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1 / 2)

投旅店甥舅巧遇送吉期父女相逢為人生在世上,富貴誰不愛貪。

離合悲歡是天然,好心神明照看。

善心先難後易,惡意先易後難。

命中該當受貧寒,不可暴怨蒼天。

《西江月》罷。話表李天賜牽馬進店,當槽的小二從裏麵出來,口尊:“客官莫非下店麼?”李天賜回答:“正是下店。”小二說:“店中有兩位販馬客人,占了上房。”李天賜說:“就是小房屋也可,隻要有喂馬的地方就算是方便。”正然講話,從上房走出一人,奔至近前問道:“那不是外甥李天賜嗎?”李天賜抬頭一看,說:“原來是母舅在此。”遂給母舅叩頭,請安問好。店家說:“老客既是甥舅相會,何不同到上房一敘。這院中有風,豈是長敘之處。”甥舅二人隨同進了上房,店家把馬拴在槽頭,將馬上行囊送進上房。

他甥舅進了上房,屋內一人迎出問:“老賢侄從何處而來?”李天賜見是族叔李常,遂上前請安問好,各自落坐。李天賜口尊:“叔父,出外必然發財還家。”李常見問,“咳!這不是顏國順嗎?他可發了財,從口北販了這一群馬來。我的時運不濟,給你母舅顏國順作了雇工夥計了。”顏國順命店東殺雞、秤肉、沽酒,店家連忙答應,前去預備。不多時已齊備,擦抹桌案,擺列杯盤。三人按次序落坐,飲酒敘話。

顏國順問李天賜從何處來?向哪裏去?李天賜見問,心中暗思,不如我鬼混一番。遂假意含淚說道:“自從你老不辭而別,家鄉年景荒旱,人吃人年,我的表妹生生餓死。我逃奔他鄉,在濟南府乞食,偶遇恩公朱孝廉,收留我充當書童。學院下馬,我去赴考,中了舉人。朱恩公將親生女兒為婚,贈我二百兩銀,令我回家,選擇良辰娶親。我到家祭奠墳墓並修理房舍,故此是從濟南府來。”這一片半真半假的言語,顏國順信以為真。聽說女兒餓死,不由的落下淚來。事到其間,也無法可施,遂說道:“咳!桂香丫頭是無福的孩子,擔不住作太太。若依我說,朱相府那二百銀子咱也不使他的,你將銀子給他送回去,多給他一百兩,將親退了。我想你即中了舉,名聞一省。咱們本鄉本土必有向咱作親的,這濟南府到咱家相隔七八百裏路,往來不便,我是你娘舅,如你父母一般。你回去斷了這一門親,才是正理。”李天賜說:“理當遵娘舅之言,甥兒前去退親。奈那朱相府是宦門之後,縉紳之族,他又是舉人。甥兒若前去退婚,他若應允,無是無非兩得其便;一旦不允,能不貽笑大方?他必然說可見中了舉就要嫌好道歹,挑鹽惡疵,又嫌路途遙遠。若未中舉時,不但七八百路,就是一千餘路亦不嫌遠,必然結親呢。依此看來,這門親事退不的。不如我娶過門來,若不將娘舅當親父孝敬,我將他休了,強於今日退婚。娘舅你看如何?”這李天賜所言是大畫卷小畫,畫裏有了畫。那顏國順隻知女兒餓死,哪曉親生女兒在濟南朱相府內?閑言少敘。顏國順聞聽外甥之言,無心退婚,隨即說道:“既不退婚,娶親是大事,亦不可鹵莽。俗雲:不怕誤了限,隻怕事不辦。你隻管放心,我掙來幾千銀子,你娶親用不盡,必有餘,一同回家,多待一天兩天也不為遲。若你先到家,從小無經理過事,還得我辦理。不是我同著你族叔說論,你李家莊你們姓李的是一大戶,他們都是吃你的費用你的,到了正經替你辦事,俱是撮撮擠擠,誰合你一心靠膽,正經去替你辦理事?我在那莊上亦有年頭了,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李天賜聞言暗喜。三人用了晚飯,遂即安歇,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顏國順向店家算清,交還了酒飯、草料、店錢以外,又賞了當槽的五百錢。李常將馬趕出店外,當槽的給把垛子搭在馬上,甥舅二人接韁上馬。盼家的心勝,催促李常趕馬速走,一天就走一百餘裏,隻四、五日來到李家莊。那些眾街坊鄰居迎頭問好、恭喜,甥舅下驥致謝。眾鄉親隨同來至大門前,看了看大門封鎖如故,忙取出鑰匙將大門開放,將馬趕進廄中,遂將垛子搭進上房。那些鄉黨鄰裏陸陸續續皆來看望,熱鬧了數日。

這顏國順乃是堂堂男子,正直無私之人。當日他姐夫、姐姐在日,積德行善俱托他,並無克扣資財之事。故姐丈、胞姐下世,自代李天賜照料家務。亦是這李家本族貧人太多,皆來啃咬,家業堪堪敗落。無奈拋了李家,奔到關東挖參,發財還家。聽說女兒餓死,這李天賜又不是親外甥,他竟不絕親誼,掙來的銀子任李天賜使用。後來李天賜娶親之後,盡心孝養顏國順,這是後話慢表。

且言甥舅商議娶親之事,擇了十二月初八日起身,二十六日過門。李天賜說明來回總得十八天,若到朱相府送吉期,你老亦須認幹閨女。顏國順說:“論其娶親我當去,托不的外人。我可不去送吉期帖子去,你教我認幹閨女,這是那裏話?難道鄉紳家的閨女見我不拜,豈有此理!”李天賜說:“必然相見。既然娘舅不送吉期帖去,我另派人同你老前去,一路上好照顧馬匹。到濟南朱府時,就令跟去的人前去投帖,似此何如?”顏國順回答:“這卻使得。”這李天賜的主意是恐怕娘舅知曉賣他表妹之事,所以教他前去送吉期帖,先見他女兒一麵,歡喜歡喜。遂親身走出大門,來尋巧嘴孫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