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儒學和學佛學都是允許的,但是你信教,而且還做了佛門弟子,那就不允許。”領導還把他被隆吉法師賜名妙成的事批評了一番,然後道:“當然,如果你僅僅因為學佛信佛,可能我今天也不會來找你,我們中央紀委也沒必要對你進行兩規調查。不瞞你說,釋迦也一直是我尊敬的一位聖人。他就生活在和孔子差不多的年代,是迦毗羅國國王的長子,父親名淨飯,母親名摩耶。悉達多王子出生後,摩耶夫人就死了,後由姨母波波提夫人養育大。他自小向婆羅門學者們學習文學、哲學、算學等,知識很廣博,更重要的是,他從小憐惜蒼生,愛護百姓,確有聖人的風範啊。”
“原來您也對佛學有研究?”一聽這話,蒲承德馬上像臨鍋的鯉魚一下子又鮮活了起來。在中央高層領導幹部中,沒想到也會遇到這樣的知音。
“悉達多王子從小愛觀察,愛思考。許多在旁人看來很平常的現象,都容易引起他的感觸和深思:饑渴困乏、在烈日下耕田的農夫,被繩索鞭打、喘氣流汗並拖著犁頭耕地的牛,蛇蟲鳥獸在一起弱肉強食的情景,還有衰醜龍鍾的老人、輾轉呻吟的病人、在親朋哭泣中送別的死人……這些,都促使他思索著同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解脫世界的苦痛。盡管他讀過婆羅門經典著作,自己將來也能繼承王位,可這些都不能解決他的問題。於是,他立誌出家修行,舍棄了王位。”
蒲承德不住地點頭,覺得領導對聖人的事跡非常熟悉。
“他父親淨飯王久勸無效,便派了五個隨從在旁邊陪同他。悉達多王子遍訪名師,學道修行,後來又在尼連禪河岸邊的樹林中苦行六年,結果徒勞無功,發現苦行是無益的,於是中斷了苦行。五名隨從以為他放棄了信心和努力,便離開了他。王子一個人走到一棵畢缽羅樹下,鋪上了吉祥草,向著東方盤腿坐著,發誓說:‘我今如不證到無上大覺,寧可讓此身粉碎,終不起此座。’他就這樣在樹下思維解脫之道,終於在一天夜晚,戰勝了最後的煩惱魔障,獲得了徹底覺悟而成為佛陀。釋迦牟尼成佛處,自古稱為菩提場或菩提伽耶,那裏的畢缽羅樹,因為佛坐在樹下成道的緣故,得到了菩提樹之名。從此,所有畢缽羅樹都叫做菩提樹。“菩提”就是“覺”的意思,我們後人學佛敬佛,也是為了早日菩提,獲得無上大覺。”
“既然您也這麼敬仰聖人,現在就能體會到我的用心了。”蒲承德說,“其實,我學佛念佛的目的,也不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正是為了解脫自己內心的煩惱和苦悶,希望早日得到解脫頓悟,做到超凡脫俗。”
“既然你真心學佛,為什麼沒有用真心,而發妄心呢?”領導問道。
“我一直都是用真心,沒有發妄心。”蒲承德回答。
“那是你自己的辯解。”領導不以為然道:“像你這樣的人,可能修持功夫還差得太遠啊。真心用而不著,念而無住;妄心處處黏滯,事事掛礙。所以你必須去掉妄心,突顯真心。要依照佛的教法,認真實踐,讓妄想息下,我空、法空、常住真心。”
“領導的修行比我深,我要好好向您學習。”蒲承德謙虛了起來。
“我們對你的問題,已經查了一年多了,你應該知道自己問題的嚴重性。佛家雲,吾人現前一念介爾之心,可以生天堂,可以入地獄。介爾是微細的意思。我們日常出現眼前的微細一念,生於‘四聖’、‘六凡’的十種法界,可以生天堂、地獄。《華嚴經》說:‘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正是你心中的貪婪,或介爾之心,導致了今天的結局。”
“我承認學佛學得不好,心不正法不正,我對不起佛陀的教導。”蒲承德開始覺悟了。
“法不正,錢不正。”領導用黨性和佛法結合起來,繼續開導他。“不論是我們的黨規黨紀,還是佛法天條,都要求我們反腐倡廉,所謂‘狂心不歇,歇即菩提’。因為一切眾生由於受貪嗔癡等煩惱驅使,以致狂妄心識,紛馳不停,如能歇下狂心,那麼菩提妙心,當下現前。所以,我們共產黨反腐敗,佛家則反三毒。三毒就是貪、嗔、癡。貪是三毒之首,可見佛家對反貪非常重視,列為重中之重啊。所謂‘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癡’。這都符合我們黨反腐倡廉的要求。”
“我有點想法。”蒲承德突然提高了嗓門,像是有重要的話要說。“就算我做得不對,應該受罰。可是,為什麼河東那些比我大的領導,同樣違法亂紀,為什麼你們不去查?為什麼佛祖還保佑他們呢?這些天來,我一直想不通啊!”
“你說的問題,或許有,但我們紀委辦案還得講證據,如果你提供了有用的線索,我們也會去查的。隻要腐敗,不論是誰,不論是什麼級別的幹部,我們照樣一查到底,決不手軟!”領導態度堅決,語氣高昂。但接下來的話,更讓蒲承德觸動。“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你不妨用佛家的因果說來理解。所謂‘菩薩畏因,眾生畏果。’不斷除惡因,惡果終是難免的。你可以結合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來觀察、分析。‘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者是。’就是這個道理。既然有因果,你心目中的那些惡人,會嚐到惡果的。”
“我服了!您學佛學得比我好,說得更好。”蒲承德突然紅起眼睛,一會兒便淚流滿麵。“我承認自己丟失了黨性,違反了黨紀,也觸犯了佛法,我罪有應得。河東那幾個貪官,他們現在還在位,但遲早有一天,也會遭報應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即便今生僥幸,來生也會有遭報應的一天!”
接下來,諸赤城和齊隆堯和他談了案件的一些具體細節,蒲承德全都認了下來。
值得一提的是,在全省財政金融工作會議期間,蒲承德的眼皮直跳,便打電話讓閻樂亭立即趕到仙女山莊幽會,順便預測一下“蒲曲陽會不會反水”的事。一身紅衣的大師半夜裏悠然飄來,又悠然離去。她再次預測說不會有事,給蒲承德服了顆定心丸。可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恰恰是她自己的這次到來,最終導致了蒲承德的案發。
在做完蒲承德的筆錄後,辦案人員又找到閻氏兄妹談話,繼續核對相關事實。
在承認自己一會兒作為董事長去簽假協議,一會兒冒充佛協的人去提錢等等事實後,閻新樂喊道:“我隻不過是個跑龍套的角色,你們還是早點放我出去吧?我等著出去抱孩子呢!”
老郭看了看張北,笑道:“不是我亂開玩笑啊,閻新樂,你能不能預測一下,自己還要被關多長時間呢?”
“我哪會預測呀?那是我妹,可我妹也不是真會預測啊。”閻新樂痛苦地皺著臉,道:“要是她真會預測,我們還會有今天嗎?”
說完舉起手銬示意了一下。然後,又補充一句:“其實我早就勸過她,讓她別太貪。還是咱東北人那句話說得好——喝涼酒,花贓錢,早晚都是病!”
附:主要人物表
蒲承德——河東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
江淶源——蒲承德秘書、省府辦綜合二處處長;
康 保——蒲承德司機;
蒲曲陽——香港大蒲集團公司董事長;
潘興隆——金家莊市委書記;
閻新樂——蒲承德情婦的哥哥;
閻樂亭——蒲承德情婦、女大師;
寧 晉——江淶源妻子、省工商局幹部(妹寧亞);
辛 集——蒲曲陽夫人
蒲曲周——蒲曲陽弟弟、北京分公司經理;
某領導——中央紀委副書記(秘書小童);
牛萬全——河東省薄州市委書記;
諸赤城——中央紀委某室主任;
齊隆堯——中央紀委某室副主任;
張 北——中央紀委某室一處處長、經濟學博士;
由大名——中央紀委某室一處主任科員、法學碩士;
郭巨鹿——浮州市檢察院處長;
宋行唐——河東省省委書記(秘書小田);
納蘭武安——河東省省長(原中央某部長);
高 邑——河東省人大常務會主任(前任省委書記);
劉 魏——河東第二建築工程公司金家莊分公司副經理;
李正定——河東藍火星公司董事長(妹夫賈館陶);
王無極——深圳南事順公司董事長;
邢鹿泉——河東省金家莊棗產品公司董事長;
李遷安——河東唐帝實業公司、三家野生動物園的董事長(弟弟遷西,經理助理);
盧 龍——河東省發改委副巡視員(原經濟貿易處處長);
釋隆吉——山南省五蓮山白岩寺女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