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喜席上的三個賀客(2 / 3)

原來此人就是笑麵虎。他暗想不管他肚皮怎樣,橫豎他願意讓人打,這樣便宜,落得找的。他打好如意算盤,挺身而出,來到胖漢麵前,也不招呼,隻把袍袖一動,伸出油錘似的拳頭,在胖漢麵前晃了一晃,哈哈笑道:“足下肚皮雖然結實,俺這拳頭分量也不輕,咱們往日少怨,今日無仇,萬一打壞了尊腹,倒不是玩的。咱們得預先聲明一下。”

胖漢瞪著一雙豬眼,向笑麵虎看了又看,然後冷笑一聲道:“俺肚皮擺在這裏,原不是擺空架子與人看的。打壞了肚皮,隻怪自己腹皮不結實。便是打破了肚皮,也怨不得人拳重。萬一俺肚皮沒有受傷,打的人倒受了傷,當然也不能怪俺肚皮無情,這也得預先聲明一下。足下如果自問沒有把握,還不如回去安坐吃喝的好。”說畢,兩手叉腰,兩腿一蹲,端得四平八穩。

笑麵虎原是個凶暴腳色,怎禁胖漢一反激,又自恃著拳頭上用過苦功,平日一拳可以擊碎三塊水磨方磚,這樣棉花似的大腹,包管一拳過去,便打得他大小便齊出。那邊架子端好,這邊便舉拳奔去。

還算笑麵虎良心發現,拳頭未下,心裏一轉念,萬一真個一拳打死,在這喜慶席上,似乎說不過去,不如隻用八成力量吧。他念頭一轉之間,油錘似的拳頭已到胖漢肚上,隻聽“拍拍”一聲,笑麵虎拳頭整個兒陷入肥肉之內,看的人吃了一驚,以為一拳搗破了肚皮,連拳頭都打入腹內了。說時遲,那時快,未等笑麵虎拔拳,忽聽胖漢鼻子裏哼了一聲,同時墨油油的肚皮,突地向外一鼓,卜通一聲,笑麵虎仰麵一跤,跌出三四步開外。

笑麵虎在眾目睽睽之下,豈肯吃這個虧,一骨碌跳起身來,虎也似的一聲大吼,一雙滿布紅筋的怪眼,突得雞卵一般,火雜雜地重又撲將過去,惡狠狠用足力量,騰的一拳。

這一下,樂子可大了。拳到了肚皮上,隻覺得胖漢肚子真像蒲包一般,鬆鬆的毫不著實,四團肥肉,卻跟著拳往裏收。這回拳勢既猛,皮肉也格外收得緊,非但整個拳頭沒入肉堆內,連小半條臂膀,也裹將進去了。

笑麵虎一看不好,急想收拳時,哪知拳頭到了人家肚皮上,被四麵肥肉裹得緊緊的,宛如生了根,再也拔不出來,掙紮了幾下,拔不動,心頭火發,惡膽頓生,正想舉腿兜頭踢去,猛聽得胖漢喝一聲:“滾你媽的!”

這一下真要笑麵虎好看。在胖漢肚皮運氣一鼓之間,笑麵虎伸腿欲踢之際,猛覺全身一震,憑空彈出一丈開外,頭下腳上,一個倒栽蔥,直跌落大廳門角落裏,跌得他發昏了半晌起不來,因為頭下腳上,跌下來,頭和地麵便撞了一下,自然震得昏迷過去了。

過天星到底不忍,慌和頭目們趕來,把笑麵虎抬了出去。這邊把受傷的笑麵虎抬出,那邊胖漢得意揚揚,把肚皮拍得山響,哈哈大笑道:“那位仁兄真可以,看他神氣,定想一拳打死俺才甘心,哪知在俺這肚皮上打得輕,跌得輕;打得狠,也跌得很。有了那位仁兄作榜樣,大約沒有人來嚐試的了。俺總算獻過了醜,要失陪了。”

他正想掩好衣襟,忽聽得右席又有人大喝道:“休走,還有一個不怕跌的!”

眾人急看時,隻見右席上走下一個滿身錦繡、俊俏風流的瘦小書生來。

原來此人就是紅孩兒。他在席上,看清胖漢肚上功夫,無非仗著一點蛤蟆功。笑麵虎練的是一身硬功,想用猛力伏人,所以上了他的當。紅孩兒存了報複主意,便一步三搖地走近胖漢,假充斯文,向胖漢兜頭一揖。

胖漢正在誌高氣揚,哪把紅孩兒放在心上,略一抱拳,便哈哈笑道:“足下乳臭未幹,吃完了喜酒,上學堂去是正經。咱們以武會友,沒有你們念書人的份兒。”

紅孩兒並不生氣,依然笑嘻嘻地說道:“我看那位打你肚皮的朋友跌得怪有趣的,所以俺也想照樣跌他一跤。再說你自己說過,不論是誰,都可以打你肚皮三下,並沒有說念書人不能打你的話。你如果怕俺打你,那倒好辦,你隻要在眾人麵前朝俺叩三個響頭,俺就放你過去了。”

這一番尖刻的話,說得胖漢真像氣蛤一般,怪鳥似的大叫,立時重敞胸膛,端好功架,向紅孩兒招手道:“來,來,來,你自己招死,可不能怪俺。”

紅孩兒嬉皮笑臉並不動手,隻管朝著他端詳。

胖漢等了許久,有點不耐煩起來,喝道:“叫你打你又不敢來打,隻管耽誤功夫做甚?”不料胖子話未絕聲,紅孩兒一個箭步,疾起右掌,向胖漢肚臍眼上隻脆生生一拍,“托”的一聲響,猛見胖漢臉色驟變,一聲怪呼,望後一個倒坐,蹲在地上,竟起不來了。

紅孩兒朝地上胖漢看了一看,冷笑道:“原來鐵肚皮功夫,也隻如此。”說畢,頭也不回,向廳外出去了。

這當口,忽見老 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

紅孩兒仰天大笑道:“俺便是長江紅孩兒,是此地過寨主朋友。”說完這話,依然揚長而去,老 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三由眾人七手八腳地從地上架起,向廳外扶出。

原來那胖漢是老 的舊友,跟著老 從瓦岡山趕來瞻仰婚儀,這時受了紅孩兒的掌傷,麵如金紙,牙關緊閉,老 三同幾個寨卒,把他架回自己下處調養。可是聚義廳上,被這幾個寶貨一鬧,鬧得興致索然,也沒有人敢提議,請李紫霄再顯身手了。

坐在左麵首席上的熊經略,半晌沒有開口,此時卻嗬嗬大笑道:“這幾個寶貨,都不是好東西。那胖子蛤蟆功沒有練到家,便想這兒耀武揚威,偏又碰上他的克星。那孩子這一掌,真夠狠辣。可憐的胖子,包管不到三天,便要裂腸而死。”

眾人吃了一驚,李紫霄卻從容不迫地走到熊經略身邊,慢慢提起酒壺,替熊經略斟了滿滿一杯酒,然後在相近空椅上坐下,笑問道:“師叔說的使掌的人,大約用的是鐵沙掌功夫,卻不料他年紀輕輕,竟忍心下這樣毒手。剛才聽他自己報名,叫甚麼紅孩兒,這個綽號,也夠特別的了。”

熊經略笑道:“這紅孩兒眼光不定,滿身邪氣,出手又這樣老練,如果他常到山寨來,你們應該留神一二才是。”

李紫霄不住點頭,接著向翻山鷂問道:“那三個賀客麵目很生,俺未見過這等人,不知是誰的朋友?”

翻山鷂道:“據說那胖子是老 的朋友。那跌一跤的漢子和紅孩兒,都是過天星的熟人,剛來山寨訪友,湊巧遇上喜事,便也列入賀客之列了,想不到這大喜日子,鬧出這樣笑話來!”

李紫霄點頭不語,這時所有賓客,都已酒醉飯飽,有的已經返回三義堡與瓦岡山去了,未走的坐著喝茶閑談著,隻有熊經略提著朱漆葫蘆,一麵喝酒,一麵滔滔不絕說個不休。李紫霄隻好起身告辭,領著小虎兒,回到後寨去了。

席散之後,本寨執事人等,招待賓客的,依然分頭待客,巡邏壁壘的,依然分頭糾巡。這天全山頭目寨卒,雖然不能擅離汛地,卻沒有一個不沾著喜慶的恩惠,整天的吃著大杯酒肉不算,外帶著幾兩白花花的犒賞,連山寨境界內居民,多少也得著一點好處。這筆開銷,數目卻也不小,當然是路鼎掏的腰包,但是全山寨卒居民都感念著李總寨主,並不知道是路寨主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