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京城
高牆紅瓦琉璃殿,玉塌錦帳淚紅燭。
搖曳的微光之中,一身紅色鳳袍的人,微倚床頭,慵懶的身姿,正是鬱小王爺今夜的新娘。
本是一樁天定的姻緣,本是一場盛大的婚宴,然,暗羅衫動的瞬間,一切悄然改寫。
一雙大手棲上了白皙的頸脖:“別動,否則手下無情。”
燭光浮影下的腰身隻略微一顫,竟全然不改懶倚的憑靠。
這倒令黑衣人刮目。
片刻遲疑後,大手抄起柔若無骨的柳腰,狹在了臂間。
劫婚?!
是了。
月暈中,雙影自窗台飛躍而出。
已是入夜十分,自空中向下望去,眾人尤在醉舞熏歌,隻有層層把守的侍衛在四周巡視。雖如此,警備卻也放鬆了不少。以黑衣人的身手,他全完可以不動聲色地將人劫走,可是,今夜的新娘卻是他的意外。
紅色的蓋頭在不期然間隨風飄下……
紅巾悠悠飄落,正蓋在出來透氣的老王爺的頭頂。
“來人!有人劫新娘,快,抓住他。”一聲震天的嘶吼打破了新婚夜的醉意。所有尚還清醒之人尋聲而望,正看到屋頂上黑衣人與新娘紅黑交纏的身影。
“你……”環在腰間的手加重了力道,兩人的身子纏得更緊些。
黑衣人回眸怒瞪她,卻在觸及近在咫尺的雙目之時啞語。
伊人月下戴紅妝,夢中幾度暗思量。
隻是在這慌亂中的驚鴻一瞥,卻教日後黑衣人無數次地輾轉無眠。
“誰叫你驚了我的夢。”丹唇薄動,發出的竟是慵懶而略顯低沉的女聲。
可是,鬱小王爺的未婚新娘他曾見過一次,那女子的聲音清脆若銀鈴,莫非……劫錯人了??
然而此刻,簷下全是追逐的人群,他已回不了頭。
這人,他要先帶回去問個清楚。
躍過幾座屋頭,抬手吹哨,隨著一聲長嘶,一匹棕色的駿馬出現在兩人眼前。
黑衣人飛身跨馬,揚鞭疾馳而去。
這裏是千裏的皇城之外。
馬蹄聲漸行漸息。
“出了這裏,便不再能回來了,你舍得?”司徒景低問懷中嬌憨可愛的女子。
“嗯,總比嫁給鬱小王爺要好,我願與你從此浪跡天涯。”女子笑,聲音悅耳動聽。
“心兒,你真是好。對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這是司徒景心中的疑惑,但因為時間緊迫,之前並沒有來得及詢問。
“嘿嘿,這可要多謝你的好妹妹緋然羅,是她幫我逃出來的。”
“是她?”他那總是大禍不少,小禍不斷,成日鬧得將軍府不得安寧的妹妹。
“對啊,她假扮成新娘,騙過了媒婆和所有的人哦,這丫頭從小便機靈,這一次也是她給我出的主意。”
“嗬嗬,緋然,真懂我心也。”司徒景滿是感激與流連的回望,如此愛他的家人,從此就將成永別,傷感之情頓滿心間。
然後他忽然大叫出聲:“糟了!我本是怕你逃不出來,所以已經買通了人搶婚!”
“搶婚?緋然?哈哈!好可惜哦,看不到緋然的精彩好戲了。”唐心兒聞言在馬上笑得花姿亂顫。
“是啊,搶婚的那個人會比較慘吧。”司徒景因她的笑容而開懷,“再多望一眼吧,時間緊迫,但願他們還沒發現新娘是假。”
是啊,真個要道永別了。
兩人雙雙停止了笑容,回身再望,然後再度策馬揚鞭,奔馳而去。
司徒景與唐心兒口中的緋然,正是司徒景的小妹,司徒大將軍家的千金,此刻馬背上的懷中人。
“你,是誰?”
懷中人但笑不語,柔荑輕卸下頭上鳳冠,取下盤髻的鑲玉簪,原本綰起的青絲頓如瀑布般傾瀉,在風中披散開來。
馥鬱撲鼻。
黑衣人沒有再問,為免風中的發梢掃過麵龐,反而將人抱得更緊些,這樣將發絲夾在兩人之間,便不會再被風吹亂。
身後追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行到一個岔路口時,緋然將鳳冠拋下。
“你?”黑衣人不解。
她不反抗自己的綁架,卻又總是當麵擲物留下追趕的線索,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走那邊。”緋然指向另一條道。
原來如此,這樣至少可以引開一半追兵。
再行到一個岔路時,緋然又取下一隻耳環扔了出去:“這次,走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