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
聲音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遲疑，也有一點點微不可察的顫抖，老奶奶伸出手顫巍巍地想要放到楚清瞳的臉上，又怕自己的動作太過唐突嚇到對方，一隻手就這麼有些尷尬的僵在了半空中。
“......”
“你看我，進來，快點進來，我先找兩身幹淨衣服給你們換上。”
借著轉身讓楚清瞳和沈追進門的動作，老奶奶悄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
家裏並沒有什麼適合年輕人穿的衣服，找來找去，最後找出來的也不過是顏色稍微鮮豔一點，狀態比較嶄新一點的。
“家裏也沒什麼適合你們的衣服，你們先將就一下，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我幫你們烘幹。”
老奶奶的臉上滿是笑意，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以及在夾在深深皺紋裏麵的笑容，楚清瞳眼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開始大顆大顆地流了下來。
對奶奶，她以前一直非常喜愛，她最喜歡奶奶將她攬在懷裏，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和她講有趣的故事，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的話她想她肯定還會和以前一樣，一看到奶奶就立刻飛奔到奶奶的懷裏的。
怨？
恨？
怒？
現如今她對奶奶的感情到底如何她自己都有些無法說清楚，她以為時間已經衝淡了一切，但是真正見麵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想得太過簡單了，未曾記起並不代表已經放棄，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切切實實地存在著，如今一見麵，所有的一切便都從記憶深處被勾了起來，冰冷刺骨。
“謝謝奶奶。”
輕輕推了推狀態明顯很不對勁的楚清瞳，有些話沈追想提醒她，但是現在很明顯並不方便提醒，無奈，隻能夠通過一些小小的肢體動作來讓楚清瞳稍微的注意一下。
穿著和自己完全不搭的衣服，鬆鬆垮垮的搭在身上，兩個人相互看了都覺得有些好笑，好吧，事實上他們兩個人也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如果說楚清瞳的形象已經徹底被顛覆了的話那麼沈追的態度已經被顛覆到無以複加了，不過好在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喜歡創造新聞的人，也都不可能會將這麼特殊的時刻記錄下來發到網上，不然的話，別說是紅了，光是評論估計都很有可能會將兩個人徹底淹沒。
桌子上，兩個有些破損但是卻清洗得非常幹淨的小碗已經擺好了，小碗裏麵的液體明顯是很熟悉但是卻已經很多年沒有喝過的生薑紅糖茶，的確，現在這個時候是非常有必要驅寒的。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抬起頭，認真看著忙碌中的奶奶。
一雙手洗了好幾次，並用幹淨的毛巾擦了又擦，在確定基本幹淨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將他們換下來的衣服拿起來放在取暖器前麵小心的烘幹，每一個動作都很細心，每一個動作也都非常的小心，很體貼，也很心酸。
楚清瞳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的血是冷的，不會輕易被一些瑣碎的事情所感動，在她的世界裏麵一切都很簡單，愛就是愛，恨就是恨，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什麼所謂的臨界點，也不存在什麼顛覆，但是現在，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她突然有種很強烈的衝動想要衝過去緊緊地將奶奶抱在懷中。
這個想法剛剛一出現就連楚清瞳自己都忍不住被嚇了一大跳，這個想法出現得太過突然，突然到她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低著頭，幾乎是一口氣喝完了碗裏的薑茶，這個味道她一直都不喜歡的，但是每次麵對的時候又都沒有辦法拒絕。
“慢慢喝，不著急，不著急。”
依舊是熟悉的笑容，真實的沒有半絲虛假的成分，這份關心是徹徹底底，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楚清瞳可以感覺到。
“你的...腿...怎麼了？”
這個問題早在一進門的時候楚清瞳就想開口問了，隻不過又有些擔心這麼直接地問出來會不會有些唐突，沒想到現如今她們之間竟然連一個小小的關心都變得這麼的生疏，這麼的尷尬了。
“很多年前的舊傷了，當時沒恢複好，落下點病根。”
很輕描淡寫的描述，也準備將那時候的事情一筆帶過。
“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都不去看看我們？”
該問的問題，一直憋在心裏的問題終究還是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這個問題她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問了，隻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今天的相遇時個意外，但是她真的希望能夠將所有的問題和疑惑全部解釋清楚。
“我......”
“你知不知道媽媽走的那一天我等你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最後那段時間媽媽和我多麼希望你能夠在我們身邊，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那麼狠心，連見我們一麵都不行？”
奶奶的話才剛剛開了一個頭便被楚清瞳快速打斷了，看著眼前的情景，沈追很自覺地保持了沉默，有些事情不管多麼的傷心、有些誤會不管多麼的深刻，說出來總比一直放在心裏要好很多，隻有將問題說出來，才有機會和可能好好的解決掉，不是嗎？
“我去了啊，從我剛剛知道你媽身體不好的時候我就過去了，隻是...”
說和不說不知道還有沒有那麼重要，這件事情已經沉默在心底這麼多年了，起初的時候她是想解釋的，後來時間長了解釋的心也就慢慢淡了，原本她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被理解的，現如今看來所有的誤會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深深的埋下了。
“隻是？理由？我真的很想聽聽這麼多年之後你到底編織好了什麼樣的理由，我希望你的理由能讓我信服，但，可能嗎？”
楚清瞳說著說著言語便不由變得有些尖銳了起來，她是一隻刺蝟，一隻渾身上下長滿了刺的刺蝟，家和家人是她最大的軟肋，她努力豎起所有的刺來保護自己，來保護她所愛的家，卻不曾想這麼努力的結果卻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徑庭，傷她最深的恰恰是她的軟肋，她所心心念念嗬護的家。
“怪隻怪我當年性子太過暴躁，看到一些事情忍不住和你爸爸大吵了一架，然後沒有注意到前方的車。”
說起以前的事情的時候奶奶那雙渾濁的眼睛似乎更加渾濁了，楚清瞳很努力地想要從那雙眼睛中看到些什麼，但是很遺憾，完全找不到絲毫的清明。
吵架？
車禍？
有些狗血的劇情，她完全不知道的劇情，她真的有些難以接受所有的一切在經過這麼多年之後所謂的真相竟然還是這麼的蒼白無力，就算是她想要相信也有些無法說服自己。
“我爸可是你最疼愛的兒子，你怎麼可能會和他吵架？我長這麼大從來就沒看過你們吵架。”
這一刻的楚清瞳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一個賭氣的孩子，她不想要聽故事，她隻相信她自己親眼所見到的事情以及根據實際情況作出的分析。
爸爸是奶奶唯一的兒子，奶奶一直很疼愛爸爸，那時候爺爺去世得早，為了培養爸爸奶奶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晚上也要忙到很晚很晚，隻要能夠賺錢，她什麼苦活累活都做，最後爸爸也很爭氣，考上了知名大學，成了他們那個小鎮唯一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
那時候爸爸是那個小鎮的驕傲，也是他們全家的驕傲，每次隻要有人提到爸爸的名字都會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言語之中充滿了讚揚。
後來爸爸畢業之後就和幾個朋友一起合夥創辦了一個公司，由於家裏條件不好，爸爸一直深刻的知道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要不斷地學習再學習，不斷的努力再努力，他是公司所有人裏麵最認真的一個，也是最辛苦的一個，通過努力，他最終和同伴們一起順利地讓公司發展得越來越好，逐步走進了軌道，也在同行業中打響了自己的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