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瀲注意到黃善默在觀察自己。她用下嘴唇咬了咬上嘴唇,問黃善默:“你一定看到我嘴唇上這個疤痕了。”
黃善默看了看,什麼也沒有。等到鄒瀲把下嘴唇鬆開,他才發現她上嘴唇右側有個很小的疤痕,看上去一點也不起眼。
沒等黃善默回答,鄒瀲就給黃善默說起了嘴巴的故事。那還是在她十歲的時候,有一次她坐在爸爸自行車的後座上外出,在一個坡上,剛好前麵開來一輛汽車,很急,爸爸一個緊急刹車,就連人帶車摔在了地上。
鄒瀲說,她爸爸倒沒事,可她的嘴巴卻碰到了一塊石頭上,上嘴唇就給碰破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鄒瀲說她爸馬上把她送到醫院,可後來還是留下了這麼個疤痕。
黃善默覺得她的故事很平常。黃善默從小長在山溝溝裏,從小沒人管他,就知道整天和山裏的小鬼們瘋,身上不知道弄出多少個傷疤,特別是他的那些小鬼朋友們,有的還差點送了命。那才叫有故事情節呢。
鄒瀲卻覺得自己很有些委屈,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善默,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嘴巴很難看啊?”
黃善默忙說:“沒有的事,不仔細看不出來。”
鄒瀲就高興地朝黃善默笑了笑,黃善默也微笑地看著她,這下就把她嘴巴上的那個疤痕看得更清楚了。不過,他真的不覺得這疤痕有什麼難看,相反,他覺得這樣子挺特別,挺好看的。可惜黃善默沒學會拍馬屁,沒把心裏話說出來,要不然,當時鄒瀲聽了不知該有多高興。
兩人慢慢地沿著綮雲江來到電影院時,已經是九點鍾了。坐下來一看,發現這部電影的故事已經進入結尾階段。這自然是一部愛情片,而且明顯是一部悲劇。隻見一大堆人,一律穿著白乎乎的衣服,在給一位姑娘安葬,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從遠處瘋狂地奔跑過來,拚命地抱住姑娘的遺體,在哭天喊地地訴說些什麼。
黃善默覺得,這是一個不見開始就有結尾,沒有幸福的醞釀就有悲慘結局的故事,這是他所不願目睹的。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這不吉利,就想站起來離開電影院。可他觀察了一下鄒瀲,發現她看得很專注,很投入,便沒去打攪她。
出了電影院,兩人又在大街上散步,黃善默以為鄒瀲一定很吃力了,會提出來回家,他當然會樂意送她回家。可鄒瀲絲毫沒有回家的意思,她要黃善默陪她看看綮雲的夜市。綮雲這幾年的確是發展了,特別是晚上,大街上燈火輝煌,兩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地攤。有些姑娘,長得很水靈,扮得很摩登,都在大膽地叫賣著她們的服裝和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
黃善默對這些地攤毫無興趣,可鄒瀲與他完全相反,她對每個地攤都有著濃厚的興趣。
沒辦法,黃善默隻得一個地攤一個地攤地陪她逛。並且跟著她亂發議論。
在新華書店門口的一個地攤上,鄒瀲被一種木頭人吸引了。這是一種用木頭簡單雕刻而成的人像,外麵塗了一層油漆,臉上還紅紅綠綠地畫了幾筆,很有幾分味道。
鄒瀲挑選了一個,要買,黃善默去掏錢,被鄒瀲製止了,她自己掏出一塊錢,買下了這個小小的木頭人。
鄒瀲一邊走,一邊高興地把玩著這個小木頭人,黃善默就問她,為什麼這麼喜歡它。鄒瀲收住笑容,問:“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買它麼?”
黃善默說:“我不知道。”
鄒瀲說:“我想把它送給你,作為紀念。”
黃善默收下了她的禮品,這時,鄒瀲用手指著這個小木頭人對他說:“黃善默,你是多麼像這個木頭人啊!”
黃善默,很多時候就是這麼木乎乎的,鄒瀲還真沒看走眼。不過,她說這話時,充滿了笑意,一雙大眼睛裏,含著一股特別的熱情。
兩人又去舞廳跳了舞,出來時,已經12點半了,兩人慢慢地往回走。在此後的路途中,鄒瀲始終挽著黃善默的胳膊,就像所有熱戀中的戀人一樣。從江邊走到電站,又在大壩旁邊的那條小船上玩了好一會兒。
黃善默要把鄒瀲送回家,可鄒瀲堅持要先送黃善默回去,她說想看看黃善默究竟住在哪裏。黃善默拗她不過,也就隻好往郵電招待所走去。
走到郵電招待所,已經一點多鍾了。這郵電招待所,住的大多是機關幹部,平時也不愁什麼業務,到了這個時候,院子的鐵門早就關掉了。
黃善默進不去,想送鄒瀲回家,鄒瀲不依,說幹脆在外麵逛一夜算了。綮雲實在太小,他們找不出一個更好的去處。這樣,他們就第三次來到了綮雲江邊,開始了一條通往黎明的道路。
一個孤零零的小店出現在眼前,裏麵什麼東西都沒有,一個老頭正往油鍋裏炸第一根油條,黃善默和鄒瀲在旁邊等了等,就看他炸完了四根油條,並把它們買了下來。
他們一人拿著兩根油條,邊走邊吃。這是他們在這個史無前例的早晨,用來滋潤愛情的最好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