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調查中,約有25%的親友表示自己與宋建德關係一般,他們多年來一直靠自己奮鬥,不願找他幫忙;約有10%的親友表示宋建德為人不錯,對自己有過幫助。比如孩子上中學或大學時得到過他的救濟,家裏買房子時問他借過錢,等等;還有另外65%的親友呢,一談起宋建德就發火,說這個人當了官就不顧親友了。找工作他不幫,做生意他不幫,要提拔他不幫,就連打個官司、找人買房打個折這樣的小事,他也不肯幫忙,簡直是太過分了。這部分親友說,人家家裏有個局長、處長甚至科長什麼的親戚,都沾光沾得不得了,好處占了不少,可我們家有個當市長的親戚,卻一點便宜都沒有占著,說出來還沒人相信哩。這些人憤憤不平地表示,宋建德這個太自私,隻想著自己往上爬,一點都不考慮親人的利益,遲早要栽跟頭的。這不?現在聽說俞青田的事把他給拖出來了,好啊!早拖出來比晚拖出來好,這樣的官早就該下台了……
於天青這個老師傅所教的十八般拳法套路,一一使過去,都被宋建德一一化解。
王之問每每帶人回來,都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師傅。
“難道我們又搞反啦?”於天青陷入沉思,然後轉過頭來道:“不可能呀?能夠逃脫我這些招法的人不多呀?莫非宋建德是武林高手,招法如此特別?”
“還是我們以前說過的那個民間定理——走在機關大樓裏隨便朝人群中扔一塊石頭過去,準能扔到一個貪官。大家都這麼說。”王之問道:“如果往科長、處長那群人裏扔,更不會扔錯啦。這個定理現在看,也不太靈嘛,我們對準一個地廳級的重要領導扔,都扔不出一滴血來呀?”
“我們真的搞錯啦?”於天青道:“宋建德是個清官?”
“可是不太像啊,綮雲出了這麼多事,他都身處其中,怎麼可能出淤泥而不染泥?”王之問道:“我怎麼看宋建德這人,都不太像。”
“是啊,現在的貪官,智商都很高。”於天青感慨道:“沒有點智商,通常也做不了這麼大的官。這給我們現在的辦案工作帶來了很多麻煩,增加了我們工作的難度啊。”
“我們明明知道他很可能是個腐敗分子,而且是個嚴重的腐敗分子,但是,就是不知道從哪裏下手。”王之問歎了口氣。
“俞青田被假軍人劫走的案子,會不會和他有關呢?”於天青道:“我在想,他會不會有什麼得力的幹將,幫他能夠搞到軍裝,然後救走了他的相好。這是步妙棋,可也是步險棋啊。”
“呃,通常我們隻在戰爭影片裏看到過。”王之問說。
“你說說看,我們能不能從軍裝入手,查出宋建德這隻黑手?”於天青道。
“難。”王之問說:“而且,即便是有部隊的人幫他,我們也很難插手調查。現在軍隊與地方完全是不同兩個序列,地方紀委插不進啊。”
“好吧。”於天青道:“我們也隻有把這個線索交給軍隊紀委,讓他們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對軍服管理不嚴,流散到社會上去的。”
“如果是有人通過私人服裝廠造假軍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王之問說。
“通過服裝廠一家家查過去,工作量很大,而且也不一定有線索冒出來。”於天青道:“隻有等群眾舉報,或者出現其他意外的線索了。”
“我們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招法?”王之問有意考問這位大師傅。
於天青多少也有些虛榮心,在部下麵前不甘認輸。絞盡腦汁想了想,最後拍了拍大腿,道:“最重要的一招忘了,查查他的血呀!”
“對,他不是當眾承認自己就是傅永康的父親麼?”王之問說:“如果我們能夠通過科學手段查出傅永康真的是他兒子,那就可以馬上動手對他進行‘兩規’了。”
“用DNA鑒定是最方便了。”於天青道:“可是現在很難去做。對了,我想到血型的事,你不是說有好多綮雲的朋友打電話來說傅金華夫婦與傅永康的血型不配麼?一對B型血的夫婦竟然生出一個A型血的兒子,確實出人意料呀。我們去查查看,宋建德是什麼血型。”
在綮雲市紀委的配合下,於天青、王之問來到綮雲市血液中心。在這裏,有許多黨政機關幹部獻血的檔案材料。市紀委的同誌對中心主任說:“你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我們想查一查市政府機關一些幹部的獻血檔案。”
“能說說是哪一個的麼?”主任問。
“這你別問太清楚,我們查的也不是一個。”市紀委的同誌說:“市領導及兩辦的同誌,我們都要查一查。最重要的是,你們要提供檔案,而且嚴守紀律,絕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
主任說:“市裏早就有人打來過電話,說不能把這些檔案給別人看,尤其是宋市長的。”
“現在情況不一樣。現在是省紀委來查檔案,不要說我們綮雲市,就是全省各級的機關部門,都得配合他們調查。你就嚴守紀律就行了。”市紀委的同誌說。
於天青等人在那堆檔案裏翻了半天,把市領導及兩辦的同誌的獻血檔案全部翻出來了,偏偏不見有宋建德的那份。
“奇怪了,為什麼沒有宋建德的檔案?他不是也獻過血麼?”於天青責問道。
主任一見於天青銳利的目光,嚇得臉色都變了。都說紀委辦案的人厲害,這個姓於的主任果然讓人驚恐。主任想了想,結巴著說:“這,這個事,不太好說。”
“你要照實說清楚!”於天青道:“要不然,我們隻好請你跟我們到省紀委走一趟了。”
“我說,我說!”主任似乎很怕去省紀委,他害怕地說:“你們也要替我保密,因為這事是市裏另外一個領導交代的,說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去。”
“沒事沒事!”於天青道:“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你就盡管說吧。我們紀委幹的就是保密的活。”
“是黃桐廬書記打來電話,讓公安的同誌來過了。”主任說:“他讓人複印了宋市長的檔案,然後,把檔案交給我另外存放了。”
說完,主任從另外一個櫃子裏取出了宋建德的獻血檔案。
於天青和王之問一起過來取檔案,同時打開來,看到上麵的血型:A型!
於天青認為自己發現了一個重大秘密,頓時興奮了好一會兒。
回楠州的車子經過綮雲一條小巷,因為正在修路,堵得厲害。於天青透過車窗看到,有一片居民還住在低矮的舊房子裏。有個媽媽抱著三四歲的兒子,讓他在門口光屁股洗澡。
因為兒子很頑皮,亂說亂動,媽媽就拍了兒子一屁股,罵道:“不要皮!你個野小子!”
“我才不是野小子呢!”那兒子樂嗬嗬地道:“我和你一樣都是B型血,我是你正宗的兒子。人家傅永康才是野小子,和我們市長宋建德一樣,都是A型血!”
車內的王之問同樣聽了個清清楚楚。於天青身子一抖,轉過臉來看了看王之問。王之問也死死地盯著於天青,說不出話。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夢境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