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候耕道:“對對對,傳出去不好聽。”

老太道:“上次阿江把她帶到這裏來住了幾天,我就勸過他了,讓他趕快回去,要讓媳婦知道了,那是要罵我的,說我這個做娘的,連個兒子都管不住。是不是?”

任候耕道:“是啊,不過,那個阿白長得也真是齊整。”

老太道:“長得齊整能當飯吃?長得齊整就帶回來?不行,這是不行的。阿白也真是的,年紀輕輕,也該找個對象了,對了,阿寶,你替我注意一下,幫助阿白物色一個,省得她經常來煩我們阿江。”

任候耕道:“好的,我一定幫她找個好人家。”

老太道:“她在哪你知道吧?聽說是在餘馬信用社工作,還一心想調到黃盛去呢!我和阿江說了,千萬不能把她調到黃盛去。”

老太太又嘟嘟噥噥地說了好一會兒,把阿白的事說得一清二楚了。

任候耕覺得收獲頗豐,便又收拾起行囊告辭。老太一定要拉他吃飯,任候耕說還要去工地上看看,老太也不再勉強了。

任候耕又來到餘馬鎮上,到一些飯店酒家轉了轉,問了問榮洋江的一些奇聞逸事。那些老板都要任候耕點了菜再說,任候耕便很破費地點了些菜,才聽到了一些關於榮洋江的花邊新聞。接著,他又去其他地方證實了一番,掌握到了更多的材料。

回到家裏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任候耕走到黃盛鎮政府大樓。還沒走到樓上,鎮政府辦公室的小關便將他攔住了,道:“你找誰?”任候耕道:“我找你們榮書記。”小關知道他的厲害,便賠著笑臉道:“對不起,我們榮書記正在辦公室裏商量事情,等我上麵稟報一聲。”任候耕道:“好吧,快去!”

小關把任候耕要求見榮洋江的事說了,榮洋江又不高興了,道:“什麼?他又來了,究竟想煩些什麼?”小關說不知道。榮洋江道:“不見,你就說我沒空。”

小關下來通報說榮書記沒空。任候耕便蠻橫地推開小關,顧自上了樓。

榮洋江正一本正經地坐在辦公室裏批文件,一見任候耕,便凶道:“你來幹什麼?誰讓你進來的?”

任候耕也不理他,走到他麵前,竟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這下,可把榮洋江惹惱了,他不禁怒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任候耕倒顯得很有耐心,他冷笑道:“榮書記,你不是說你是槍,我是鳥嗎?你不是說你什麼時候想把我打下來,就什麼時候把我打下來嗎?”

榮洋江聽了這句,覺得這的確是出自他本人之口的名言,便默認了。

任候耕忽然拉高嗓門,厲聲道:“榮洋江,今天我告訴你:我才是槍,你才是鳥!我要什麼時候把你打下來,就什麼時候把你打下來!”

榮洋江年輕氣盛,覺得這家夥太不像話了,便指著任候耕道:“你再胡說!你趕快給我下來,趕快給我出去。要不,我就叫派出所來人了!”

任候耕耐心地道:“榮洋江,你別發火,該發火的是我不是你!你不信我能把你這隻鳥打下來是不是?那你就耐心地等一會兒,等我給市領導打個電話,行不行?”

榮洋江當然不相信任候耕能夠當著他的麵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便道:“打電話?打什麼電話?”

任候耕拿起榮洋江辦公桌上那隻紅色的話機,撥通了白邊海的電話,道:“白書記,我是候耕啊。我有個重要情況要向你彙報一下,是關於黃盛鎮新來的書記榮洋江收受賄賂和亂搞女人的事。”

電話那頭很感興趣。任候耕便把榮洋江造洋房和包養阿白的事在電話裏統統說了,而且還說了幾則餘馬人編出來的“阿江笑話係列”。

榮洋江聽任候耕在電話裏叫白書記,還有些吃驚,等到任候耕說起阿寶造房子和阿白要嫁人時,榮洋江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幾乎都冒出了冷汗。

這些年他仕途順利,從未遇到過什麼挫折,碰到這種事,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正傻著呢,這時,任候耕把話機遞給了榮洋江,道:“白書記要和你講話。”

榮洋江接過話機,那邊果然是白邊海充滿威嚴的聲音:“榮洋江嗎?我是白邊海啊。小榮,任候耕反映你的問題你心裏清楚,我們市紀委到時候還要看情況核實一下。不過,你心裏要明白,你是個年輕的鎮黨委書記,本來是前途無量的。我不希望你在經濟上和生活作風上出問題,在我們紀委調查之前,希望你好自為之,在各方麵檢點一些。”

榮洋江正要為自己辯解,白邊海卻道:“任候耕是南盛村的村委會副主任,是我的老熟人。我們紀委的很多案子,都是他舉報的。這些年來,他舉報的事情,失實的很少,大多是比較真實的,舉報的案子成案率很高。所以,我還是要一再提醒你,你到黃盛以後,一定要在各方麵嚴格要求自己。”

榮洋江一邊冒著冷汗,一邊忙著點頭:“是是是。”

白邊海那頭道:“今天先說到這兒,下次我到黃盛來,再當麵和你說。”

榮洋江擱下電話,仍舊傻乎乎地將兩眼盯著話機,仿佛那話機裏有什麼秘密似的。任候耕坐在桌子上幹咳了一聲,才將榮洋江喚醒過來。

榮洋江看了看任候耕,任候耕也毫無表情地看了看他。榮洋江終於明白過來了,便走到門口,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然後回到辦公桌前,抱著雙拳對任候耕道:“實在是抱歉,榮某有眼不識泰山,今天算是給你賠禮了!”

任候耕胡亂地“嗯”了兩聲,還是不下來。榮洋江便從抽屜裏掏出一包大中華來,抽出一根給他遞上,道:“來,先抽根煙!”任候耕接了過來銜在嘴上,隻是把兩隻眼睛盯著榮洋江。榮洋江又找來了打火機,道:“來,我給你點上!”

任候耕猛吸了一口,在辦公桌上晃著二郎腿,道:“嗯,這煙倒是不錯。”

榮洋江見這樣不是說話的姿勢,便從旁邊挪了把椅子過來,道:“來,請你老人家坐這兒說話吧。”

任候耕聽他叫“老人家”,便笑了起來,屁股從桌子上滑將下來,斜靠在椅子上,又冷笑了兩聲,道:“怎麼樣,榮書記,現在還想把我這隻鳥打下來不?”

榮洋江無奈地道:“任,噢,不,太爺。對了,太爺,你的名聲可是大得很,我榮某人初來乍到,你就原諒我的年輕無知吧。”

任候耕道:“你都當上鎮黨委書記了,還年輕無知?”

榮洋江笑道:“是啊,我今年還隻有三十幾呢。你今後就別叫我什麼書記了,就叫我阿江吧,咱們不打不相識,今天就算交個朋友吧。”

任候耕道:“那你真的不想打我這隻鳥了?”

榮洋江苦笑道:“還提什麼槍鳥的,你就別再取笑我了。今天我可是知道你的厲害了,你啊,今天隻要別把我當鳥打,我就謝天謝地嘍!”

任候耕笑了,道:“好,爽快,算你榮書記,不,算你阿江爽快。我任候耕就答應交你這個朋友了。”

榮洋江也笑了,道:“好吧,走,咱們哥倆到飯店裏坐坐,好好喝幾杯。”

任候耕道:“到哪家飯店啊?”

榮洋江想了想,知道他說的意思了,道:“還有哪家,就紅太陽唄!”

榮洋江進了紅太陽,也就與任候耕成了莫逆之交。從此,紅太陽更紅了,任候耕更橫了,榮洋江也更服了。

此後,榮洋江一步一步地拜倒在任候耕的旗子下。當年曾經說任候耕做他“太子”都嫌臭的榮洋江,竟然顛倒了過來,差不多成了太爺任候耕的“太子”。他之所以會這麼沒骨氣,隻不過是因為想借用一下太爺的力量,實現他副市長的偉大夢想。

這是五年後的事了。那年綮雲市政府班子換屆,苦熬了這麼多年的榮洋江開始躍躍欲試了。他跑到太爺任候耕家裏,毫不含蓄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並要求太爺幫助出點力。

任候耕拿出太爺的架勢,緩緩地道:“好啊,阿江,這次機會不錯,也該好好闖一闖嘛。組織上有話放出來過了。不過,能不能上,還要靠天時地利人和啊,少一樣都不行。”

榮洋江巴結地道:“主要還得靠太爺費心。”

任候耕耐心地道:“沒問題,你的事,我不關心誰關心呢。不過,你自己也要多努一把力。綮雲市裏你放心,黃泊常那裏我去幫你說,沒事的。楠州市委組織部那裏,我是用不上力的。楠州那邊你自己去跑跑,該花的銀子還得花。”

榮洋江道:“對,要跑一跑。”

任候耕補充道:“我也是綮雲市的人大代表,我手上也有一票。當然,靠我這一票是不夠的,得大家投。我在代表中間還有一些威望,有些工作我替你做。話要別人來說,別人說你好才是真的好。所以,代表那邊的事也請你放心。”

第二天,任候耕便專程去找了一趟黃泊常,道:“榮洋江這人不錯,他想幹個副市長。這事你看能不能幫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