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 年2 月,《新法蘭西評論》創刊號,刊登了紀德多篇文章。
此後,許多重要作家的處女作都是在這家雜誌上發表的。雜誌社於1911 年創建了自己的出版社,首任社長便是加斯東·伽利瑪,這就是後來發展成為法國第一大出版社的伽利瑪出版社的由來。
出版小說《窄門》(1909 年)、《奧斯卡·王爾德》(1910 年)、《伊薩貝爾》(1911 年)、《新借題發揮》(1911 年)。
紀德以《背德者》一書,送別了他青年創作重抒情而流於矯揉造作的風格,又以《窄門》這部敘述體小說,迎來了廣大讀者。但是大多讀者難免誤讀,以為賞閱一本高尚心靈的感人小說,認識不到《窄門》是一部批判性的新書。總之,《背德者》《窄門》《伊薩貝爾》,乃至後來的《田園交響曲》等,都是“警世類的書”。
《窄門》的構思,至少要追溯到1891 年。紀德後來寫道:“從二十五歲起,我的書就擺在我的麵前,隻待我寫出來了。我的時間就花在這上麵。”
“你們盡力從這窄門進來吧……”傑羅姆發現阿莉莎雖然愛他,卻拒絕她所愛的人,隻想遠離肉體和塵世,到上帝那裏相會。執意向聖潔的這種苦修苦旅,把她引向駭人的孤獨感和死亡。書的尾聲是她要在死後交給傑羅姆的“日記”:那一頁頁文字發自心聲,美妙而淒婉,讀著讓人心痛。顯而易見,阿莉莎的悲劇,揭示了一種神秘論的詭辯與虛幻。以聖潔名義拒絕的這種神秘主義,與《背德者》中的米歇爾的倫理觀相對立,同樣摧殘著心靈。紀德後來寫道:“我每次重新拿起這本書,心裏總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激動……”
1912 年至1919 年
紀德與蓋翁一道去遊曆意大利(1912 年)。兩年後再次去意大利,並接著遊曆希臘和土耳其,但是放棄前往巴格達。
紀德成為魯昂重罪法庭陪審員(1912 年)。
1913 年10 月,創建巴黎老鴿棚劇院,由雅克·科波任經理,隸屬於《新法蘭西評論》雜誌社。老鴿棚劇院在雅克·科波的領導下,獨辟蹊徑,改革戲劇技術,恢複民眾戲劇傳統,促進戲劇事業的發展。後來加繆立誌重振悲劇,與老鴿棚劇院合作,他還寫了一篇文章《科波,唯一之師》,明確指出:“在法國戲劇史上,有兩個階段:科波前與科波後。”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紀德在一年半期間,全力投入“法國—比利時之家”的工作,救助被占領地區的難民。
紀德於1916 年與馬克·阿萊格雷有了同性戀關係,二人曾去瑞士逗留(1917 年),次年又前往阿爾及利亞共度四個月。他回到庫沃維爾得知,瑪德萊娜因憤恨,焚毀了紀德自青少年起給她寫的全部信件:“我痛心,就好像她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出版《梵蒂岡的地窖》(1914 年)、《重罪法庭回憶錄》(1914 年)、《田園交響曲》(1919 年)。他還翻譯出版了泰戈爾的《奉獻集》、康拉德的《台風》,以及《懷特曼文選》。
《梵蒂岡的地窖》構思於二十年前。1893 年,作者確實受一則社會新聞的啟發:傳說教皇被共濟會會員綁架,囚在梵蒂岡的地窖,一個冒名頂替者竊居了聖彼得大教堂的寶座。於是,各類騙子乘機打出解救聖父的旗號,要天真而富有的資產者與貴族大量捐款組建十字軍。《梵蒂岡的地窖》就是這樣一個荒誕的故事,牽線將這些可笑的木偶拉上舞台。至於人物的命運,結果是開放的,懸疑的,紀德什麼也不決定,他像以前對待他的普羅米修斯那樣,也丟下這出傻劇:“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講……”
《梵蒂岡的地窖》因為嘲笑了宗教,引起了劇烈的論戰,也促使克洛岱爾同紀德斷絕關係,不允許他在第三章的開頭,引用截取他的作品中的一段話:“可是,您指的是哪位國王,哪位教皇呢?因為,各有兩個,誰知道哪一個是好的。”全書五章,開頭都有引語,後來版本第三章少了這段引語。克洛岱爾還要求他刪除有意套用的一句話:“誰又能告訴我,弗洛裏蘇瓦爾真的上了天堂,不會發現他那慈悲的上帝同樣不是真的呢?”
其實,紀德向克洛岱爾解釋了這部小說的動機:“世俗成風的謊言”令他窒息,“虛偽”也讓他極其憎惡,而給他人造成的影響,“人們會逐漸淡忘”。後來批評界才看出,《地窖》尤其是紀德創作的一個關鍵階段,準備更新小說的表述形式,果然十年後,他推出《偽幣製造者》這樣一部全新小說。不過,聰明的讀者透過嬉笑嘲諷,慢慢明白特定的結構、觀點的變化、表述的顛覆、人物的自由、姓名的遊戲,這些特點使得《地窖》成為令超現實主義者著迷的先鋒派作品。
追求幸福三部曲的終篇《田園交響曲》,書名就是暗諷,它是一部日記體小說,發表在因戰爭停刊五年的《新法蘭西評論》雜誌上,獲得持續的巨大成功,截至1951 年紀德去世的時候,銷售量高達上百萬冊,還被譯成五十多種文字在外國出版。1938 年,在日本拍攝成電影;1946 年,在法國本土也拍攝了電影,拍攝者讓·德拉努瓦以這部電影呼應達達運動。
《田園交響曲》敘事簡潔明澈,寫得極為精妙,但是公眾偏重的是感人的故事,並不深究內含的精神搏鬥:聖保羅教義罪孽說和法律的宗教,同隻求愛與快樂的基督的宗教之間的對立。這種衝突,紀德本人經曆過,並且在《你也是……》(綠皮筆記)的思考中解決了。
男主人公牧師失敗的悲劇,揭示了“自由詮釋《聖經》”的危險,而它所批評的對象,論說文《基督教反對基督》一書,紀德始終沒有寫出來。
1918 年春,紀德就動手寫《田園交響曲》,因他與馬克·阿萊格雷的英國之行而中斷。旅行回國,紀德勉勉強強續寫完成,隻因生活極其尖銳地幹擾了虛構——批評牧師同盲女熱特律德的關係,轉變為批判他本人同他熱戀的青年的關係了。
1922 年至1929 年
1922 年2 月至3 月,紀德在老鴿棚劇院,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為題開六場講座。
夏季,紀德與賴塞爾貝格夫婦去南方藍色海岸。1923 年4 月18日,紀德同伊利莎白·馮·賴塞爾貝格的私生女出生,取名卡特琳,直到1938 年妻子去世後,他才正式承認自己的女兒,成為他去世後唯一的繼承人。
1923 年,紀德應友人之邀,由保羅·德·雅爾丹與皮埃爾·漢普陪同,前往意大利旅行,隨後又去了摩洛哥。
1925 年,紀德出售了一部分藏書,變賣了建在歐特伊的別墅,又創作完成《偽幣製造者》,於7 月14 日,便同馬克·阿萊格雷登船去非洲,到剛果和乍得考察旅行,曆時將近一年。
1926 年5 月,紀德回國後,立即撰文猛烈抨擊殖民製度和特許大公司的掠奪,引起議會辯論,政府被迫派員去調查。同時,他也抓緊撰寫《剛果之行》和《乍得歸來》兩部遊記。
1927 年,紀德遷至瓦諾街1 號乙的一套房間,同一層則住著“小夫人”,賴塞爾貝格夫人(生於1890 年)。瑪德萊娜幾乎不再離開庫沃維爾莊園了。
1929 年1 月,紀德阿爾及爾之行。夏爾·杜·博斯發表《安德烈·紀德談話錄》。
出版一係列重要作品。1923 年:《論陀思妥耶夫斯基》,翻譯出版布萊克(1757—1827,英國浪漫派詩人)《天堂與地獄的結合》。
1924 年:《後果》《柯裏東》(初版就入市)。1925 年:《性格論》。
1926 年:《你也是……》(七星文庫版,討論宗教問題)、《偽幣製造者》《偽幣製造者日記》《如果種子不死》。1927 年:《剛果之行》。
1928 年:《乍得歸來》,同雅克·席夫蘭合作翻譯《普希金中篇小說》(七星文庫版)。1929 年:《婦女學堂》《論蒙田》。
紀德於1925 年,將他的“第一部小說”,題贈給羅傑·馬爾丹·杜·伽爾——二人的通信證實,《蒂博一家》的作者與《偽幣製造者》的作者,關於體裁問題進行了長期爭論,而這兩部作品的差異不可能再大了(參照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對比),在交鋒中,兩者的構思都更加充實了。紀德采取跨越式創作手法,擯棄他先前那些敘述文和傻劇等“專題著作”,虛構一個龐大的布局,人物眾多,各種不同的情節交錯在一起,其間活躍著五花八門的道德觀念和美學觀點,相互對立,並彼此較量。在全書中心,一個名叫愛德華的小說家,堅持寫他的“日記”(《愛德華日記》,約占小說的三分之一篇幅),同時在創作(試圖創作:終究未能完成)一部小說,即《偽幣製造者》,沒有主題,因為他想包羅萬象,“我所見所聞,別人的生活和我的生活讓我了解的一切……”然而,書的主題恰恰是,現實向他提供的東西與他想寫的內容之間的博弈,現實向他呈現的事實與理想現實的博弈。
不過,真正的《偽幣製造者》的作者,完成了我們讀的這本書,也進入了這部小說,適時品評他的這些人物;而且我們也知道,紀德也寫了並發表他的《偽幣製造者日記》。這部小說- 概論同樣也是,無疑首先就是一部關於小說的概論。《偽幣》這個書名也是雙關語,既指這個案件及其牽連的人與替罪羊,尤其痛斥了那些在道德上,美學上,社會上,有意無意製出假幣的人,所有他所認識的弄虛作假的人。紀德在他的《偽幣製造者日記》中,引用了蒂博代(1874—1936,文學批評家)這樣一段評論:“‘鮮見一位作者在一部小說中亮相,將他自己寫成一個酷似的人,我是說活生生的人……真正的小說家,以他可能生活的無限取向,創造他的人物;而虛擬的小說家,則遵循他真實生活的唯一路線創造人物。小說的特性,就是寫活可能的生活,而不是再現真實的生活’。《偽幣製造者》,小說- 鏡子,就體現在這一點上,會永無休止地生成與化解,是‘當代敘述藝術最大膽的傾向呈幾何級數增長的場所’。”
《如果種子不死》是紀德唯一的自傳,敘述他頭二十六年的經曆,從童年起,一直到他母親去世後與瑪德萊娜訂婚,其間有他進入巴黎文學界,以及北非旅行的內容,包括坦率地透露他的性生活所造成的醜聞,無論是涉及他童年的“不良習慣”(第一卷),還是講述他在北非同性戀的體驗(第二卷)。然而,紀德恰恰不想回避任何事情,他在第二頁就寫道:“我何嚐不曉得,我講述這事以及後來的情況,會給我造成什麼損害:我預感到有人可能要拿這個把柄攻擊我……在這種天真無邪的年齡,都願意整顆心靈完全透明,完全溫柔而純潔,但我回顧自身,隻看到陰影、醜陋、詭詐……”
紀德尋覓自我,尋求坦誠,始終縈念心頭,很早就想寫回憶錄,從1897 年秋就有明確打算並寫了開頭;但是到1919 年完成第一部分時,他就指出:“我是個對話的人,我心中的一切,無不是爭論,相互駁斥。回憶錄向來隻有五分坦率,再怎麼求真也不行:一切總是越講越複雜,終有難言之隱。或許在小說中,甚至更接近真相。”因此,他才著手寫《偽幣製造者》。
常有人把《如果種子不死》比作盧梭的《懺悔錄》,但是紀德除了為親友者諱,隱去真名實姓,采用化名外,他為自己絕不使用任何假麵具。不過,赤裸裸暴露真相的這種抱負,不講究藝術也難以實現。正如菲利普·勒若納所指出的:“紀德拿出在文體學上的全部功夫,他在敘述中的整個結構,就是力求創造一種空間,使得明與暗能夠交織,讓人通過間接的光照效果,以鑲邊或流蘇的形貌看到從後麵照出來的身影,而在這一空間裏,視野不再完全單獨呈現一種物體兩麵的任何一麵。”(《含混模糊的運用》)緩慢贏得的一種自由的曆史,在尋覓自我中,就是這樣折射出來的。
1930 年至1935 年
紀德去德國,後又去突尼斯旅行(1930 年)。
紀德對蘇聯在政治和社會上所做的努力越來越感興趣,在《新法蘭西評論》雜誌上發文,表明他對共產主義日益增長的認同(1932 年)。
紀德和馬爾羅前往柏林,要求納粹頭目戈培爾釋放保加利亞共產黨領袖季米托洛夫(1934 年1 月4 日)。同年2 月,紀德加入“反法西斯作家同盟警惕委員會”。7 月至8 月,紀德去中歐旅行。
1935 年1 月23 日,“爭取真理聯盟”在巴黎,以“安德烈·紀德與我們時代”為題,組織公開大辯論。3 月至4 月,紀德與荷蘭共產黨作家傑夫·拉斯特去西班牙,又赴摩洛哥旅行。6 月,在巴黎召開“世界保衛文化作家代表大會”,紀德擔任大會主席。
出版小說《羅貝爾》(1930 年)、劇本《俄狄甫斯》(1931 年)、《日記:1929—1930 年》、《新食糧》(1935 年)。《紀德作品全集》從1932 年開始出版,至1939 年出到十五卷,因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而中斷。
1936 年至1939 年
從1936 年開始,紀德關注蘇聯政治和社會進步,思想越來越同情和接近共產主義。1936 年6 月17 日,紀德應蘇聯政府通過蘇聯作家協會的邀請,同幾位青年作家一道去訪問,曆時兩月有餘。回國後,紀德寫了《訪蘇歸來》,批評蘇聯當權者政策上的失誤。12 月,紀德簽名知識分子聲明反對政府不幹涉西班牙的政策,任憑佛朗哥發動內戰推翻左派聯合政府。
1938 年,瑪德萊娜去世。
紀德再次去法屬西非洲旅行(1938 年)。次年,他又先後到希臘和埃及,以及塞內加爾旅行。戰爭爆發後不久,紀德到法國南方朋友家暫住。
出版小說《日內維埃芙》(1936 年)、《日記新篇》《訪蘇歸來》(1936 年)。《訪蘇歸來:附錄》(1937 年)。《日記:1889—1939 年》(1939 年)納入經典的《七星文庫》,開在世作家的先例。
《紀德日記》,包括七星文庫版1350 頁,以及1944 年和1950 年出版的兩卷(350 頁)、《隱私日記》(涉及瑪德萊娜的部分)等,這部巨著在今天看來,似乎是紀德留下來的最持久、最獨特的作品。整整一個時代的豐碑,一個向他的時代幾乎所有變動開放的人記錄的見證,也是個人自我觀察,抓住自己而又擺脫的不懈努力:孤芳自賞嗎?當然,但是又多麼關注別人!始終如一追求坦誠嗎?不錯,但是又有多少空白,多少刪節!上百本筆記手跡,紀德從極為龐雜、五花八門的材料出發,巧妙地製作,終於成為一部既間斷,又協調一致的傑作。這部《日記》從多方麵來看,都是異乎尋常的,再追根溯源,卻難以確定緣起初衷了。
1940 年至1946 年
1940 年5 月,德國對法發動閃電戰,法國大潰敗,五分之三領土被德軍占領。貝當在維希成立與德合作政府。戴高樂將軍在倫敦發表號召法國人民奮起抵抗的聲明。紀德表明態度,認為貝當元帥哀歎“享樂思想占勝了奉獻精神”有道理,隨後表示“全心全意讚同戴高樂將軍的聲明”。
紀德避居非占領區,法國南方加布裏鎮(馬賽北),繼而住到尼斯朋友布西家中。
1941 年,紀德與《新法蘭西評論》雜誌斷絕關係,因為該雜誌被合作分子德裏瓦·拉羅舍爾拖進合作的政治中。
1942 年5 月4 日,紀德登船去突尼斯,逗留一年,再去阿爾及爾停留數月,然後去摩洛哥,曆時兩年有餘,均住在朋友家中。
1945 年2 月8 日,卡特琳的女兒,伊莎貝勒出生,是紀德的頭一個外孫女。5 月6 日回國。12 月,同羅貝爾·勒維斯克遊意大利、埃及和黎巴嫩,曆時四個月。
1946 年4 月16 日,紀德在貝魯特做了一場重要講座,題為“文學回憶與現實問題”。8 月,卡特琳·馮·賴塞爾貝格- 紀德嫁給年輕作家讓·朗貝爾。
出版《戲劇集》(1942 年)、《歌德戲劇導言》(七星文庫版)。《臆想的記者訪談錄》(1943 年,在瑞士、紐約和巴黎同時出版)。《日記:1939—1944 年》(紐約版)。《青春》(1945 年,瑞士版)。《忒修斯》(1946 年,紐約版)。
《忒修斯》這部收官之作,創作意念在紀德心中裝了四十年,在阿爾及爾寫就,在紐約首次印行。他重新詮釋了希臘神話中的這則寓言,到七十六歲高齡推出,有一種遺囑的意味。在忒修斯一生的曆程中,我們就在跟隨一位已經心平氣和的老作家的足跡。全書高潮無疑是忒修斯和俄狄甫斯相會。戰勝斯芬克司的俄狄甫斯,用唯一的回答應對所有問題:“人”;而他慶幸雙眼戳瞎,就隻能看到“超現實的光明”:“黑暗啊,我的光明!”戰勝人身牛頭怪的英雄忒修斯,到了晚年,還始終堅稱是這片大地的孩子,瞪大眼睛看護人的幸福和自由。
這本凝練的小書,寫得筆法鮮活,充滿了幽默。《忒修斯》是一個做任何事都不後悔的英雄的自傳,忒修斯變成了他本人,完成了他的事業:“在我之後,人類多虧了我,將承認自己更幸福,更善良,也更自由。我所做的事業,是為了未來人類的幸福。我不枉此生。”
1947 年
1947 年3 月至4 月,紀德在阿斯科納和蓬蒂- 斯特雷薩逗留。6月5 日,紀德獲英國劍橋大學名譽博士稱號。11 月獲諾貝爾文學獎。
出版劇本卡夫卡的《審判》,與讓- 路易·巴羅(1910—1994,著名戲劇和電影演藝家)合作改編。
開始出版《戲劇全集》(八卷)。
如果說紀德拒絕進入法蘭西學院,不願成為院士而躋身“不朽者”
之列,他卻接受實至名歸的劍橋大學名譽博士稱號,諾貝爾文學獎的榮譽。我對遲來的榮譽曾有微詞,說紀德的主要作品是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經問世,諾貝爾文學獎評委們還要花上這麼長時間,才摸清了紀德的路數。但是仔細讀了“滿懷感激之情”寫出的授獎詞,應是上百篇授獎詞中最感人、最誠懇、最深刻的一篇。這裏摘錄幾段,換一個角度來看紀德:
“這位在今天得到諾貝爾獎榮譽的七十八歲的作家,一直是個充滿爭議的人物。他從寫作生涯開始,就把自己置於心靈焦慮播種者先驅行列,但這並不妨礙他幾乎在各個地域都被納入法國第一流的文學人物,也不妨礙他享受幾個世代以來廣為流傳而未嚐稍懈的影響的滋養……他的創作勾畫出了歐洲精神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時代,構成了他漫長生命的戲劇性基礎。有人也許會問:這種創作的重要性和真正價值,為什麼至今才認識呢?原因在於安德烈·紀德無疑屬於這樣一類作家,要對他們做出真正的評價,就必須長時間地透視,必須有三段辯證過程的足夠空間。與他同時代的任何人相比,紀德都更有可比性……他不倦地在兩極活動,隻為撞擊出閃亮的火花。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的創作永不間斷地呈現對話的外觀。而在這種對話中,信仰一直反抗著懷疑,苦行主義反抗著對生活的熱愛,戒律反抗著對生活的需求。就連他的外在生活也是多變不定的:他於1927 年去剛果,於1936 年去蘇聯的著名出訪等,略舉數例就足以證明,他不願意讓人把他納入文學界喜歡寧靜的深居簡出者之列。
“……他的敵人經常誤解的一個概念,就是他那著名的‘非道德主義’。事實上,這個概念是指自由的行動,‘無緣無故’的行為,指從良知的一切壓抑下得到的解放,類似於美國遁世者梭羅所表達的那樣:‘最壞者莫過於做自己靈魂的奴隸販子了。’應該永遠記住,紀德並不認為缺乏一般公認的道德規範就是一種美德……“(盧梭和紀德)這些傳略的意義,是從代表人格的、神秘的《聖經》引語‘種子’裏得到的啟示:種子隻有付出死亡和嬗變的代價,才能獲得新生,生長並結出果實。紀德寫道:‘我認為,並不存在審視道德的問題,也不存在麵對這個問題采取某種行動的方式……實際上,我曾經希望將這一切,將最紛繁多樣的觀點調和起來,方法是不排除任何東西,幹脆把酒神和日神之間的對抗托付給基督去解決。’這種說法闡明了,紀德因而經常受到詬病和誤解的心智活動的複雜性,但他從未因這種複雜性而背叛自己。他的哲學具有一種不惜任何代價爭取新生的傾向,而且一向能夠嗅出那隻神奇的鳳凰,從那火焰四射的鳳巢裏,猛然開始新的騰飛。
“他的創作,通過幾乎是無與倫比的大膽自白,譜寫了一些類似挑釁性撩逗篇章。他希望抨擊法利賽人,但是,在這場鬥爭中,卻實在難免使人性中某些十分脆弱的規範受到震驚。我們必須永遠記住,這種行為方式是激切熱愛真理的一種形式,自從蒙田與盧梭以來,便一直是法國文學的格言。紀德成長的各個階段,都是以文學正直完善的真正維護者出現的。而這種文學的正直完善,則建立在堅定不移地誠實表現其全部問題的人格權利和義務之上。從這一點來看,他在眾多方式中表現出激發文學的活動,無疑呈現出了一種理想主義價值。”
1948 年至1951 年
1948 年春,紀德在塞納- 瓦茲省(舊名稱)購置一處房地產,取名“中途”。
1949 年1 月至4 月,由讓·昂魯什錄製《紀德談話錄》,於11月10 日至12 月30 日在法國電台播放。
1950 年,馬克·阿萊格雷拍攝了電影《和安德烈·紀德在一起》。
12 月13 日,滑稽劇《梵蒂岡的地窖》在法蘭西喜劇院首演,法蘭西第四共和國首任總統奧裏奧爾出席觀看。
出完《戲劇全集》(1948 年)。出版《同法朗西斯·雅姆通信集》《記肖邦》《讚頌、序言與會晤》(1948 年)。《法國詩選》(七星文庫版)、《同保羅·克洛岱爾通信集》《秋葉集》(1949 年)。《日記:1942—1949 年》《介入文學》《同夏爾·杜·博斯通信集》(1950 年)。
1951 年1 月,紀德打算再遊摩洛哥,不料患了肺炎,於2 月19日在巴黎逝世,享年八十二歲,安葬在庫沃維爾。2 月22 日,不顧紀德朋友們的憤慨,瑪德萊娜的家人請了一位牧師,在紀德的墓前舉行了宗教儀式。
“紀德在世一天,法國便還有一種文學生活,一種思想交流的生活,一種始終坦率的爭論……而他的死結束了最能激勵心智的時代。”
(莫裏亞克語)
多少名家懷著一顆破碎的心靈離世。而紀德則說:“我的心靈是開在十字路口的客棧。”生也善生,死也善死,從生到死,始終保持一顆完整的心靈。生前好友羅傑·馬爾丹·杜·伽爾寫道:“應該心領神會,無限感激他善終,死而無憾。”紀德既不枉生,也不枉死,留下他最寶貴的完整希望的心聲。
2018 年9 月
於大連金石灘
四十年從此起步[ 重版後記]
李玉民
活著活著,就年輕了。這是改革開放四十年的總體感覺。
四十年如一日,就這麼輕鬆地過來了。從一定意義上講,年輕,就是輕鬆的狀態。一天時光盡是晨,一年歲月皆為春。
今年對我而言,有三個整數年:北京大學校慶一百二十周年,我入北大學習六十周年,又逢改革開放四十周年。
四十年前,我活著活著,就老了,再確切點兒說,還沒怎麼活,就見老了。改革一開放,我就隨著潮流進入1980 年;身心一輕鬆,便自稱起“80 後”。八十年代,大家都意氣風發,也沒什麼人對我的身份提出異議。
意氣一旦風發,往往就想啥有啥:已成泡影的翻譯夢,仿佛久別的朋友與我相逢,還把我帶進開始彙集的年輕譯者的隊伍。許多出版社也如夢方醒,紛紛開始爭奪文學翻譯人才。如果說寬鬆是思想開放的一把尺子,那麼爭相吸引人才,就是事業發展的一種標誌了。
無事不往來的師友,都頻頻聯係起來,忽然都有了項目,有了出版計劃,而且是大項目、大計劃。從前連做夢也不敢想的事,就跟尋常事一般發生在眼前,本來應由學者專家翻譯的名著,紛紛落到我們這些新手的頭上。於是,“這浩浩蕩蕩的一代人上升,那麼歡欣鼓舞,走向新生活”(紀德語)。
大項目大計劃,別的出版社不說,單舉不算大的漓江社為例,就推出好幾套。其中有全國性影響的就有《法國廿世紀文學叢書》,由劉碩良和柳鳴九兩位先生策劃,確定出七十種。不可想象的龐大計劃,卻在輕輕鬆鬆的氛圍中,不過數年,就(由安徽文藝出版社接續)如願完成了。
那時候沒有電話,主編柳鳴九先生就靠寫信和麵談,組織翻譯隊伍。單說約我就麵談多次,不知往返多少信函。那時手勤腳勤,那種勤快是真正的年青派。
何止手勤腳勤,腦袋瓜兒也靈便了。到了不惑之年還沒有怎麼運轉,真擔心會鏽死了。還好,上了油的這台機器,盡管久久擱置,零件卻無一鏽損,運轉起來如全新一般。全新就不挑活兒,這也是新手的特點。
指派給我的活兒也是全新的。幾年間分配給我十位作家,翻譯十餘部作品。全是陌生的,有的作家,如紀德、加繆、阿拉貢等,雖然略知其名,也於譯事無補。正因為全新,翻譯中就格外當心,一絲不苟,使出全身解數,盡量拿出好的譯品。我應該感謝這套叢書的組織者和主編,不經過這樣一批名著翻譯的曆練,我就難以養成翻譯嚴謹的好習慣。
翻譯的作品多,體裁也多樣。不全是小說。即使小說,紀德、阿拉貢、貝爾納諾斯、加繆、杜拉斯、莫狄阿諾、居爾蒂斯這些作家的風格也各有特點,翻譯中需緊扣文本,用心體會並琢磨。小說之外,還有加繆的戲劇(前麵已有初步經驗,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了《繆塞戲劇選》),以及三本詩集(阿波利奈爾、艾呂雅、馬克·阿蘭)。我還應該感謝,這套叢書在幾年之內,給予我多種體裁名著的翻譯機會,讓我這個初手鍛煉成為多麵手。
這套叢書對我還有兩種影響深遠的助益。其一,二十世紀法國文學在我的知識麵上,近乎一片空白,自從翻譯這套叢書,我才真正開始接觸並了解二十世紀法國文學的精髓。這是紮紮實實的起步。其二,我譯過的這些二十世紀法國名作家,因為有了初步了解,近半數後來成為我的翻譯重點,諸如紀德、加繆、阿波利奈爾、馬塞爾·埃梅,繼而又延伸向另一些重要作家。
人生快樂,莫過於夢想成真,尤其是已經破滅的夢想變成現實。
純文學翻譯構成我生活的最大樂趣。年輕不是裝出來的,要全身心處於輕鬆的狀態。四十年翻譯出版上百部作品,而翻譯的基礎正是開放初期八十年代打下的,二十世紀法國文學叢書的翻譯,則是這百部作品的奠基石。說來也就不奇怪,百部譯作中,二十世紀作家占半數。
借《諾貝爾文學獎作家文集·紀德卷》出版的機會,我要特別感謝劉碩良先生。劉先生看重我的譯作已非一日,曾兩次策劃出版我的譯文集:一次已著手組織編輯錄入了我的一些譯作;另一次還促成正式簽訂了出版合同,譯文集列出六十卷書目。隻怪數量太多,尋常出版社承受不起。事未果,並不妨礙劉碩良先生的厚愛令我心存感激。
借此機會,我同樣要特別感謝二十世紀法國文學叢書主編柳鳴九先生。柳先生牽頭主編許多套大型叢書,約我翻譯了雨果的《巴黎聖母院》《悲慘世界》,加繆的《戲劇卷》,以及紀德、阿波利奈爾的精選集等。柳先生同樣希望出我的譯文集,並且願意為之作序。2017 年夏,有一次去看望柳先生,我當麵感謝他把這麼多重頭戲交給我。他笑著回答:“我要把機會交給有準備的人。”其實,翻譯文學作品,每一部都是新的領域,一切都得從頭做起,就我而言,實在談不上“有準備”。有準備的隻有兩“態”,即認真敬業的態度和輕鬆愉悅的狀態。
2018 年6 月
於大連金石灘
圖書在版編目(CIP)數據
背德者·窄門 \/[ 法] 安德烈·紀德著 ; 李玉民譯.
— 桂林 : 漓江出版社, 2019.4
ISBN 978-7-5407-8502-4
Ⅰ . ①背… Ⅱ . ①安… ②李… Ⅲ . ①長篇小說-小說集-法國-現代Ⅳ . ① I565.45
中國版本圖書館CIP 數據核字(2018) 第208129 號BEIDEZHE·ZHAIMEN
背德者·窄門
[法]紀德 著
李玉民 譯
出版人:劉迪才
出品人:張謙
責任編輯:張謙
助理編輯:辛麗芳
書籍設計:石紹康
責任監印:張璐
漓江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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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4 月第1 版 2019 年4 月第1 次印刷書號:ISBN 978-7-5407-85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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