
“她是我的愛人,叫······”
“誰,誰說要嫁給你了?”小婉用手指輕輕捅了良子一下,小聲打斷了良子,白皙的麵龐微微泛紅,隨即對武先生點了點頭,回應道:“你好,武先生,叫我小婉就好了。”
“你好,二位真可謂才子佳人啊!”
“哪裏,您過獎了。”
“好啦,客套話我就不說了。接下來,傳說到底是不是謠傳,我可要好好探探路了,良子。”說話間,武先生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傳說當不起,這山高水遠,武先生,您別打了眼。”良子微微一笑,眼神堅定,一臉自信。
吳公子微微一笑,手不停搓動著棒棒糖的棍子,眼神中充滿期待;可在良子一旁的小婉卻是一臉問號。探路?打眼?
“敢問足下拜的誰家門?為得誰家人?”武先生點燃一支煙,緩緩吐出一團雲霧。
“師門有誡不外傳,而今歸得自家人。”良子未加思索,脫口而答。
“是非何以斷?習得誰家文?”
“主家是非主家斷,為客不過筆一杆。不才雖習百家文,淺塘不足納百川。”
“誰人曾為主?”武先生加快了談話的節奏,饒有趣味的看著良子
“四海嘉賓。”良子依舊順著武先生的節奏,不緊不慢
“誰人曾趟路?”
“山下佳人。”
“不愧是神筆馬良,對答如流,不緊不慢,看來傳說是真的。佩服!佩服!老崔折了你這員大將,一定心疼得很吧。”說話間,武先生拱手相拜。
“您這是折煞我了,我也幾乎不怎麼再做了。”良子也拱手相拜,二人相視而笑。
這一切小婉看在眼裏,確是一頭霧水。趁著武先生起身上廁所的時候,悄悄問了問良子:“親愛的,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良子悄悄回答道:“剛剛是槍手行業裏的暗語對答,你自然是不明白啦。”
“什麼暗語啊?”
“比如剛剛他最開始說要探路,就是打探一下我的實力。問我拜的誰家門,為得誰家人,意思是問我師父是誰,我告訴他我們師門不讓說,現在是自己單打獨鬥,所以就說自己是自家人。”
“那他說的那個是非什麼的,是什麼啊?”
“那個說白了是問你做槍手寫文章有沒有自己的決斷,寫文章學得又是什麼門路。槍手這一行,雖然是替別人寫文章,但是往往雇主隻會告訴你寫什麼主題,具體細節這裏不會說。這個時候有的槍手就會詢問雇主,讓雇主做決斷;也有的是自己根據全文推測雇主的想法,自己做決斷。我是屬於前者,所以才說‘主家是非主家斷,為客不過筆一杆’的。”
“那麼百家文又是什麼呢?”
“他問我的文章學習的是誰的套路,百家文是說我學的雜,後麵說淺塘不足納百川,就是說我學的不太精。”
“你還學得不精?”小婉有些不敢相信。
“謙虛的說法啦。”
“那、他最後問的什麼為主,什麼趟路又是什麼啊?”
“誰人曾為主問的是你的客戶是誰,每一個槍手都會有一個固定的客戶群體,比如論文槍手,群體就是學生。我說四海嘉賓,意思就是說我的客戶群體不固定,可能是學生,也有可能是企業文員等等,當然,這都是曾經了。之後他問誰人曾趟路,就是問我曾經的中介是誰,我說的山下佳人,是一個姓氏的字謎,剛剛武先生也說了答案,你應該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