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二)(3 / 3)

“那我為什麼沒有聽凝兒說起?”翼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其實他心裏清楚鎮長從未欺騙過自己,但他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多麼希望這是個玩笑,大家紛紛從自己的屋裏出來,對著自己說:“嗬嗬,這是嚇你的,看你小子嚇的。唷,你把神奇藥草帶回來啦,你小子幹的不錯啊,哈哈……”然後是大家一起放聲大笑。

但是長老那沉穩卻帶著憂傷的話徹底打斷了他的希望:“凝兒從小體弱多病,我們不敢告訴她,怕她因此受到刺激,她也足不出戶,所以並不知道。”鎮長眼中已經流出了渾濁的淚水,順著那蒼老的麵孔流下,深深地敲打著翼的心靈,他不能說話了,他的聲音已經哽咽了,含糊不清。

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好讓自己能夠理清思路,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的思維有些淩亂,一個鎮少說也有一百多戶人口,這麼多的男人都死了,那麼以後誰來幹活,誰來耕種,難道真是天意要讓這個在沙漠惡劣環境中夾縫求生的人們遭受滅絕的命運嗎?

翼竭力控製自己的悲傷:“那藥草來分給大家吧,喝下去治了病要緊,至於勞力我們以後再想辦法吧,天無絕人之路的。”這時候,鎮長仿佛激靈了一下,給了翼一個蒼涼而又絕望的微笑,仿佛在笑人的悲哀渺小與那造物主的殘忍:“孩子,那神奇的藥草其實叫做亞羅草,雖然能治些普通的發燒感冒,但要說治療百病那……那其實是騙人的。”

翼當場楞住了,猶如頭頂上挨了一道晴天霹靂,一動不動地站著,良久,才聽見他說:“鎮長,我前麵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麼?”

老頭苦笑了一下:“你沒有聽錯,世界上根本沒有能治療百病的神藥存在,要說為什麼編造這個謊話,隻不過是想激勵年輕人出去闖闖,看看是否運氣好能找到像我們這樣能夠賴以生存的綠洲,畢竟,這個綠洲時刻都有被沙漠吞食的危險。”

什麼,這一切隻是一個謊話?翼死命地搖著這位蒼老的智者的身軀,後者飽經病苦折磨已是風燭殘年,根本經不起翼這樣折騰,但是老人的嚴重卻毫無責怪之意,而是深深地悲歎,是啊,人在怎麼努力也是鬥不過天的……終於,拽住長老的手鬆了下來,淚水已經打濕地麵的一大片了。

翼哽咽地說:“對不起,維拉爺爺,我太衝動了,我實在接受不了……”翼又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一切,淚水又一次流了下來。

“這不怪你……”老人望著這個年紀不過20的男孩從11歲就肩負起一個成年男子的所有重擔,照顧自己病重的母親和妹妹,多少年了,他都沒有叫過一聲苦累,更別說流淚了。為什麼悲劇總要纏上那些心地善良的人呢,想到這裏,老人又深深歎了口氣,“孩子,命運不會公平的,隻有你自己不斷地爭取,不斷地努力,你才……”老人的話突然挺住了,身體僵在半空之中,翼馬上反映過來,他驚訝地盯著眼前的老人,發現他的全身各處的皮膚都膨脹起來,鼓起了小丘,他的身體內似乎有著什麼東西急切地希望捅破那層阻擋在麵前的薄薄的皮膚破體而出,老人痛苦的呻吟伴隨著無數骨骼斷裂的聲音響徹在翼的耳邊。

“快逃,保護凝兒!”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老人發出了最後一聲有意識地嘶吼,奈何雪翼驚懼莫名,渾身上下都不能移動半寸,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無數機械觸手硬生生地撕開老人的皮膚,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腹中一個巨大的機械身體在扯斷了無數內髒與肌腱後探出了腦袋,看著那個機械身體破體而出伸縮後變得巨大無比,足足有3,4米之高,完全將驚疑不定的雪翼完完全全地籠罩在了那巨大的恐怖陰影之下。

“跑,跑,不跑就沒命了!”雪翼命令自己,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但那腿仿佛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不聽使喚的一動不動,而那機械怪物舒展了一下身體,獰笑地望向了雪翼。一瞬間,雪翼想到了死亡,但突然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驚醒了自己——“保護凝兒!”翼渾身的知覺已經回來了,他迅速地奪門而逃,而在下一個瞬間。機械怪物那強有力的觸手將那扇木門連同牆沿撕扯成個粉碎。

雪翼沒命地逃。凝兒,凝兒!他感到寒風生痛地劃過他的肌膚,他來不及在意,他聽到身後沉重而巨大的響聲,他來不及恐懼,他看見周圍又有無數的巨型機械怪物出現,他來不及驚疑。跑,帶著凝兒跑,離開這兒,離開這個恐怖的夢魘之地,這是他唯一能夠思考的東西,或者說是他意識裏僅剩的一絲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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