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映秀鎮,我足足呆了兩天,而這兩天,卻讓我感覺度過了兩年的時間。
漫長且難熬。
我在鎮上一邊打聽著言言的消息,一邊也在幫著那些消防隊員一起尋找生還者。雖然好多被埋者都已經被困了一百多個小時,生還的希望渺茫,可他們的親人和那些救援隊員仍相信會有奇跡的發生。
當所有的努力終於換來了一句“小心,他還活著”的話時,我想,這就是我所能見識到的奇跡吧。奇跡,不屬於上帝,它隻屬於熱愛生命的人。當我看著這個從廢墟裏被一堆人抬出來的男人時,我想,我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奇跡發生的,而且它並不遙遠。
此時,溫煦的陽光對於這個男人而言,已變得刺眼無比。隻見救援隊員很熟練地把一塊厚布蓋在了男人的眼睛上,然後慢慢地,穩穩地把他從掏出的空隙中抬出來。男人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血跡斑斑,但好在沒有傷到要害,除了身體非常虛弱外,神智還算清醒,隻是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現場的人都淚崩了。
“幫我找找我的老婆吧,今天是我和她結婚的日子……”
一種像要吞噬一切的靜默籠罩在這邊小小空間裏。人們除了無聲地把男人送上救護車外,什麼都做不了。這幢樓裏,一百多個人,隻有三個幸存者。而這個男人,就是那第三個人。
我低落的情緒變得更加壓抑,淚水不經意間已經噙滿了眼眶。在這裏的每一分鍾都在觸及著我的靈魂深處,一下一下,重重地錘擊著,直到可以聽到碎裂的聲音。
我的害怕和不安讓我再一次地衝出了人群,不顧一切地詢問在現場的每一個醫護人員、解放軍官兵以及那些言言的同行們,希望他們之中有人可以認出我手機裏照片上的女孩。
就在我再一次失望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記者模樣的男人嘀咕了一句。
“我好像在三天前見過這個女孩子。”
“你,你說什麼?你見過她?”我近乎瘋狂地扯著那個男人的衣領,著實讓對方嚇了一跳,“對,對不起,我有點激動,你能確認看到的人就是這個女孩嗎?”
“恩,應該沒錯。別看她身材嬌小柔弱,卻有股看不見的強大的能量。我記得那天她不顧自己的安危,硬是從快要倒塌的房子裏救出了一個小女孩,把我們在場的幾個大男人都嚇壞了,還好沒出意外。我記得她好像也是搞新聞的吧,反正感覺挺拚命的。”男人一邊回憶,一邊豎起了大拇指。
“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好像他們那幫人兩天前就離開映秀鎮,去下一個村了吧。”
我充滿希望的心,又一次地沉了下去,但欣慰的是,言言沒有出事。
於是,我開始漫無目的地徘徊在一片破敗中,任由塵土掩麵,苦腥刺鼻。眼看著希望離自己越來越近,卻始終抓不住,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那種強烈的落差和對比,極其考驗著我的神經。我不知道在這裏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此時言言她還在堅持什麼,到底安不安全。
“叔叔。”
背後傳來了稚嫩的聲音。
“你,你好呀。媽媽找到了嗎?”我回頭,看到了兩天前同行的那個女孩子。此時的她紅光滿麵,一臉笑意,又恢複了該有的童真,可愛之極。
“恩,找到了,就在那裏。”女孩高興地指著遠處的大帳篷,一臉的自豪。
“恩,叔叔說的吧,你一定能找到你媽媽的,因為你媽媽是好人。”
“那叔叔找到阿姨了嗎?”
我搖了搖頭,麵露憂鬱。
“叔叔放心,你也一定能找到的,因為阿姨也是好人。”聽到此言,我終於笑了。孩子充滿陽光的童言,深深地打動了我的心。這個世界唯一不能缺失的,就是希望吧。
“謝謝你,我一定會找到她的。”我又一次地充滿了信心。
“那叔叔,我帶你去見見我媽媽吧。”女孩興奮地拉起了我的手。
我的雙腳像是著了魔一般,很自然地就跟著來到了前方那個綠色的大帳篷前。
隻見帳篷內外進進出出好多的人,大家都忙碌地救治著那些傷員,動作迅速,神情專注。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一種責任,誰都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女孩在人堆中指出了她的媽媽,一位美麗的白衣天使,有著一張和小女孩一樣的秀麗的臉。
“媽媽在忙,不能打擾她,隻能在這裏看看。”女孩一臉的認真,可心裏卻說不出的高興。
我陪著女孩,遠遠地望著這位美麗的媽媽,心生暖意。
就在我環視周圍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角。她一身素裝,齊肩長發,雖然一隻手縛著白色的紗布,但臉上卻始終掛著和煦的笑容。我的眼睛頓時濕潤了,心早已飛了過去,身體卻還釘在原地,邁不開一步。
“言言,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