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斜睨了他一眼,“小小年紀,腦子裏多想點有用的,最近不是有人上奏折說有水患嗎?”
薛小呆無力的趴在桌子上,道,“太可惡了,皇上帶著皇後娘娘,宸兒去逍遙了,留我在金陵監國,我才十二歲,就這樣使喚我,就不怕我少年白頭嗎?”
樓下的說書還在繼續,不知什麼時候又拐到了端王妃身上去了,“聽說那位端王妃很不簡單?”
“嗯。”說書先生挺了挺胸膛,一臉的無法描述的敬佩之意,
“這位王妃出生靖國公府,她的事跡大家應該都聽說過吧,是二嫁之身,從小親娘就沒了,在後娘手裏長大,被靖國公給嫁到長樂侯府,偏偏,長樂侯府是深水潭,這才有端王妃憤而向皇上請旨和離的事情。”
在坐的諸人有人點頭,大部分人都搖了搖頭。
那說書先生伸長脖子在酒樓門口,四周環顧了一下,道,“端王妃是內宅女子,咱們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討論他有點失禮,還是不要說的好,不要說的好……”
底下的舉子們不樂意了,大聲的嚷嚷,“說說,你這說書的,吊起人的胃口了,又說不能說,撿能說的說……”
滿屋子的人聽的正是興頭上,說書先生卻說不能講了,如何肯依?
說書先生搖搖頭,道,“那就揀能說的說,頭一條,端王妃和端王伉儷情深,王爺這人及其護短,所以,得罪王妃,那是比得罪王爺還更可怕,先頭靖國公和他的繼室可就是王爺送去出家的……
這英王是皇太弟的師傅,皇太弟那是端王妃身上掉下來的,所以……”
說書先生的話還沒完,就有人拍拍桌子道,“照這麼說,那端王妃比那王母娘娘也不差什麼啊?丈夫是王爺,兒子是儲君。”
又有人道,“聽說那王爺是個懼內的?王府裏就王妃一人……”
說書先生聽了,喝了一口茶,捋了捋胡須,神秘的笑了笑,壓低嗓子道,“這個麼,王妃是王爺自己選的,自然是……這話可不能亂說。”
說書先生嘿嘿笑了幾聲,高聲提醒各位舉子,“諸位如果想要有個好前程,這後院就要當心些……不說當今是個有道明君,隻有皇後一人,後宮幹幹淨淨的,就說端王府,肅王府,那英王爺可是寧缺勿濫的角……”
說完又神神秘秘的道,“你們上個月有沒有聽說一個案子,就是新的翰林院大學士,被發配到了嶺南鹽井去做苦力的案子?
那大學士為什麼會被發配你們知道嗎?聽我說道說道啊,那大學士是個孤兒,娶了妻子後,全靠妻子做繡活,給人漿洗縫補衣服支撐生計,到了三十歲上頭,中了進士,到翰林院裏熬了幾年資曆,做上了大學士。
可,他竟然因為結發妻子年老無子,又貌醜無法帶出去,就要休妻另娶。
誰知道,他發妻也是個烈的,一氣之下,就靠到了衙門,正巧被英王給看到了狀紙。
那狀紙上說發妻原本是懷過胎的,但因為當時想多接點活,給大學士攢趕考的路費,勞累之下就小產了,小產之後又無人無錢,沒有調養身子,才導致後來無法生養的。
如今,發妻年過四十,這個時候大學士要休了她,那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麼?”
堂下的諸人紛紛點頭,有人唏噓到,“這大學士也是夠可惡的,如果這發妻見自己無子,早點替大學士納妾生子,抱到自己膝下養,大概就不會有今天的休妻之事了,也不會有大學士被發配了……”
那說書先生笑了笑,繼續道,“大學士的案子是英王親自審的,他說大學士為了子嗣著想,情有可原,可他的發妻是糟糠之妻,所謂糟糠之妻不下堂。而大學士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的發妻的功勞不可貌滅,那發妻的那份情誼就不能不還。
而發妻為什麼會老?那都是為他操勞的,她的年華可都是花在了大學士的身上。
於是,英王就將大學士發配去背鹽十年,以此還發妻失去年華之苦,和大學士成親後的操勞之苦……”
“十年?”堂下人驚呼,“十年後,大學士還有命回來嗎?”
誰都知道背鹽的辛苦,那可都是很多高門發賣不聽話的下人的去處,因為背鹽可挖礦一樣,隨時都會沒命的。
那說書先生拍了拍醒堂木,道,“大學士的俸祿和家產可都判給了發妻,而且,英王言明,這十年都給發妻發放大學士的俸祿……”
“所以,在坐的都好好的想想啊,你們想要前途,那可就要自身立正,不要有那些歪風邪氣。
英王,看著是很清華,也很和善可親,可若論手段狠辣,那可也是英王。”
下麵有人道,“那聽說英王愛慕端王妃,可是真的?”
說書先生連忙站起來,拎起小桌子就要走,那下麵的人就攔著了,“先回答了再說嘛。”
說書先生道,“小老兒還要回去陪老婆子用飯呢,沒空說,不過,你們可以想想前段時間有一位士子是為什麼入了英王的眼,就對了。不過,你們可不要說是小老兒提醒的啊,就當我打了個盹。”
眾人聽了說書先生的話,紛紛回想是哪個學子入了英王的眼,然後紛紛的一臉恍然大悟,是浙江路的一位學子,用兩句詩就讓英王收入到了門下,那兩句詩是,“取次花叢懶回首,半緣修道半緣君。”“相親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知道這事的眾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愕然,那不知道的,就往那知道的人身邊鑽,希望能夠聽到一星半點的八卦。
樓上的薛小呆笑吟吟的看著薛明睿,道,“王兄的口碑不錯嘛,不過,那件事情一定要讓他們胡說八道嗎?”
薛明睿道,“聽聽也無妨。”
小呆道,“我想好了,將來就娶個娘親這樣的,將來和爹爹一樣,也不納妾了,這次寫信我特別告訴娘親,娘親特別的欣慰。”
又道,“我打算將來要慢慢的完善大周朝的官員們納妾製度……”
“王兄,你說我想的對不對?”說完,又唉聲歎氣的道,“唉,身為儲君,我真是太累了。”
薛明睿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不是讓你的暗衛們去北疆打探一個女孩的消息?那個女孩,你怎麼知道的?”語氣裏滿是疑惑。
薛小呆見自己沒有打探到消息,反而把自己的消息給泄露了,馬上搖頭,打了個哈欠,道,“我累了,想要回去了,養身體的時候,得多睡……”
說書先生拎著小桌子到了得月樓的後門,忽然有一個漢子叫住了他,扔給他一錠銀子。
說書先生每日口幹唇燥的,雖然說是名嘴,但收入也不高,忽然有人給他這樣多的銀子,他倒也不敢拿。
“賞你的。”
說書先生頓時眼睛一亮,連忙作揖,道,“多謝大爺賞賜。”
“我家主子說,你書說的不錯,但若想要脖子安生的呆在腦袋上,還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才是。”
說書先生嚇的腿腳發軟,扶著牆壁,擠出一幹巴巴的笑容道,“小的明白。”
得月樓外,一輛靛青油布小車正離開得月樓,車簾一角掛起,薛明睿一身月白長衫,端坐車中,正唇角含笑的看著對麵的俊美少年,不經意間,側頭看著遠處的得月樓。
人人處處如戲,他笑戲中人時,不知道自己也曾是那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