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張天師祈禳瘟疫 洪太尉誤走妖魔(3 / 3)

真人又三回五次稟道:“恐有不好。”太尉那裏肯聽。詳書真人一稟、再稟、又稟、又稟者,以深明天罡地煞出世之不容易也。隻得聚集眾人,先把石碣放倒,一齊並力掘那石龜,半日方才掘得起。又掘下去,隻有三四尺深,見一片大青石板,可方丈圍。石碣之下石龜,石龜之下石板,寫得鄭重之至。洪太尉叫再掘起來,真人又苦稟道:“不可掘動。”掘到石板,又複苦稟,寫得鄭重之至。太尉那裏肯聽。眾人隻得把石板一齊扛起,看時,石板底下卻是一個萬丈深淺地穴。隻見穴內“刮剌剌”一聲響亮,那響非同小可。響亮過處,隻見一道黑氣,從穴裏滾將起來,掀塌了半個殿角。那道黑氣,直衝到半天裏,空中散作百十道金光,望四麵八方去了。駭人之筆。〇他日有稱我者,有稱俺者,有稱小可者,有稱灑家者,有稱我老爺者,皆是此句化開。眾人吃了一驚,發聲喊,撇下鋤頭鐵鍬,盡從殿內奔將出來,推倒攧翻無數[57]。驚得洪太尉目睜口呆,罔知所措,麵色如土。奔到廊下,隻見真人向前叫苦不迭。太尉問道:“走了的卻是甚麼妖魔?”真人道:“太尉不知:此殿中,當初是老祖天師洞玄真人傳下法符,囑付道:‘此殿內鎮鎖著三十六員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是一百單八個魔君在裏麵。上立石碣,鑿著龍章鳳篆姓名,鎮住在此。楔者,以物出物之謂。此篇因請天師,誤開石碣,所謂楔也。俗本不知,誤入正書,失之遠矣。若還放他出世,必惱下方生靈[58]。’如今太尉放他走了,怎生是好!”當時洪太尉聽罷,渾身冷汗,捉顫不住,急急收拾行李,引了從人,下山回京。真人並道眾送官已罷,自回宮內修整殿宇,豎立石碣,不在話下。了。

再說洪太尉在途中分付從人,教把走妖魔一節休說與外人知道,恐天子知而見責。畫出太尉。於路無話,星夜回至京師。進得汴梁城,聞人所說:隻聞人說足矣,不必鋪敘醮事也。“天師在東京禁院做了七晝夜好事,普施符籙[59],禳救災病,瘟疫盡消,軍民安泰。天師辭朝,乘鶴駕雲,且回龍虎山去了。”省。洪太尉次日早朝,見了天子,奏說:“天師乘鶴駕雲,先到京師;臣等驛站而來,才得到此。”仁宗準奏,賞賜洪信,複還舊職,瘟疫亦楔也,醮事亦楔也,天師亦楔也,太尉亦楔也。既已楔出三十六員天罡、七十二座地煞矣,便隨手收拾,不複更用也。亦不在話下。

後來仁宗天子在位共四十二年,晏駕[60],無有太子,傳位濮安懿王允讓之子,太宗皇帝的孫,為前傳位禦弟太宗句吐氣,此傳外別傳之法也。立帝號曰英宗。在位四年,傳位與太子神宗。神宗在位一十八年,傳位與太子哲宗。那時天下太平,一部大書數萬言,卻以(以)“天下太平”四字起,“天下太平”四字止。妙絕。四方無事。

且住!若真個太平無事,今日開書演義又說著些甚麼?忽然掉筆一轉,轉出一部大書來。看官不要心慌,此隻是個楔子,下文便有:

王教頭私走延安府九紋龍大鬧史家村

史大郎夜走華陰縣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趙員外重修文殊院魯智深大鬧五台山

小霸王醉入銷金帳花和尚大鬧(花)〔桃〕花村

九紋龍剪徑赤鬆林魯智深火燒瓦官寺

花和尚倒拔垂楊柳豹子頭誤入白虎堂

林教頭刺配滄州道花和尚大鬧野豬林

柴進門招天下客林衝棒打洪教頭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陸虞候火燒草料場

朱貴水亭施號箭林衝雪夜上梁山

梁山泊林衝落草汴京城楊誌賣刀

急先鋒東郭爭功青麵獸北京鬥武

赤發鬼醉臥靈官殿晁天王認義東溪村

吳學究說三阮撞籌公孫勝應七星聚義

楊誌押送金銀擔吳用智取生辰綱

花和尚單打二龍山青麵獸雙奪寶珠寺

美髯公智穩插翅虎宋公明私放晁天王

林衝水寨大並火晁蓋梁山小奪泊

梁山泊義士尊晁蓋鄆城縣月夜走劉唐

虔婆醉打唐牛兒宋江怒殺閻婆惜

閻婆大鬧鄆城縣朱仝義釋宋公明

橫海郡柴進留賓景陽岡武鬆打虎

王婆貪賄說風情鄆哥不忿鬧茶肆

王婆計啜西門慶淫婦藥鴆武大郎

偷骨殖何九送喪供人頭武二設祭

母藥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

武鬆威鎮安平寨施恩義奪快活林

施恩重霸孟州道武鬆醉打蔣門神

施恩三入死囚牢武鬆大鬧飛雲浦

張都監血濺鴛鴦樓武行者夜走蜈蚣嶺

武行者醉打孔亮錦毛虎義釋宋江

宋江夜看小鼇山花榮大鬧清風寨

鎮三山大鬧青州道霹靂火夜走瓦礫場

石將軍村店寄書小李廣梁山射雁

梁山泊吳用舉戴宗揭陽嶺宋江逢李俊

沒遮攔追趕及時雨船火兒大鬧潯陽江

及時雨會神行太保黑旋風鬥浪裏白條

潯陽樓宋江吟反詩梁山泊戴宗傳假信

梁山泊好漢劫法場白龍廟英雄小聚義

宋江智取無為軍張順活捉黃文炳

還道村受三卷天書宋公明遇九天玄女

假李逵剪徑劫單人黑旋風沂嶺殺四虎

錦豹子小徑逢戴宗病關索長街遇石秀

楊雄醉罵潘巧雲石秀智殺裴如海

病關索大鬧翠屏山拚命三火燒祝家莊

撲天雕雙修生死書宋公明一打祝家莊

一丈青單捉王矮虎宋公明兩打祝家莊

解珍解寶雙越獄孫立孫新大劫牢

吳學究雙掌連環計宋公明三打祝家莊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美髯公誤失小衙內

李逵打死殷天賜柴進失陷高唐州

戴宗雙取公孫勝李逵獨劈羅真人

入雲龍鬥法破高廉黑旋風下井救柴進

高太尉大興三路兵呼延灼擺布連環馬

吳用使時遷偷甲湯隆賺徐寧上山

徐寧教使鉤鐮槍宋江大破連環馬

三山聚義打青州眾虎同心歸水泊

吳用賺金鈴吊掛宋江鬧西嶽華山

公孫勝芒碭山降魔晁天王曾頭市中箭

吳用智賺玉麒麟張順夜鬧金沙渡

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場石秀跳樓

宋江兵打北京城關勝議取梁山泊

呼延灼月夜賺關勝宋公明雪天擒索超

托塔天王夢中顯聖浪裏白條水上報冤

時遷火燒翠雲樓吳用智取大名府

宋江賞馬步三軍關勝降水火二將

宋公明夜打曾頭市盧俊義活捉史文恭

東平府誤陷九紋龍宋公明義釋雙槍將

沒羽箭飛石打英雄宋公明棄糧擒壯士

忠義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驚惡夢

一部七十回正書,一百四十句題目,有分教:

宛子城中藏虎豹,

蓼兒窪內聚蛟龍。

畢竟如何緣故,且聽初回分解。

[1] “朱李”兩句:指朱溫建立的後梁,李存勖建立的後唐,石敬瑭建立的後晉,劉知遠建立的後漢,郭威建立的後周,史稱“五代”。

[2] 太祖武德皇帝:即宋太祖趙匡胤。

[3] 出給:發給,發出,給出。

[4] 端的:真的,確實。

[5] 將:奉獻,拿出。惠民和濟局方:北宋太醫局所屬藥局的一種成藥處方配本。

[6] 禳(ráng):指除去邪惡或災異。

[7] 班部:猶班列。指朝班的行列。

[8] 起居:問安,問好。

[9] 羅天大醮(jiào):道士為禳除災祟而設的規模盛大的道場。醮,道士設壇祈禱。

[10] 丹詔:帝王的詔書。以朱筆書寫,故稱。

[11] 鋪馬:驛馬。古時驛站傳遞文書、迎送公差的坐騎。

[12] 住持:此指道觀的主持者。

[13] 仙樂:道教音樂。

[14] 真人:道家稱存養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此為對道士的尊稱。

[15] 結:建造,構築。

[16] 修真養性:學道修行,涵養性情。

[17] 目今:現在,當前。

[18] 方丈:指道觀住持的居室。

[19] 著:教,使。將:帶,領。

[20] 怎生:猶怎樣,如何。

[21] 齎(jī):持,帶。

[22] 恁地:如此。

[23] 降降:煙火盛貌。

[24] 人等:眾人,許多人。

[25] 重裀而臥,列鼎而食:喻指生活富貴,位居高官。重裀,指雙層的坐臥墊褥。列鼎,謂陳列置有盛饌的鼎器。古代貴族按爵品配置鼎數。

[26] 兀自:還,仍然。

[27] 掇:聳動。

[28] 大蟲:老虎。

[29] 托地:猶霍地。一下子,很快。

[30] 廝:相互。

[31] 重風:即中風。

[32] 將來:下來,起來。

[33] 搶(qiāng):衝,撞。

[34] 寒粟子:因受冷或驚恐等皮膚上形成的小疙瘩。即現在所謂的雞皮疙瘩。餶飿(gū duò:麵食的一種。

[35] 叵耐:不可容忍,可恨。

[36] 巾幘(zé):頭巾,以幅巾製成的帽子。

[37] 驚諕(xià):即驚嚇。

[38] 爭些:差一點,幾乎。

[39] 猥獕(wěi cuī):(容貌、舉止)醜陋難看或庸俗拘束。

[40] 額外之人:謂超凡得道的人。指出家人。

[41] 顯化:指神靈顯現化身。

[42] 直:竟然,居然。

[43] 一遭:一周遭,四周。

[44] 利害:禍害。

[45] 一鑒之書:國子監所藏的全部書籍。鑒,同“監”,指國子監,古代教育管理機關和最高學府。

[46] 當:通“擋”。

[47] 罪犯:罪過,罪行。

[48] 追:削奪,收繳。度牒:僧道出家,由官府發給憑證,稱之為“度牒”。

[49] 刺配:古代刑罰名。在犯人麵部刺字,發配邊遠地區。遠惡:指邊遠惡劣之地。

[50] 火工:舊時稱幹雜活的人。

[51] 石碣(jié):圓頂的石碑。

[52] 趺(fū)坐:碑刻等的底座。

[53] 龍章鳳篆:道家所用的文字。

[54] 真字:楷書。

[55] 不當:不太,不很。

[56] 省得:曉得,明白。

[57] 攧(diān):跌,摔。

[58] 惱:打擾,麻煩。

[59] 符籙:道士巫師所畫的一種圖形或線條,相傳可以役鬼神,辟病邪。

[60] 晏駕:古代稱帝王死亡的諱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