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神路徑不熟,正在四麵亂望,想辨認自己帶來人馬,駐在甚麼地方,好下去率領出堡,連夜回山寨去,再興問罪之師,猛不防冤家路窄,李紫霄突然在麵前出現。他一份怨氣可大了,也顧不得利害關係,隻想拚個你死我活,泄一泄滿腔怨氣,當時大吼一聲,拔出腰刀,縱身跳向前去,乘勢用一招“烏龍入洞”,連人帶刀,直搠過去,滿望把李紫霄搠個透明窟窿,哪知這一搠,把一個娉娉婷婷的美人兒搠得無影無蹤,而且用力過猛,搠了個空,上身一撲,腳底下便站不穩,踏得人家屋瓦粉碎,響成一片,幸而屋底下沒有住人,是所廢屋,否則驚動左鄰右舍,必鬧得天翻地覆了。
黑煞神心慌意亂,待得穩定身形,向前看時,李紫霄笑哈哈立在兩丈開外一堵牆上,向他招手兒,逗得黑煞神眼中出火,他也不想想人家何等功夫,兀自暴躁如雷,跳向前去。
等到他跳上那堵牆時,李紫霄已翻身飄落,指著他喝道:“你有膽量敢到那麵林中較量勝負嗎?”
黑煞神兩顆眼珠,瞪得鵝卵大,喊一聲:“丫頭休走,今晚你逃得天邊,老子也要趕上你!”喊畢,便跳下牆追向前去。
兩人緊追慢趕了一程,便到了那片樹林,李紫霄倏的立定身,錚的一聲,抽出流光劍,向黑煞神一指:“你有本領,盡管獻出來吧。”
黑煞神哪顧高低,大吼一聲,舞動腰刀,飛也似的衝將進去,哪知棋高一著,縛手縛腳,李紫霄隻輕描淡寫分花拂柳般同他周旋,不到幾個回合,蓮鞋起處,便把他腰刀踢去,再用金蓮一點,黑煞神身不由己地跌躺下去,李紫霄這番卻不用點穴法了,一伏身,單臂提住黑煞神腰帶,一個旱地拔蔥,直飛上那株枯樹半腰交叉幹上,提著黑煞神,一口氣度幹竄枝,直到樹頂上,檢了叉子交幹處所,把黑煞神仰天一擱,更不停留,自己飛身飄下地來。
以上這番情形,路、袁兩人從小虎兒口中打聽出來,又親自聽得黑煞神在樹上哀求口吻,自然驚喜交加,三人等了一忽兒,便見李紫霄引著黑煞神到來,看那黑煞神形態,宛如鬥敗公雞,以前飛揚跋扈的神情,一點也無,一看二人在此,鬧得紫脹了麵皮。
李紫霄卻笑說道:“咱們不打不成相識,這位黑兄端的好本領,而且性氣直爽,不愧英雄本色,此後咱們都是休戚相共的人,兩兄要另眼相待才是。”
路、袁二人明白李紫霄意思,慌起立相迎道:“我們正找黑兄不見,有人說在此,所以特來奉迎,諸事簡慢,還要請黑兄原諒才是。”
黑煞神雖然粗魯,眾人這番周旋,他也覺悟得出來,心裏異樣的感激,不覺真誠流露,大聲喊道:“俺有眼無珠,到此才識李小姐,英雄無敵,怪不得黃飛虎吃了苦頭,便是俺山寨平日稱雄道霸的翻山鷂,論真實本領,哪及得李小姐。俺黑煞神別無好處,隻不會藏奸。不瞞兩位說,俺從此對李小姐五體投地了,依俺主見,這一帶綠林人物,哪一個及得李小姐?俺們便推李小姐為主,先占據塔兒岡作個基礎,然後號召各山頭,大大地幹他一番,誰不聽李小姐號令,俺便同他拚命。
此刻俺已同李小姐商量好,把俺帶來人馬留在此地,幫助守堡,由俺一人回塔兒岡去,和翻山鷂等說明就裏,叫他恭迎小姐進山,做個總寨主,此地算個分寨。這一來,哪怕黃飛虎,便是合省官軍齊來,也不怕他們,而且闖禍的瓦岡山一股人馬,也不由他不感激咱們。俺早知瓦岡山寨主姓馬,綽號老 ,也是個有勇無謀之輩,不愁他不聽俺們號令。事不宜遲,俺就起身回山,好歹明早準有回話。”說罷,向眾人一拱手,便要趨出。
袁鷹兒暗暗歡喜,卻一把拉住黑煞神笑道:“黑兄心直口快,做事豪爽,真使俺佩服,但是你一人回去,向翻山鷂去說這一番,準知他願意不願意呢?他好容易創造一座塔兒岡基業,哪肯拱手讓人呢?”
黑煞神大笑道:“袁兄放心,俺若無把握怎敢誇下海口?你不知俺們塔兒岡的內容,山內為首的便是翻山鷂、過天星和俺三人,俺們三人中自然要算翻山鷂本領比俺強一點,所以俺和過天星奉他為首,但是俺們三人情同手足,平日不分彼此,時常感覺塔兒岡地麵又遼闊,又險要,決不是俺們三個胸無經緯的人,可以占得長久的。平時原常物色四處英雄,想奉他為主,把塔兒岡整理得鐵桶一般。無奈英雄不易得,要一個文武全才更是難上加難,萬想不到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李小姐這樣天下無雙的本領,埋沒在這小小堡內。”
他這幾句無心話,卻把路、袁二人說得滿麵慚愧,但是黑煞神如何理會到,他又一伸大拇指,大聲說道:“現在可被俺找著了,俺黑煞神此後賣命也值得了,兩兄請想,俺主意怎麼會行不通呢?”說罷,又向李紫霄高舉雙拳道,“李小姐暫在此地屈居一宵,明日俺們便下山恭迎。”說畢,頭也不回,竟自大踏步出去了。
李紫霄向二人笑道:“此人雖是蠢漢,心地倒不壞。我也不想做寨主,無非想到先父遺言,大有道理,借此代本堡父老謀個安居之地罷了。黑煞神此去成功與否,且不去管他,今晚三更時分,愚妹單身先到官軍那一邊一探,見機行事,或者天從人願,就此退去官軍,也未可知,兩兄隻顧著守碉堡好了。”
路鼎一聽李紫霄要單身涉險,心裏便覺非常不安,慌開口道:“黃飛虎吃過苦頭,未必再來討死,半天沒有動靜,或已悄悄遁走了,何勞師妹親身窺探。師妹辛苦了一天也該休息休息了。”
袁鷹兒也說道:“路兄所見甚是,便是要探一探官軍動靜,也不勞師妹親自出馬,這點功勞,讓與俺吧。”
李紫霄側著玉頸,思索了半晌,微笑道:“袁兄要去,也未始不可,不過依俺猜測,黃飛虎一生不肯低頭,今天陣上吃虧,在他思想,以為暗箭傷人,不是真實本領,決難使他心服,反而怨敵似海,怎肯輕易退去?黃飛虎平日何等倔強,一息尚存,怎肯甘休,也許俺們不去,他自己也要前來探堡哩!橫豎今晚咱們要格外當心才好,所以愚妹以為與其等他來,不如俺去尋他,也許一了百了,免得曠日費時,咱們還有許多正經事要辦哩。”
路、袁兩人都不放心她單身涉險,袁鷹兒搶著立起身來,聲明立時前往,請路鼎、李紫霄看守堡中,但是李紫霄覺得袁鷹兒不是黃飛虎對手,又不便明言阻攔,心裏卻暗暗存了主意,叮囑袁鷹兒探得官軍動靜,急速趕回,不必露麵。袁鷹兒一麵應著,人已出門,自己預備馬匹軍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