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願。”南陽喊她。
她轉頭,聽見“哢”的一聲響,他手持相機站在後麵為她拍了張照片。
她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早上都沒梳頭呢。”
南陽靜靜看著她:“阿願,我們考同一所大學好不好?”
沈願怔怔地看著他。兩人認識以來,他一向是含蓄內斂的,從來沒有過多地表達過自己的情感,可現在他看著她的目光竟有些灼人。
她胸中有什麼情緒在翻湧,來不及深究,她就開口說:“好!”
他笑起來,像得到極大滿足,從未這麼開心過。
暑假的最後一周,沈願準備在家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應付高二。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時,報紙上突然登出了她和南陽的照片,除了之前在公園被拍到的之外,還有前幾天兩人看荷花的照片。這次公司沒有提前聽見風聲,準備動手時已經來不及,報紙早已賣出了千萬份。
兩人登上了娛樂版的頭版頭條,媒體甚至挖出了南陽的家世,有記者嘲諷沈願,這麼早就開始結識豪門了。
“我說過什麼!”到了公司之後,周寧把報紙摔在她麵前。
沈願低著頭站在她麵前。
“你新戲剛拍完要播,這個節骨眼上出這檔子事,對你的形象有很不好的影響,投資方也有很大意見。”周寧這次很生氣,“阿願,你怎麼就不聽話呢?”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委屈又難過。她哽咽著說:“我沒有。”
她從來沒有問過南陽父母是做什麼的,他們也並不像報紙上寫的那樣。
“大家並不關心真相,他們隻想相信他們看見的,隻想為茶餘飯後添點話題,沒人在乎你的感受和前途。”周寧說。
公司裏的電話被記者輪番轟炸,他們都想要采訪沈願或打聽些什麼。
周寧正說著話,沈願的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周寧的話。沈願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一眼,然後又偷偷看向周寧,悄悄掛掉了電話。
周寧看見她的小動作,心裏就明白了,她說:“以後不要再跟他有什麼聯係了。”
“我們在一個學校。”沈願想了想,說。
“同校不同班,不必有交集的,操場上見了就低著頭走過去。”周寧說,“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和他一起出去。”
沈願想起那天南陽看她的目光,想起了他在公園和她說的話,想起了他給她做的筆記,還想起他為了保護她被流氓打。
她怎麼能見到他都不和他說話呢?她怎麼能裝作不認識他呢?那他會有多難過?她想到他黯淡下來的目光,還有那裝作若無其事的溫柔笑容,心就狠狠地揪了一下。
周寧見她不說話,喊了聲:“阿願?”
周寧簡直要被她氣死了,自己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地和她說了半天,她竟然油鹽不進,看來不說點狠話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是不行了。
“沈願,你知道違約後果多嚴重嗎?你回去看看合同,問問你爸媽賠不賠得起天價的違約金。”
沈願的臉“唰”一下白了,她怔怔地看著周寧,忍了許久的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林嘉星乘自家的飛機飛了回來,走到門外,門剛推開一半,就聽見她哭著說:“寧姐,他人真的很好很好,我們還約定了要考同一所大學。”
他如遭雷殛,愣在原地。他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隻為聽她說這句話?
他從沒有設想過這種情況,沒想過他和她之間會有其他人,他一直認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甚至未來,她的身邊隻會有他,他也隻有她。而現在她卻背著他和另外一個人有了關於未來的約定。頓時心如刀絞、悲憤交加。他用力握住門把手,金屬的冰冷從他掌心一直傳遞到心髒,他感到一陣冷,又一陣熱。
他忍了又忍,才將一腔的悲憤咽回去。他伸手敲門,“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是砸在自己心裏。
周寧轉過頭看見他,臉色微微好轉:“什麼時候回來的?”
沈願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這是怎麼了?怎麼把人都訓哭了?”他壓抑著心裏的情緒問。
周寧重重歎口氣:“她啊!”
“您先去忙。”林嘉星走上前,“我來說她。”
周寧走後,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倆。她靠著落地窗坐下,低著頭,雙肩低垂,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林嘉星在她對麵,他雙手插進口袋裏,靠著桌子看她:“平常在我麵前不是挺能耐的嗎?怎麼現在這副模樣?”
沈願抬頭看他:“林嘉星,我不想和你吵架!”
敢情他回來是為了和她吵架?一口濁氣堵在胸口,但看見她那紅得像兔子似的眼睛,他的心又軟了下來,又酸又疼,連同那口氣也泄了。
他想起她剛才那句——他真的很好很好……
“他有什麼好?”林嘉星忍不住問。
窗外火燒雲鋪滿天際,直到最後一抹餘暉消失。月牙悄無聲息地升上來,顏色極淡,像雲朵一樣。青灰的天空漸漸暗下來。
許久後,她才開口說話:“他讓我覺得自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的。”
林嘉星看著她,忽然覺得可笑,嘴角揚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他為了留在星海,留在這裏,不惜與父親吵架,而她卻說,隻有那個人讓她覺得自己重要。
“很可笑是吧?”沈願也跟著露出自嘲的表情。
“是。”他說,“太可笑了。”
沈願抬頭看他,眼淚再一次湧出來,她抬起手狠狠擦掉:“就算你們全都覺得可笑,我也……”
她話沒說完就被林嘉星打斷:“他究竟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能讓你這樣!”
“你去德國的那天在去機場的路上看見煙花了嗎?那是他送我的禮物,漫天煙花都是他送給我的。”
林嘉星不說話,隨意往窗外望了一眼。
那樣惡俗的煙花,有什麼了不起?
她接著說:“每當我難過的時候他都會安慰我,不管我什麼時候找他聊天,不管我說的話多麼無聊,他都會很認真地聽,他給我講故事、說笑話,他陪我去看櫻花,他……”
“就這樣?”他語氣嘲諷地打斷她。
“林嘉星,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她一臉認真地看著他,“連我爸也沒有。”
他覺得難以呼吸,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往下墜。他覺得可笑、可氣,可是他笑不出來,也發不出脾氣。
——林嘉星,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連我爸也沒有。
她的話在耳邊反複回響,他的一顆心像被人緊緊地攥在手裏,每跳一下都很痛。
兩人又重新陷入沉默,盛夏的夜晚,明月皎潔,星光閃爍,從二十八樓的房間裏望出去,天上地下一樣熱鬧明亮,他們置身中間,卻被襯托得無比孤單。
許久後,他喊她:“沈願。”
她沒有說話,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睛看他。
“你真是笨蛋。”他說。
“嗯。”
“我——”他頓了頓,接著再次開口,“我……”
他還是沒能說下去,拳頭在口袋裏握得發僵,整個人都繃著,嗓子灼熱異常。
沈願覺得有些異樣,她靜靜看著他,他卻不發一語,轉身離開了。他出門時,用力地摔上了門。
“咣”的一聲響,寂靜中讓人一陣心驚。
公司這幾日都在為沈願處理這次的危機事件,南家也在暗暗處理。
相關人員都在辦公室坐著,討論此次事件的解事方法。顧熙麵無表情地坐在首位,她旁邊坐著林嘉星。公司的幾個高層都知道他是太子爺。
沈願坐在周寧身旁,一言不發地聽著他們安排,但顧熙似乎對這些處理方法都不太滿意。
“阿願是少女偶像,而且還是學生,不能用常規的方法處理。”她說,“台灣小虎隊裏的蘇有朋人氣為什麼那麼高?關於他們的運作方法倒是可以借用下。”
“在報上寫南陽是在為沈願補習功課。”林嘉星突然開口,他皺著眉,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南陽是學年第一名,把他的成績登上去。”
顧熙愣了愣,其他人也都看向他。
“你把他給你的筆記和前幾次考試的成績拿出來。”林嘉星看向沈願。
沈願意外地抬起頭,林嘉星麵無表情地移開視線,繼續吩咐:“找業內最好的筆杆子來寫,一定要把南陽寫得非常優秀。兩人是在補習討論功課。”
顧熙想了想,說:“好!成績好的孩子對家長有巨大的說服力。”
其他人也跟著點頭,誇讚林嘉星的處理方式。
沈願抬頭看著坐在辦公桌前的林嘉星。他收斂了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樣子,隱隱透出幾分指點江山的氣勢。這還是平常和她鬥嘴,惹她跳腳,花式嘲諷她的那個林嘉星嗎?
她沒想到他竟然還願意幫她,他那麼討厭南陽,剛才卻說要把南陽寫得非常優秀。
“顧總。”就在她走神時,林嘉星又開口了,“這事之後,安排一次公益活動。”
“你說說內容。”
“我、趙妹兒、沈願一起去孤兒院送福利,然後再去臨終關懷醫院送溫暖。”他想了想,說,“先問一下趙妹兒有沒有時間吧。”
周寧點點頭,說:“這個主意很好,給大眾非常正麵的影響,也能讓這些需要關懷的人得到大家的注意。”
“我會安排。”顧熙說,“那沒什麼事的話暫時就討論到這裏。”
散會後,公司開始按計劃行事,很快就找了幾家業內有影響力的媒體寫文章,在報紙上刊登了南陽的好成績,以及沈願這幾次的考試分數,之後幾家有影響力的報刊都發表了新的文章,暗諷有些媒體捕風捉影不說,還幹擾青少年正常的交友學習。
顧熙還安排了一次電視台的訪問,請來了教育界知名人物。針對大家應該對青少年的交友學習抱持一個什麼樣的態度進行討論。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但漸漸地開始往積極的一麵扭轉了,甚至不再隻是娛樂圈的事情了,大家逐漸把目光聚集在了青少年的教育以及交友問題上。
沈願和林嘉星這幾天都待在公司,但自那晚後兩人幾乎沒有說過話。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這麼冷淡,以往他就算生氣也不會不理她。
雖然大家對她的態度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她自己覺得非常難堪,除了參加必要的會議,其餘時間她都一個人待在舞蹈室。
趙妹兒來公司看她,推開門看見她正在壓腿。趙妹兒從鏡子裏瞪她一眼:“惹事精!”
沈願心裏既酸澀又溫暖,有點想哭。從事發到現在,隻有跟趙妹兒相處令她感到輕鬆,沒有負擔。
“誰知道狗仔怎麼就盯上我了。”沈願說。
趙妹兒盤腿坐在地上,從包裏拿出薯片遞給她:“這回有做明星的自覺了吧?以後可得好好學習下前輩們出門都是怎麼‘武裝’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