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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楠州的還是外地的?”

“楠州的外地的都有,有一筆就是楠州那個什麼廠裏的嘛!”

“你說的是楠州肉聯廠?”

“是啊,肉聯廠的人都交代啦。還有其他一些食品企業的,什麼漁業公司啦,農產品公司啦。”

“漁業公司!農產品公司!”錢瑞安睜大眼睛,大聲道。

“有沒有?”王之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出這兩家企業,然後走神似地問道:“有沒有收過錢?難道是我聽錯啦?我也是聽於主任提起過一點,我沒有看到材料啊!我們於主任作風專斷,有些重要的線索都是他一手把持的,我也隻知道一點點啊!”

“明白明白。”錢瑞安道:“我做過一把手,我知道一把手的脾氣,沒有哪個一把手肯讓副手搶權的,誰都一樣嘛。”

“那你究竟有沒有收過錢啊?”王之問道。

“有,可能有。”錢瑞安道:“我再好好考慮考慮,回憶回憶。”

“是啊,好好回憶回憶。”王之問道:“既然是朋友,我就說心裏話了。不論是他於天青也好,是我王之問也好,我們辦案都是工作,也都是為了混碗飯吃。如果你一點問題都不交代,那不是和我們重案室較勁麼?不是跟我們過不去麼?如果你較勁,那我們也隻能和你較勁,誰都放不過誰呀。與其這樣,不如雙方各退一步。”

“怎麼個退法?”

“你多少也交代幾件出來呀?”王之問道:“我也好到於主任那裏幫你說說好話呀?”

“說!我肯定說。”錢瑞安道:“你夠朋友,我也夠朋友。我說出幾件,也好讓你立個功。這個功一定要讓你立,不能便宜了於天青這小子。”

王之問道:“那就謝謝你了。我知道你當領導那麼多年,收過的錢可能記也記不清了,像你這樣的領導幹部,我們查得多了,大家都一個樣,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們也知道你的想法,那就是怕越說越多,最後沒完沒了。你放心吧,我們知道的事也不算太多,最多也就那麼三五件,你說說清楚,讓我們好交差就行了。”

“好好好。”錢瑞安道:“隻是,不知道於天青他究竟掌握了哪三五件?萬一我說的不是他掌握的,他掌握的我沒說到,那怎以辦?”

“怕什麼?你不是有我這個朋友在嘛!”王之問道:“你把問題交代出來後,我就去向於主任彙報。在彙報的時候,他肯定會透露點口風給我,比如哪件是他已經掌握的,還有哪件沒說到,是不是?畢竟我是個副主任嘛,他最後還得找我商量的。”

有了王之問這個“朋友”幫忙,錢瑞安血壓穩住了,心率也齊了。

這天晚上,他想了半個多小時,然後精神抖擻地坐在寫字桌前開始寫字。多少年了,他都隻會像個領導在桌前批文件簽字,哪像今天,又回到了當年讀書寫作業的歲月中去了。為了完成省紀委下發的作文題,他像個優秀的學生一樣,開始在書桌上奮筆疾書,把自己收受賄賂的幾次重要場景作了回憶和記述,並且在描寫的過程中不想放掉任何細小的情節,不想放過任何體現文采的詞彙。他得寫出一篇有思想有文采的作文來,讓那個凶巴巴的於天青老師批個高分,讓文弱謙和的王之問老師豎起大拇指。

於天青讓重案室的另一位同誌去房間接替王之問。然後,於天青便拉著王之問到一樓餐廳多炒了兩個菜,兩人各要了一瓶啤酒,熱熱乎乎地幹了幾杯。於天青一邊幹杯,一邊指著王之問笑道:“你個王之問啊,在錢瑞安麵前,沒有少說我的壞話,還把我說成獨斷專行!”

王之問一聽,樂了,道:“我不把你說壞點兒,他錢瑞安能順著我們的道走麼?!”

兩人齊齊笑了,啤酒很快就見底。

第二天上午,於天青主任便在省紀委“兩規”辦案點“優秀學生”錢瑞安上交的作文本上找到了幾筆權錢交易記錄:

某年某月,楠州肉聯廠廠長張某,送來人民幣十萬元;

某年某月,濱海漁業公司老總李某,送來人民幣八萬元;

某年某月,楠州農產品公司老總王某,送來人民幣八萬元。

此外,錢瑞安還交代出收受省外貿公司下屬處室、省經貿委下屬處室中層幹部逢年過節所送的禮金禮卡,數額加起來有十多萬元。

不過,錢瑞安知道,這些錢是一筆筆小數目加起來的,可以算禮金被沒收,但不能算作受賄而受嚴懲。因此他大膽把它寫進作文,以便爭取一個好態度。

於天青讓王之問去房間裏把錢瑞安好好表揚了一番。然後,便給重案室的辦案人員一一派工。某人去楠州肉聯廠找到廠長張某,某人去濱海漁業公司找老總李某,某人去楠州農產品公司找老總王某。

這三個企業負責人來到辦案點之後,不僅交代出了自己收受賄賂的問題,還交代出給黨政機關領導幹部、大型企業老總行賄的大量事實,案件線索越挖越多,攤子越鋪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