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交談之際,卻聽得花園那邊的滿月形門口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董卓心頭一煩,臉色一沉,抬眼循聲望去。隻見自己手下的愛將董毅,正吹胡子瞪眼珠地押著兩個年輕人,身後還有二十幾個西涼武卒抬著十餘口大木箱,吵吵嚷嚷地闖了進來。
“董毅!你可真是愈發沒有規矩了!”李儒瞥見董卓麵色有些不善,連忙疾步出了綠竹亭,小跑上去對著董毅就是一通劈頭訓斥,“進洛陽城這麼久了,你還是一點兒沒有學會朝廷的儒家禮儀!你以為還能像在涼州時候那樣啊?莊敬肅穆一些!驚擾了太師大人的休息,沒你的好果子吃!”
董毅被李儒劈頭一訓,急忙閉嘴站住身形,強忍著聽完了他的訓斥,才咳嗽一聲,把自己的大嗓門壓了又壓,低聲恨恨地說道:“李君先莫訓斥董某無禮……實在是朝廷裏這些名士大夫對董太師太過分了!他們表麵上裝著對董太師恭敬有加,暗地裏卻和董太師離心離德……”
“什……什麼?”李儒一怔,頓時麵色一緊,急聲問道,“莫非你查到了他們的什麼陰謀?”說著,將陰寒的目光投向了被董毅帶進來的那兩個年輕人身上。
那兩個年輕人看起來是兄弟倆,都生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他倆雖然都身著儒服,但舉止顧盼之際一派英朗俊雅之氣沛然而出。那年長的麵色謙和,見到李儒掃視過來,連忙向他微微欠身施了一禮;那年少的則是雙目炯炯,亮利得如同鑄劍初成一般煥然生光,居然不避不閃,大大方方地和李儒對視著。
“好一對青年俊秀!”李儒平生也曾見識過不少年輕儒生,但像他倆這樣資質不凡的卻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在心裏暗暗讚歎了一番。
“董毅!什麼事啊?”董卓此刻已經坐回亭中的湘竹涼席上,遠遠望著他們這邊,揚聲吩咐道,“在外邊吵鬧什麼?進亭內來回報罷!”
“末將遵令!”董毅朝著綠竹亭中躬身而應,轉眼瞪著那兩個年輕儒生,厲聲叱道,“你這兩個小子發什麼呆啊!還不快隨董某進亭去向太師大人交代你們的擅自逃逸之罪?”
那年少的儒生一聽,臉龐一下漲得通紅,頭發都似豎了起來,正欲開口爭辯什麼,卻被那年長的儒生一把拉住了袖角,飛快地向他遞了個眼色。年少的儒生見了,隻得暗暗咬了咬牙,悶哼了一聲,把準備要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默默地跟在他的兄長身後,往綠竹亭內緩步而去。
進了亭中,董毅向董卓又是躬身一禮,抱拳稟道:“太師大人,這兩個儒生乃是京兆尹司馬防的大公子司馬朗、二公子司馬懿。今天早晨,他倆帶著這十餘箱細軟財物準備從東城門潛逃,被把守在那裏的末將當場截住。現特將他倆押送過來,請太師大人親審發落!”
“司馬防?”董卓聞言,不禁微微一愕,側眼瞥了一下李儒,心中暗想:這世事可真是奇巧莫測啊!自己剛才還在和李儒談起司馬防來著,這董毅現在便跑來說他父子。想到這裏,臉上又禁不住浮起了一絲說不出的笑意。
李儒聽了董毅的稟報,卻是雙眉一擰,臉色一寒,語氣陰冷得就如結了淩冰一般說道:“你們是司馬防的兒子?哼!值此社稷動蕩之際,一向自稱‘公忠勤廉,視國如家’的大循吏、大名士司馬防,竟也首鼠兩端、心懷異誌,要派你倆逃到關東那邊去和袁紹、曹操等反賊勾結作亂嗎?”
董卓聞言,亦是心有同感,麵色倏地沉了下來,盯住司馬朗兄弟,口吻裏帶著濃濃的殺機,問道:“兩個不識時務的小子!你們司馬家是不是真如李儒大人所言‘首鼠兩端、心懷異誌’?速速從實招來!”
那司馬朗為司馬防的長子,今年二十歲,自十六歲時以本郡孝廉身份入仕以來,已在其父的京兆府擔任掾吏之職四五年。在其父的調教、指點之下,司馬朗遠比同齡官吏顯得成熟幹練,應對各種事宜也頗為得體。他此刻一聽這董卓話中來意不善,急忙躬身作禮答道:“董太師、李大人,二位大人誤會了。小生和二弟今早出城,其實是奉了家父之命,前往河內郡溫縣老家,招引各位宗族鄉親,一齊收拾家當,歸附董太師之賢明威德,隨同朝廷大駕遷往長安的。小生等熟讀典籍、久諳禮法,決無擅自逃逸之情,還請董太師和李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