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十年之後,古典精神腐化了。表麵上還是精致光澤,內裏卻一無所有。趣味變得褊狹了;怕用具體字眼的結果,使文字與現實完全脫離關係。承繼拉西納的是克萊皮翁與服爾德的悲劇。前此所表現的是就範於客廳生活的英武的貴族,此刻卻是想望英雄情操而不得的客廳中的貴族。戀愛變成縱欲。“夫婦與男女社交之間滿是混亂的現象。”可是寡廉喪恥在任何時代都足促成統治階級的滅亡。貴族沒落之後,出現了一般議論是非,專好譏諷的中產階級,一部分被路易十四迫使退休的宮臣更去支持他們。青年的貴族夢想有一種新封建製度的運動,夢想有一種貴族的與平民的反響。
當時另一種深刻的思想運動是近代科學的形成。自哥白尼、伽利萊、笛卡兒諸人而後,星球的運行,物體的降落,光線的射程,似乎都可由推理來計算預測。人的精神為這種新的力量陶醉了。理智高於一切。情欲啊,政治啊,上帝啊,都等它來解釋。學習應用抽象的字彙,把原素當作代數上的符號一般,使倫理學家與哲學家以為一切問題可用純理智來解決。斯賓諾查在《倫理學》中已把形而上學歸納為定理與係論。十八世紀的英法哲學家勢將把合乎邏輯的推理來代替本能與傳統。
他們雖已窺見實驗科學的前途,但與促成十九、二十兩世紀物理化學突飛猛進的嚴格的方法,以及對於事實的絕對的服從,究竟還差得很遠。可是一般最有思想的人對於世界的觀念,已經受到科學的影響而轉變了。他們不複視世界為全知全能的神明所導演的簡單的戲劇,卻發見了無數細小的原因的極複雜的遊戲。人不複自以為萬物的中心,而是迷失於宇宙的一隅的微渺的動物。這些思想減弱宗教的威信,正如愛好批評的中產階級與憤懣不平的貴族階級減弱專製政體的威信一樣。十七世紀時支持法國的砥柱整個地傾倒了。
在摧毀砥柱的破壞工作中最有力的一分子,是一個中產者,書吏阿魯哀(Arouet)的兒子,祖上亦是貴族出身,與聖·西蒙家亦有戚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