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著調的公子哥兒
費天銘被人打了,傷了內髒,斷了根肋骨,住進了醫院重症房。
接到這個電話,柯誌華一開始壓根不相信,隻以為又是費天銘想找借口搪塞他,直至那邊又說,打人的人也被扣了,在醫院,讓他過來一趟。
他聽出來了,打電話的是費老爺子的管家老肖。
雖然沒有說他什麼,但柯誌華也感覺到了費老爺子對他強烈的不滿。
柯誌華暗叫倒黴,隻好嘴裏連聲抱歉,說馬上趕過去,又問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讓他盡快來,打人的人有點特殊,需要他的專業意見平了這件事。
老肖精明強幹,是費老爺子手下一員大將,說話很少這麼猶豫的。
照道理來說,把行凶者直接交給警局,該判幾年就判幾年,有什麼好為難的?
費天銘斷了根肋骨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怎麼也能治好。
不是柯誌華沒有同情心,而是對這單生意,他已經疲憊不堪,再也沒有耐心和這不著調的公子哥兒周旋,隻想盡快結束甩掉這件事。
費天銘在本市娛樂版八卦雜誌上,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有的時候比費氏集團創始人費老爺子還要出名。
三個月前的一場車禍,讓他幾乎登上了所有娛樂雜誌頭版頭條,和他一起受重傷的某三線女星也隨之紅遍娛樂圈,聽說車禍出院之後片約不斷,身價暴漲。而他出院之後,仿佛要把生病時損失的玩樂時間全都追了回來,一發不可收拾,幾乎每隔幾天,他和各式女人的照片總會占據娛樂雜誌半副版麵。
費老爺子沒有辦法了,隻好期望婚姻能管住他,替他和何家獨女訂下婚約。
何家提出的條件之一,就是要求費家處理幹淨費天銘在外麵所有的女人,費老爺子和柯誌華他爸關係好,他爸讓柯誌華接手這事,柯誌華沒辦法推掉,隻好接手。
他要調查費天銘在外麵的女人,並替費天銘一一處理幹淨,斷了首尾,讓何家滿意,以免日後在訂婚儀式上鬧出什麼笑話來。
費老爺子發話:威逼利誘,不論錢財,隻求結果。
這些天柯誌華已經替費天銘支出了好幾筆款子。
其實他一開始就知道,費家這錢不好賺。
柯誌華表麵是律師,但也是私家偵探,近兩年也有了點名聲,不想沾手這種爭風吃醋的活兒,壞了自己的品牌不止,還被行內人笑話。
費天銘出了名的人品差,脾氣刁鑽難搞,別的不行,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外麵的朋友又多,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有人通風報信,柯誌華不得不和他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事兒雖然不難,費家肯花大價錢,也沒有什麼衝突危險,可費天銘壓根不配合,想盡一切辦法躲他,雖然柯誌華緊迫盯人,卻還是被費天銘溜走了好幾次。
這一次,是在停車場時跟丟的。
所以,聽說費天銘被人打進了重症房,有點小興奮之餘也好奇,費天銘蜜糖罐裏養大,營養跟得上,平時常健身,人長得高大,能把他打進重病房的,得是個身材差不多的狠人。
他腦子浮現出一個體重兩百斤腹肌六塊的壯漢。
來到醫院,老肖等在病房門口,看見他進來,先沒讓他進去,把他拉到一邊,輕聲說:“老柯,你這怎麼回事?少爺被打成了這樣,你也沒跟著?”
柯誌華有苦說不出,隻好說:“對不起,費少爺本事大,一不留神跟丟了。”他問,“他還好吧?”
“沒什麼大事。”老肖說。
“肋骨真斷了?”柯誌華問。
“沒有完全斷,拍了片子,兩根肋骨有裂縫。”老肖說了實話,“把傷說得重些,後麵好談事。”
柯誌華明白了,為了增加談判籌碼,故意把傷說得嚴重,這是人之常情,但需要老肖這麼不厚道辦事,看來這事真有點棘手,怕是又跟費天銘的風流韻事有關?
心中的好奇到了極點。
“誰打的?”他問。
老肖下巴往病房一揚,“在裏麵,少爺在和她談。”
“什麼?”兩百斤的打人壯漢就這麼放進了病房?要是鬧起來誰能攔得住?
柯誌華拔腳往病房裏衝,被老肖一把拉住,“沒事,有人看著呢。”
忽然間,激烈的爭吵從病房中傳了出來,緊跟著,變成了女子尖利高亢的指責。
“女的?”柯誌華聲音拔尖問。
老肖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對啊,怎麼啦?”
“沒什麼。”柯誌華認為自己到底私家偵探,雖說比不上福爾摩斯能一眼明辨是非真相,但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大驚小怪,沒見識,跟個鄉下佬似的,免得讓人小瞧了去。
現今這年代,也有兩百斤六塊腹肌的肌肉女。
房裏又傳來一聲脆響,緊跟著是勸解攔阻之聲。
兩人對望一眼,都從雙方眼裏看出了無奈,隻好推開房門走進去。
一進門,柯誌華首先找兩百斤六塊腹肌女,沒見著,費天銘床頭半躺,頭發濕轆轆的,地板上有一個杯子,是醫院的那種環保塑料杯,兩名護士攔在床前,神色緊張地擋住一名女子。
女子背對門,背影纖細苗條,一頭烏黑直溜的長發垂到腰際,比其中一名較胖的護士還矮點。
再看費天銘,他上半身包得象一個粽子,僵直倚在病床後背板上,神情倒很正常,臉上除了水珠沒一點傷,柯誌華不厚道地想,傷了臉多好,傷了臉也能消停段日子。
費天銘的這些麻煩,大多是那張臉惹的,有錢多金,長得又好,會玩,會哄,會寵,能讓女人對他身上劣根性視而不見。
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位就是行凶者?
望向老肖,老肖點了點頭。
兩人進門,也沒影響屋內緊張氣氛,女子甚至沒有回過頭看。
“是我對不起她,但我這不是也沒辦法麼?你讓丁闌過來,咱們談一談,總能談得攏的。”費天銘語氣溫柔,潑在臉上那杯水沒有影響他自我感覺良好,相反,有女人為他爭風吃醋,眼裏還帶點得意,“如今我要結婚了,她想要的,隻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答應。”
女子一陣沉默。
又是這樣,柯誌華替費天銘處理女人時,經常遇到這種情況,聽說以後不來往了,那些女人一開始哭哭滴滴,很傷心的樣子,但最後總被他的溫柔體貼打動,加上錢財補償,基本上沒人會恨他。
這也是柯誌華不願意接手這單生意的原因之一,費天銘這個樣子,這時候雖然保證和這些女人斷了聯係,難保結婚後不會故態複萌。
雖然費老爺子沒要求柯誌華辦事要個保質期,但日後如果事情搞得太難看,還是他柯誌華的錯,費老爺子哪舍得責備費天銘?
“把腎還給她,這事就算完了!”良久,她冷冷地答,有股壓抑不住的憤怒。
費天銘似感意外,看了她一眼,垂頭,伸手拿了床頭紙巾擦拭臉上的水珠,答:“咱們這樣的人家,結婚前哪不會有幾個女朋友?你瞧,結婚人選也不是我能決定的,是家裏要求的,丁闌是付出了不少,但那時,我也是一心一意對她,和其它的女人聯係全斷了,你去打聽打聽,哪一個能讓我這麼對待?我並沒有欺騙她,也付出了時間和真情!”
女子偏頭看他,低低地笑了兩聲,“費天銘,我給你算算,你的付出值什麼?你付出時間不值錢,因為你從沒用時間自己掙過一分錢,你的錢全是你家裏給你的,你對女人的關愛是你家裏人在供養,你所謂給丁闌的補償,都要祈求家裏給予才能實現,所以,和你在一起,浪費的是丁闌的時間。你真情更不值錢,你把你所謂的真情同時付給了很多人,一多就濫,所以,如果付出這些東西的人有價值還好,從金子身上掉些金屑子也會點值東西,可從廢渣上麵掉下來的,值什麼?”
柯誌華轉頭望老肖,費天銘是費家單傳金孫,哪能被罵得這麼狠?還不趕緊勸著攔著?
老肖正側頭看窗外,出神地研究樹上兩隻鳥兒,仿佛那兩隻麻雀是絕世珍稀,瀕臨滅絕。
柯誌華順著他的視線看,自己到底隻是個外人,老家夥都不管,他跟著瞎起什麼哄?看看鳥兒得了。
費天銘暴怒的聲音響起,“你說什麼!”
“費天銘,我說得再明白一點,你這個人,要能力沒有能力,要擔當沒有擔當,活到現在還一直在啃老,丁闌是不會再要你這樣的人的!”
“那你,你,你來幹什麼!”費天銘從床上彈起,臉頰通紅,卻因為繃帶綁得太緊,不能起身,又坐了回去。
兩名護士趕緊左右一邊一個按住了。
柯誌華明白了,兩個護士是用來對付費天銘的,這忙,他到底要不要幫?
他再看眼老肖,這老東西倒是把視線從兩隻麻雀身上移開了,開始研究屋裏的儀器屏幕上的心跳曲線,這又不是道格瓊斯指數曲線,柯誌華實在沒興趣,隻好掏出手機看。
“你欠丁闌一個道歉!”她聲音更冷。
“道歉?我做錯了什麼?丁闌給我一個腎,那是她自願的,我說了願意以市麵十倍的價還她!她還想怎麼樣?難道想我和她結婚?”
“費天銘,沒人教過你,做人多少得有點責任,多少也得想想人家的立場!給對你好的人最起碼的尊重!你住院時,丁闌悉心照顧,在你生命垂危時甚至把自己的腎給了你,她從沒求回報,沒有要求過你什麼,你找別人了,她也沒有再糾纏,可你是怎麼做的?出院後帶新女朋友去她單位顯擺,還讓那女人去鬧,反倒說丁闌是小三!你讓她在單位上怎麼做人?要結婚了,還打電話給她,感謝她給你的一個腎,讓你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她說了,咱們分手還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帶新女朋友去看她有什麼不對?是那女人事後去鬧的,我要和她分手,她把分手這事怪在丁闌身上,我有什麼辦法?”他身子在床上扭動,想掙脫兩名護士的按壓,忽然間身子僵了僵,“不對啊,我要什麼時候派人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要結婚了?”
聽到最後那句,柯誌華一怔,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望老肖,老肖死勁盯屏幕曲線,眉毛都沒動一下。
柯誌華想,今天的事怕有些蹊蹺。
女子卻壓根不信費天銘的辯解,看了他好一會兒,“我隻以為你沒有擔當,原來你連腦子都沒有,看來,我這一趟是來錯了,要一個沒有責任心,腦子隻有三歲的白癡來道歉,把你當成了一個正常人來要求,看來,要你道歉都是我太高看你了。”
屋裏頓時靜默。
費天銘停止了掙紮,仰麵躺著望屋頂,兩名護士見他安靜了,以為事情過去了,手鬆了鬆。
忽然間,他一挺,掙開兩護士的按壓,從床上跳起,下了床,麵孔紫漲,直衝到女子麵前,“倪星星,你再說一遍!”
柯誌華想攔,見老肖石膏像般地站著,研究屏幕上心跳曲線沒完沒了,隻好再低頭滑看手機屏幕。
女子一伸手,不知用了個什麼動作,費天名左胳膊被扭到身後,身子矮了大半截,哎喲個沒完,叫老肖,“肖叔,肖叔,救我!”
老肖這才把視線從屏幕上移開,也沒動,叫柯誌華,“老柯,老柯,攔住,攔住……”
柯誌華如夢初醒般把眼神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先把手機放兜裏,上前兩步,用讚美來掩飾自己的不作為,“身手不錯啊,練過的吧?挺專業的,先鬆鬆手,他才剛受了傷,肋骨……”費天銘這活碰亂跳的樣子不好瞎說肋骨斷了,他沒老肖的厚臉皮,“內髒受了重傷,再打傷了成殘疾可不得了。”
女子鬆開了費天銘。
柯誌華才看到了她的正麵,在心底讚一聲,真長得一幅好容貌,橢圓的鵝蛋臉,眉如柳裁,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寒若星辰,讓人一望了去,腦子全被那雙眼睛占據。身材纖瘦單薄,體形卻很優美,嘴角不笑而似帶笑意。
就是這位把費天銘打得進了醫院?
柯誌華終於有點明白心中那蹊蹺之感從何而來了。
閨蜜模樣品性都好,人以群分,那位丁闌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也姓丁,是生物醫藥界的著名研究專家,如果這位丁闌和那位丁教授有什麼關係,老肖的反常舉動就可以解釋了。
除了何家那閨女之外,費老爺子還在猶豫不決,想著那位丁闌?
也不看看費天銘什麼德性!
最後那電話是老肖打的,丁闌沒出現,反而是這正義感爆棚的丁闌閨蜜出現了。
引發的直接後果就是費天銘被爆揍了一頓。
這事背後一定有費老爺子的提點,可誰知道事與願惟?
老肖這意思,讓自己給從中說和一下?
他拿眼角睞老肖,老肖撐不住臉皮,回應他一個笑容,他走過去低聲問:“老肖,你老實告訴我,那位丁闌,是不是丁克強的女兒?”
老肖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大律師,你口才好,這事兒還真得拜托你。”
柯誌華撇了撇嘴,不搭理他。
費天銘站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轉動眼睛,看看柯誌華,又看看老肖,怒氣過後,腦子裏開始消化倪星星剛才說的話,很明顯,對這位從小掌心捧大,隻聽到過讚揚恭維的公子哥兒來說,從來沒被人這麼罵過,讓他玻璃心碎了滿地,“倪星星,你說清楚,我怎麼沒有承擔了?對丁闌,我當然感激,也讓她以後有什麼困難我隨時幫忙,但我們倆確實不合適,我總不能找個媽當老婆……”
“你治病時花言巧語忘記了?那時候沒把丁闌當媽?”
“住院的時候我確實覺得她挺好的,也挺感激她,可出了院,又覺得咱們倆不合適了,你瞧,她總一本正經,老讓我上進,我上進有用嗎?我什麼都有了!我就喜歡玩,咱們話都說不到一塊兒,我在她麵前總感覺像對著我媽,我這才又找了新的女朋友,人生在世,不就是圖個舒心快活嗎,我們倆結婚,我老被她管著,她不會高興,我也不快活,我怎麼就成了你說的那種人了?”
“我呸,費天銘,說到底,你就是不負責任,隻顧自己,沒有承擔,對所有人,你都隻知道伸手索取,從不回饋,對你家裏人是這樣,對丁闌也是這樣,說到底,你就是個專門從別人身上吸取營養,來供養你自己的蛀蟲!你包裝得再漂亮,也是個猥瑣無能的小人!”
柯誌華聽得呆了,心說這妹子非但打人受過專業訓練,罵人也一套一套的,也受過專門訓練?
費天銘剛恢複了些正常顏色的臉重又變得紫漲,嘴唇蠕動,卻不知道怎麼反駁,雙拳緊握,渾身發抖,病床跟著被震得直顫。
屋子裏靜了下來。
等到柯誌華發現不對,費天銘已經翻著白眼仰麵向後倒了去,兩名躲到門邊的護士這才往床邊跑,一個人掐人中,探呼吸,另一個人按床頭叫醫生的警鈴。
可沒等醫生到,費天銘已經醒了,神情怔怔的,仰麵躺著,醫生扒眼皮照瞳仁,號脈博聽心跳,直起身摸下巴,對那護士說:“病人挺正常的,別一驚一乍大驚小怪!”
護士喃喃,“李醫生,他剛才真不行了。”
柯誌華認出那醫生是本市著名外科一把手,很懂他為什麼這麼不耐煩,也是被逼的,一個輕傷病人,占據醫院重病資源,還讓他這個著名主刀給看傷,佛都有火。
“行了,沒事別瞎按。”醫生往門外走,停了停,轉頭對老肖說,“對了肖經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出院?”
老肖臉上現出少有的尷尬,“再過兩天,過兩天。”
醫生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費天銘,你,你怎麼樣?”
女聲響起,大家夥兒望去,費天銘已經從床上坐起,雙臂撐在床兩邊,垂頭看地板。
倪星星朝病床走了兩步,他一偏頭,朝她望去,倪星星停住了腳,臉閃過一絲困惑。
柯誌華站得離她不遠,她臉上的神情看得很清楚,敏感察覺她似乎有點顧忌。
這轉變太大,尤其是顧忌的對象是她剛才還在指著鼻子罵的,柯誌華認為自己想多了。
老肖已經上前,“費少,還好吧?”
費天銘沒答他,站起身來,皺眉,視線在屋子逡巡,再收回,柯誌華視線和他相遇,手機差點滑掉,做為私家偵探,他閱人無數,費天銘容貌還是那容貌,可神態眼神明顯變了。
他身量本就高過屋裏人,此時居高臨下地站著,眼神一掃,屋子裏其它人頓時矮了一截,包括柯誌華自己。
病房日光燈照得有如白晝,人人臉上一片慘白,眼神疲憊,可他不同,從柯誌華這方向看,眼眸精光四射,深邃之極,似聚集了無數黑暗。
連他的身形,都挺直了許多,有某種標杆般的軍容站姿。
這還是剛才被倪星星壓著胳膊求饒的那公子哥兒?
老肖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妥,遲疑地收回腳步。
費天銘往前走兩步,站得離她更近,看她的頭頂,“你,倪星星?”
倪星星後退兩步,半仰頭迎上他的視線,“明知故問!”
他雙眉隆起,盯著她,“你做的好事!”
柯誌華心底升起股不安,看老肖,老肖半垂頭,凝神看地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時的費天銘,眼裏含了股隱忍的怒意,象把未出鞘的劍,帶著股肅殺,柯誌華形容不出那種眼神,他以前從沒見過。
費天銘也會囂張發怒,但是那浮誇的銳利,象玻璃般易脆,哪會有那種千錘百煉般劍般的肅殺?
他怔神間,費天銘已把倪星星逼到了牆角。
柯誌華趕緊上前想勸,麵前人影一閃,老肖已橫插在兩人中間,張手攔在費天銘麵前,“費少,有話好好說。”
柯誌華停了腳步,老肖這胳膊肘往外能拐成這樣,讓人歎為觀止。
短暫的怔忡之後,倪星星回過神來,臉上一紅,看似察覺被這慫貨逼成這樣很丟臉,在老肖身後瞪他,“怎麼,還想討打?”
費天銘一伸手,沒見他怎麼用勁,老肖蹬蹬蹬往後走,收不住勢,背貼到了牆才勉強站定。
柯誌華沒來得及反應,那兩個人已經交上了手,拳來腳往,眼花繚亂,倪星星下手快準狠,但這次與先前不同,招招落空,幾招過後,她的胳膊被扭到背後,和剛才費天銘被扭的姿勢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倪星星沒喊救命,一張臉漲得通紅,頭發垂到地上,牙齒把嘴唇咬得發白。
“老柯,老柯,站著幹什麼,趕緊勸勸!”老肖扶著牆叫他。
柯誌華幾步上前,左手使了個巧勁去擰費天銘的右手,卻如撞到岩石之上,反作用力從指背透出,讓他的手指隱隱作痛。
柯誌華不信邪,使勁握住他的左腕往外一掰,紋絲不動,更別提鬆開倪星星,相反手腕一震,柯誌華往後退去,腰撞上了牆角放的醫用櫃,鑽心地痛。
倪星星額頭現了老大的汗珠,卻倔強地忍著不出聲。
柯誌華和老肖異口同聲,“費少(天銘),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費天銘往前一送,倪星星弓腰向前,趴在了病床之上,半天沒能爬得起來,他再次邁步向她,柯誌華一見不好,捂著腰再次攔在費天銘身前,“天銘,天銘, 別這樣,人家一個姑娘……”
“姑娘?”他停了腳,看了看床上,再看向他,從臉滑到了試圖拉住他胳膊的手上,柯誌華心底一驚,待要鬆開,卻被他一把叼住,手背反扭,身子不由自主矮了一截,迎上了他冰般的麵頰,卻是一陣失神,難怪他能成為娛樂版雜誌爭相追逐報導的對象,雖然報導不是什麼好新聞,但他確實有360度無死角的好相貌,不用特意找角度,就能拍出明星大片的效果,曾經有著名媒體人調侃,費氏集團新產品上市,不用花大價錢請明星代言,他這個兒子出幾則花邊新聞比什麼廣告都有效。
柯誌華自己雖是個男人,手背被拗得生疼,但離費天銘近了,也不由自主被吸引,看了還想再看,全忘了身處狼狽。
忽地,費天銘似乎動了動,柯誌華感覺有股力量從手背處直慣向了他的手腕,再延伸至胳膊,他整個人被一股力量甩了出去,蹬蹬蹬後退幾步:“砰”的一聲,後背撞上某物,老肖哎呦不停,兩人滾在一起,相扶著爬起,卻是麵麵相覷。
平日裏腎虛體弱的二世祖,這把子力氣從何而來?
倪星星已從床上撐起,也怔住了,腳往地上夠,往門邊看。
兩護士早拉開房門躲到了外邊。
費天銘視線跟著她移動,卻忽然捂著胸口喘了兩下,停住,轉臉向柯誌華:“你,關上門!”
柯誌華捂腰走到門邊合上房門,臨了醒悟,他幹嘛聽他的?
不對,太不對勁了,費天銘那股子頤指氣使的勁從何而來?剛才那神態,眼神淩利,這哪裏是在指揮他,明明是在指揮千軍萬馬!
他按下心底疑惑,轉而勸說:“天銘,有話好好說,你看……。”
費天銘卻轉身,隻看倪星星,“誰是丁闌?”
倪星星一怔,偏頭看他,“費天銘,你是不是傻了?”
正在這時,屋內的忽然傳出嘀嘀警報之聲,屏幕上成一條直線的心跳曲線忽然間開始瘋狂起落,尖銳的波形閃動著,頭頂的白熾燈呲呲地響,忽熄忽亮,光影投在費天銘的臉上,他的眼眸出現兩個深深的黑色漩渦,神情卻有些迷惑,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裏。
護士聽見了屋裏不妥,推開門看,“怎麼了?怎麼了?”
燈光忽然間大亮,然後啪地一聲熄了,警報聲停了,屋子陷入黑暗,忽然從明轉暗,眾人什麼都看不清楚。
隻柯誌華隱約看到兩個晶亮小點從地上飛起,從門縫裏飛了出去。
等救急燈再亮起,費天銘已經倒在了地上。
還是那位李醫生趕了過來,神色卻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一臉凝重,費天銘被直接抬進了ICU病房。
一翻忙碌之後,柯誌華見倪星星還沒走,歎口氣說:“你先回去吧。”轉頭問老肖,“老肖,你說呢?”
“對對對,你先回去,告訴丁闌一聲,他沒事!”老肖說。
“他真不會有事?”倪星星年青的臉閃過一絲內疚。
“星星,你明天還要上班呢,別耽擱了,去吧,去吧,這都快半夜了。”老肖說,“對了,別忘了你那機器人玩具,在旁邊治療室放著。”
倪星星這才一步三回頭走了,臨走把自己的電話留給了老肖。
柯誌華不作聲,隻反複看老肖,看了又看,老肖繃不住,說了實話,“你猜對了,兩人開始好時,老爺子以為他這孫子總算靠譜了一次,居然追到了丁克強的女兒,當然喜得不行,連婚禮都替兩人準備好了,可哪裏想到,天銘病一好,故態複萌,和丁闌分手,老爺子費盡了心思讓兩人和好,丁闌哪裏是他以前那些女人?哪隨便哄哄就成了?老爺子隻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何家的,給丁闌那電話是我打的,想盡最後一份心,誰知道丁闌出國了,電話轉到倪星星這裏,這不,天銘挨了打,弄成這樣……原想把他的傷說得重些……女孩子嘛,心容易軟,心一軟,這事兒就好辦了,可哪裏想到費少還是這樣,這不,又動起手來。”老肖攤手歎氣,後虛心求教,“老柯,你說這事怎麼弄才好?”
柯誌華也攤手,“老肖,感情之事咱們就別摻和了。”
“這不沒辦法麼,老爺子老想他們破鏡重圓。”老肖看了眼柯誌華,拍他肩膀,“老柯,這些日子難為你了,你看啊……。”
柯誌華肩膀一聳,把他的手彈開,不上當,“別,這事我也沒法子。”
“我知道,裏麵這位爺配不上人家,可偏偏他還自我感覺很不錯……哎!”他歎口長氣,點到既止。
柯誌華笑了兩聲,“今天這頓罵,怕是他長這麼大從沒遇到過的?”
老肖也笑,兩人隔了玻璃看醫生護士圍著費天銘在裏麵急救。
柯誌華見他不是很擔心,想了想說:“他以前經常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