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林奇誇道:“嗯,還是黃書記考慮得周到。”

黃泊常道:“我也是沒辦法,最近紀委辦案子的事,也把我搞得焦頭爛額了。我不給電視台打個招呼,人家還真要傳說我出事了呢!”

金林奇感歎道:“是啊,現在紀委辦案力度是比較大,幹部違法違紀問題,該查的還是要查的。但是,有些社會上的輿論,我們還是要澄清一下,矯正一下視聽。自從那幾個幹部出事後,綮雲到處都在傳說,說現在綮雲領導中一個好人都沒有,每個人至少三萬塊以上,殺頭都有一批好殺。這種綮雲市裏沒好人的說法是不對的嘛,我金林奇工作了幾十年,各方麵比較嚴格要求自己,我相信自己還是沒有什麼比較大的違法違紀問題吧,大不了就是吃幾餐飯,下鄉拿點土特產,三萬塊以上的事是絕對不可能有的。”

黃泊常道:“你別聽那些瞎胡扯的事,公道自在人心嘛。”黃泊常在安慰了金林奇後,也發起了感歎,道:“我到綮雲已經好多年了,也幹了不少事。這幾年經濟雖然發展上去了,但社會還是不太安定,群眾對黨員幹部的反映還是比較多。特別是一些流言飛語,傳到我耳朵裏後,也讓我寒心哪。我覺得,一個幹部在一個地方待長久了,總不是好事情,組織上也該讓我們換換位置啦。”

金林奇心想:“噢,黃泊常已經想動了。他是想平調呢,還是想再上個台階呢?這些年綮雲經濟發展快,他也算幹點政績出來了,肯定是想再往上挪一挪了。另外,也可以早點避開綮雲的這股廉政風暴,否則,遲早會出事情的。因為社會上關於黃泊常與任候耕之間的事,是越傳越邪乎呀。”

於是,金林奇道:“是啊,黃書記,像你這樣能幹的領導,是該動一動了。趁現在年輕,多為群眾辦點事情吧。聽說,最近楠州市的一個副市長要調動了,這個位置空出來可是個機會喲!”

黃泊常看了看金林奇,會心地笑了,道:“輪得到我嗎?現在能幹的人多得很喲!我聽說這個消息一傳出來,不少人就開始跑了。”

金林奇道:“現在風氣是不太好。”又心想:“難怪晚上要去找老領導,可能就是讓老領導幫助說說那個位置的事呢!”

兩人一聊便聊到將近夜裏十一點鍾。

正準備睡下,房間裏的電話響起來了。是省委辦公廳打給黃泊常的電話:“明天省委書記竺德長將到綮雲去檢查工作,請你馬上趕回去。”

黃泊常又緊張又失望,問道:“什麼時候?能不能聽完報告再回去?”其實他是想說讓他在台上“作完報告”再回去,說實在的,當了這麼多年幹部,還從來沒有在這麼高規格的會議上發言過、亮相過呢。他有些舍不得。

省委辦公廳的同誌說:“不行,竺書記明天十點多到綮雲,你應該一大早就趕回去等候。”

沒辦法,黃泊常掛了電話,又給綮雲駐省城辦事處打了個電話,讓他們給他買好明天早上六點鍾去綮雲的飛機票。因為早上坐汽車回去顯然是來不及了,必須坐飛機回去。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當金林奇一覺醒來,準備上廁所時,發現另一張床已經空了。他才記起昨天的事,知道黃泊常已經走了,也許,他正坐在候機室裏打瞌睡呢。

黃泊常一回到綮雲,便耐心地等候省委竺書記的到來。兩辦秘書、綮雲賓館、抗洪措施、彙報材料,都打了招呼,包括中午的菜單都親自過了目。

然而,一直等到十一點多,還不見竺書記到來。他急了,便給楠州市委辦公室打了電話,楠州市委辦公室主任說不知有此事,沒有聽說省委領導要到綮雲來。

黃泊常更著急了,又讓人給省委辦公廳打電話,省委辦公廳督查室的一位同誌開始也說沒有這回事,後來去問了一下,說是有這回事,竺書記現在正在榮嘉縣檢查工作。他原先是打算到綮雲來的,後來聽說綮雲的抗洪工作抓得不錯,他比較放心,於是就轉道去了榮嘉縣。

黃泊常聽後很失望,像是被人玩弄了一通。這是8月13日的事。

到了8月14日上午,楠州市委辦突然打電話來通知,要求綮雲市委領導在家等候,有領導要來檢查工作。綮雲市的各有關人等就又忙乎了一陣。

這天上午10點半,省紀委的兩輛黑色轎車駛進綮雲市委大院,一前一後地停在了市委大樓的右側。

聽說是省紀委的車子,綮雲市委大院的幹部都敏感起來了,許多幹部都把腦袋伸出了窗戶,還有的則找了個借口,幹脆下樓來看個清楚。

等了約二十分鍾,大家就看到了市長葉楓丘出現在樓下,他已經失去了往日接待上級領導的那種謙恭的笑容,在兩位陌生人一前一後的“護衛”下,走進了省紀委的轎車。而且很顯然,三個人都坐在了小車的後座,葉楓丘被夾在了中間。

“葉楓丘被‘雙規’了!”不知是誰輕輕地說了一聲。伸出窗戶的腦袋就更多了起來。這時,載著葉楓丘的這輛車開動了,往大門駛去。

大家的目光正被這輛車的車屁股牢牢牽著。不料,大樓下又出現了市委書記黃泊常,他雖然也沒有笑容,但還能堅強地同旁人點點頭。他走進車子的“規格”也是一樣,也是一左一右,“保護”得很好。

車門關上了,車子啟動了,並且迅速地向前麵那輛車追去。

這就是震動綮雲當代史的“8·14”事件。自這一天開始,黃泊常和葉楓丘就再也沒有在綮雲的任何地方出現過。

在後來的幾天裏,大家努力地想在《綮雲日報》和綮雲電視台上尋找到黃泊常和葉楓丘的身影,哪怕是片言隻語,但都無法滿足這一願望。更讓人吃驚的是,接下來他們聽到的,是更多人被紀委“雙規”起來的消息。

市人大主任白邊海被楠州市紀委“雙規”;

市委宣傳部長遊大南被楠州市紀委“雙規”;

公安局長陶渭上開始也說是被楠州市紀委“雙規”,後來聽說又逃出去了,而且誰也不知道他逃到哪去了。再過幾天,綮雲市公安局的另兩位副局長也沒了蹤影。直到今天,他們的去向還是一個謎。

市委組織部長毛沙蕪也被楠州市紀委“雙規”;

副市長榮洋江、陳莫進等人也先後被“雙規”。

接著被綮雲市紀委“雙規”的幹部有:市土管局局長郝有弟、市財政局局長錢永光、市房管局局長鄔德關,另外,還有皮卜麻、項德關、孟左光、於成榮、陳仁威等。

綮雲外灘和月海廣場熱鬧了,每天早晚都是人如潮湧,在紛紛地議論著綮雲的貪官,議論著黃泊常、葉楓丘,議論著財爺閻財生、太爺任候耕。

自古綮雲出才子。今天,綮雲的才子仍然不少,他們隱藏在民間,在不為人所注目的普通單位裏。但是,現在卻站出來了,他們拿起筆來總結,編起歌來傳唱。

其中,在綮雲百姓中流傳最廣的是這樣一段民謠:

太爺三條線,還管一大片;

秋風掃黃葉,隻剩金銅鐵。

“黃葉”當然是指綮雲市原來的兩位主要領導,而“金銅鐵”則是指綮雲市現在還在位的三位領導,即市委副書記吳桐、常務副市長劉一鐵和分管文教衛的副市長金壽山。是啊,反腐颶風蕩汙滌垢,一批綮雲腐敗分子都被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綮雲的百姓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