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點了點頭,讚他,“不虧是私家偵探,一猜就能猜著。換了腎之後,經常無緣無故昏迷,過些時間自己醒了,反倒身體恢複得很快,隻是行為有時候有點莫名其妙。”
“就像剛才?”柯誌華還是弄不懂剛才的事。
老肖偏頭思索,“那倒沒有,剛才那情況少見,像變了一個人,力氣一下子變那麼大?請了美國頂尖腦科醫生來查,也查不出什麼來,對了,走,我給你看看兩人在車庫時的錄像,好像也出現過剛才那情況。”
兩人下了樓,來到車上,取了錄像帶用車載錄像機看。
那是一段費天銘被打時的錄像,地下停車場裏,倪星星首先出現,手裏抱了一個玩具,像是個常見的早教機器人,費天銘開了輛紅色跑車從出口出來,倪星星抱著機器人出現在車頭前,費天銘開了車門下車,兩人開始吵,吵沒幾句動起手來。
那機器人玩具被丟到一邊,骨碌碌滾到了車盤底下。
費天銘一邊倒的被打,步步後退,最後抱頭蹲在了地上,倪星星騰空飛起,拳打腳踢,錄像裏沒有聲音,但從倪星星嘴形看,估計邊打邊嗬哈有聲。
柯誌華逼笑,想及自己到底受雇於費家,不能太過興災樂禍,逼得胃痛,他忍著,旁邊的老肖卻沒忍,哈哈哈笑得車頂差點被掀了,他就不忍了,兩人笑了好一會兒,柯誌華擦著眼淚問:“這位倪星星是幹啥的?怎麼這麼能打?”
“查過了,體育學院畢業的,拿過好多獎,什麼殆拳道武術之類參賽獎,現在幹了份替身的活,是武替,有點小名氣。”
柯誌華哦了一聲,看屏幕。
屏幕之上,費天銘慢慢站了起來,光線開始明暗不定,燈泡一下子炸開,倪星星怔在了那裏,他步步往前,她後退兩步,指著他說了兩句什麼,他急速向前,又是那種古怪的動作,一下子叼住了倪星星手腕,可這一次倒得更快,一叼住了她的手,身子馬上後仰,躺到了地上。
倪星星走過去探他的呼吸,推他,然後拿手機出來開始打電話。
錄像在這裏結束。
“是倪星星打電話叫的救護車?”柯誌華問。
老肖點頭,“對,她一路跟了來,挺負責的一個孩子,就是年青,脾氣有點不好。”
他語氣中的喜愛之意壓都壓不住。
柯誌華看了他一眼,“得了,那不是你的女兒,你也沒兒子能娶來當兒媳……那位丁闌你見過?”
“見過,一樣好,好孩子就是會找好孩子做朋友,哎……可惜了。”雖然沒有明說幸好費天銘沒娶她,老肖的表情完全表達了這層意思。
柯誌華搖頭說:“依我看,能別摻和就別摻和,天銘性子沒定下來,別害了人家姑娘。”
老肖歎口氣點了點頭。
柯誌華想了想再問:“這事是有點古怪,剛才在治療室燈滅的那會兒你有沒有見到什麼東西?”
老肖搖頭,“一片漆黑,哪有什麼東西?”
柯誌華沒有再說下去,心想是不是自己看錯了?那兩個晶亮的小白點隻是某件東西的反光?
……
“倪星星,演員是舞台的主人,你得融入情景中,感受這情景,哭出來,能隨時哭出來才是最好的演員,才能達到表演的最高境界!”
倪星星跪坐在地上,周圍下著瓢潑大雨,前麵就是她劇中弟弟的屍體,可她一點都哭不出來,遠處,導演拿著話筒向她吼叫:“倪星星,你知道搭這個場景得多少錢嗎?快點哭啊!你僵著臉幹什麼?演僵屍啊!”
倪雪境搖著手裏的團扇,嵌珍珠的釵鈿搖晃,發髻上薄紗巾被鼓風機吹起,拂向麵頰,她不耐煩地問:“導演,這是第幾次了,要我們等多久?她不會演,就換個會演的,為一個小角色浪費大家的時間值得嗎?”
周圍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那些話語清晰地傳進她耳裏:“誰的關係塞進來的?完全不會演戲!簡直是浪費時間!”
暗影裏,施一航站在眾人後麵,眼神晦暗。
他好不容易托關係給倪星星爭取了一個小角色,演一個弟弟被人打死了的丫環。
倪星星練習許久,還花光所有積蓄請表演老師教她演戲,可臨上場,她還是搞砸了。
施一航失望的眼神讓她心裏發酸,頹廢沮喪,可無論她怎麼傷心,就是不能催化成淚水。
就像許多年前,父親離開的時候,她流不出淚來;媽媽被車撞了,她依舊流不出淚來。
鄰居們指指點點:真是個硬心腸的小姑娘。
“倪星星,表演藝術是表現人的藝術,演員是表演藝術的創造者,同時又是表演藝術的工具和材料,我這麼說你懂嗎?所以,在表演之中,你不再是你自己,而是表演之中的工具和材料,表演讓你哭,你就得哭,讓你笑,你就得笑!你哭不出來怎麼行?”表演老師掐著眉心說。
倪星星垂頭坐在椅凳後麵,隻覺得自己成了小小的一團,變成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表演老師站在雲端,成了如來佛祖,他翻轉手掌,五座大山從上麵砸下,砸得她喘不過氣來,再也不能翻身。
施一航站在那裏,導演站在那裏,表演老師站在那裏,倪雪境站在那裏,團團圍住她,或失望或鄙夷,質問她,為什麼你哭不出來?為什麼?你怎麼能當一個好演員?真是替身演員的命!
黑暗從四麵八方向她擁來,濃如墨汁,粘稠之極,向她埋沒。
倪星星拚命地爬,拚命地爬……
忽然間,她滿頭大汁,從床上坐起,怎麼會做這種夢?真實得讓人害怕?全都是她以往失敗經驗的重閃。
沒錯,她的前男友施一航確實托關係替她爭取到了這個丫環的角色,因為這難得的機會,她自己找一個資深退休表演老師演她表演,可依舊沒用,那場戲她還是搞砸了,她的演藝生涯依舊退回到原處。
而她和施一航也分手了。
她喘著氣,環顧四周,周圍是熟悉的環境,隻有那斷腿的塑料機器人黑黝黝的雙眼靜靜地凝視。
倪星星下了床,倒了杯水來喝。
環顧四周,牆壁冰冷,水流滑過她的喉嚨,讓她全身冰冷……她努力過的,可到了最後,她挽救不了愛情,也挽救不了事業。大吵之後,兩人還是鬧翻,而她,隻能老老實實繼續當替身演員。
叮咚,叮咚,手機不停地閃,她拿來一看,好幾條信息,全是丁闌的。
丁闌出國公差,紐約時間現在是早晨,她發信息來幹什麼?拉開信息一看,全都在問她在哪兒?在幹什麼?
她急忙回複。
“倪星星,快看視頻。”是丁闌的短信。
叮咚一聲,又有個短信來了,上麵附了個鏈接。
倪星星點開那鏈接,視頻上先出現一行大字:著名演員倪雪境和劇組參加公益捐款活動,場麵感人,催人淚下,但是,注意,後麵的那位女工作人員表情亮了,在眾人都在為那家人傷心流淚的時候,她表情冷漠僵硬,一滴眼淚也沒有,帶著股遺世獨立冷眼旁觀的氣質,人怎麼可以冷漠成這樣?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視頻裏,患病在床的母親眼淚噙著淚水,對身邊的女兒說:“快,快給好人們磕頭,咱們一家子終於有救了……”
有點呆傻的女兒直直跪了下來,向圍聚在一起的幾人磕頭。
屋子裏,家陡四壁,唯一的電視還是二十多年前的又老又舊那種。
牆壁斑駁不堪,牆麵剝落,露出了裏麵的磚石。
解說聲響起:“王嫂非常不幸,二十多年前,女兒出生沒多久就伴有動作遲緩,語言發育障礙等症狀,緊接著,不幸接踵而來,為了籌得女兒的醫藥費,他的老公在工地上打工時從支架上跌了下來,摔得半身癱瘓,整個家由王嫂一個人支撐,女兒漸漸長大,卻沒有學校願意收留她,醫院檢查出她腦子長了一個腦瘤,並且,腦瘤還在漸漸長大,既使這樣,王嫂也從沒放棄希望,把一腔母愛全奉獻給了女兒,可王嫂也累病了,有嚴重的心髒病,淩遠醫學研究所聽到了這個消息,願意支助她進行開顱手術,著名影星倪雪境等也聯合其它一些明星發起籌集醫療救助款,救助關愛貧困病患兒童,讓更多兒童擁有一張純真笑臉……。”
鏡頭之下,周圍的人心情沉重,默默擦拭眼淚,一身T恤打扮的倪雪境邊拭眼淚邊摸著那家女兒的頭說:“小妹妹,你會好的,你媽媽和爸爸的病也會好的。”
女兒呆呆地點頭:“謝謝姐姐,姐姐,你長得真美……”
鏡頭忽然定格,移到後排,後排角落裏的那名女子的臉被人用一個黃圈圈了起來,樂聲忽起,她的臉被放大,呈高清狀態,臉上毫微畢現。
解說員忽然聲音急促:“在眾人都在為這家人悲傷的時,她靜靜地站著,有一雙看透世情的眼,在她的眼裏,世間苦難算得了什麼?苦難才是人間的修行,她為什麼會如此的冷漠?我猜,她心底可能會想,這家人再怎麼苦,又關她什麼事?”
彈幕瘋狂布滿了整個屏幕。
主流聲音是:細思極恐,現在的年青人怎麼了?怎麼這麼冷漠?其良心呢?同情心呢?
你們啊,他們是在表演參加公益,不要要求太高!
這些明星參加公益活動,哪有幾個真心的?
對,後麵那位工作人員才是真性情。
出門在外,全靠演技,經審查,此女子演技不過關。
這工作人員也太不上心了,好歹是給新劇做宣傳,人家主演倪雪境都賣力得很,她怎麼能這樣?
你看她長得雖然漂亮,但站在後麵一排角落,一定是個不重要的角色!
但她冰霜樣麵癱的表情,讓人莫名有點小心動呢!
眾人流淚我獨醒,做人,就是要有這種狠勁!
知情人:我知道她是誰,她是位替身演員,給許多大演員替過戲的!在替身行業小有名氣!
此女要紅,一定會紅,肯定會紅!紅紅紅……
到了後麵,整個屏幕被大片的紅字遮蓋。
視頻裏的聲音變了,解說員換了種輕快語調:在整容臉,麵癱演技流行的現代,此女目測不是整容臉,因為沒有醫院能整出這麼一張圓乎乎,肉嘟嘟的臉,但她可以搭上麵癱演技的順風車,所以,同意各位的說法,她會紅。
再往下看,此視頻搜索量已經達到了上百萬條,下麵的評論有上萬條之多。
倪星星目瞪口呆,這是怎麼回事,不過陪劇組參加一個公益活動而已,就演變成這樣?
終於明白今天倪雪境的助理為什麼老來找她的岔,連累她被導演罵她替的戲沒有逼真感,沒有生活實感!
想她一個武打替身,不露臉的,還需要這些?
如果她有這些,還會是替身嗎?
真是屋有漏雨,禍不單行,費天銘還躺在醫院裏,這裏又出事了。
她想明白了,正是因為這個視頻,她和蔡紫才鬧成這樣,引發了後麵一係列事件。
老肖打那通電話時,她正在挨罵。
她給倪雪境替的那段武戲已經NG了十幾遍了,副導小楊悄悄提醒了她,她才知道是倪雪境的助理蔡紫在找茬兒,忍不住和蔡紫爭了兩句,被導演罵得狗血淋頭,做動作時心緒不能平靜,空中翻騰時身子側飛了出去,撞倒道具架,把下一段戲借的道具早教機器人給砸壞了,又被道具師臭罵一頓,讓她把那早教機器人修好。
等她狼狽不堪地接了老肖那通電話,說感謝丁闌捐了一個腎給費天銘,讓他能過幸福的家庭生活。
語調雖然不帶客觀評價,也沒什麼譏嘲之意,但丁闌和費天銘之間的鬧劇,她可清楚得很。
她的火頓時騰地一下子湧了上來,問清楚費天名在哪兒,打車就往大廈停車場趕,說沒兩句,被費天銘那自以為是的態度氣得直接開打。
可誰會想到費天銘這麼不經打?
去醫院的途中,她後悔,懊惱,想撞牆。
天地良心,她本來是想好好的,十分有禮貌地讓費天銘別搞那麼些事,別再有事沒事打擾丁闌的生活!
是想非常有控製的把握住自己的情緒,用談判專家的理智和冷靜找費天銘談判,分析利弊,多少改變一下費天銘,讓他別一切以自己為中心,全不為別人著想!
雖然那一天她自己被導演罵得裏外不是人,過得狼狽不堪,但打的趕過去時,她不停地告誡自己,要控製情緒,以理服人,以情動人,別動不動用拳頭解決事。
可誰知道,理想和現實總是相差如此遙遠?
她都不明白最後為什麼會發展成了這樣。
還有視頻這件事,她就跟著劇組當了一會兒搬運工,給那家人搬送倪雪境粉絲送的籌款禮品,她知道自己不會流淚的毛病,還注意站在角落裏不引人注目,卻還是被人拍了視頻?還剪輯成這樣?
看來,這視頻才是一切事件的導火索!
倪星星呆看了視頻半晌,想及剛打了費天銘,有點怕和丁闌聯絡,自己給自己鼓勁,好一會兒才發信息回去:“丁闌,這,這是怎麼回事?”
丁闌好一會兒沒回,微信狀態老在正在輸入。
這是多大一段教斥啊,倪星星呆呆看著手機屏幕,心中忐忑。
又隔了好一會兒,信息終於來了:“這位患者是我們研究院公益治療的兒童,倪雪境聯合一些明星為貧困患病兒童搞了個籌款活動,原以為會給研究院拿來不少籌款的,這樣能資助更多的兒童,可拍下這樣的視頻之後,我們資助的項目都非常的難了,好幾個準備捐款的名人都收回了捐款,認為這些活動隻是明星拿來做秀的,對外影響極為不好!”
倪星星不知道怎麼答,打上幾個字又刪了,再打上幾個字,又再刪除了。
在她猶豫的功夫,信息又來了:“星兒,你為什麼會去參加那種活動,你不知道你……”
倪星星總算打了一行字上去:“我以為站在角落裏,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透過屏幕倪星星仿佛都能看到丁闌的歎氣臉:“你呀,倪雪境是大明星,參加的這種活動,處於眾人關注之下,媒體一定會各種亂寫,明知道自己哭不出來,還去那地方幹什麼?”
“那怎麼辦?”倪星星愧疚之極。
“我回來再說吧!”
倪星星看著屏幕發怔,隔了好一會兒才打過去:“丁闌,你回來了?不是要出差好幾天嗎?”
她抬頭看表,半夜十二點?丁闌沒有再回信息。
以丁闌的聰明和敏銳,見麵的話會不會看出自己表情之中蘊含的深層次內涵:把她前男友打進醫院之後的做賊心虛。
雖然她不會流淚,但其它表情豐富,用丁闌的話說,她的七情六欲就寫在臉上。
每次做了不靠譜的事之後,總能被丁闌一眼識辯出來,讓她對自己的演技再次失去信心。
表演是一項動作的藝術,更是一項表演人的藝術,好的演員既使在死了爹娘時也能如常出演喜劇,逗得觀眾哈哈大笑。
想起了教她表演的那位老師說過的話,她趕緊掏出一麵鏡子,先齜牙裂嘴活動活動臉部肌肉,練練表情,練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了,說是這麼說,但丁闌再怎麼著,也得兩天後回來吧?
那時候,她的情緒一定會恢複得差不多了,肯定能把這段暴力事件化為無形,既使敏感如丁闌也從自己臉上看不出一點兒端倪來。
她有點佩服自己的邏輯嚴謹,思慮周密。
叮咚叮咚,門鈴忽然響了,她怔了怔,跑過去打開門,看見丁闌站在門口,左手拖著行禮箱,隔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丁闌,……你回來了?”
滑輪碌碌,在行禮滑行聲中,丁闌走進她家,直走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倪星星趕緊遞了杯純淨水給她,她喝了一口,偏頭看倪星星:“我出國的這幾天,你挺忙的啊?視頻上了熱搜不止,還和劇組的人吵架,砸壞人家的東西,又跑到某停車場,伸張正義去了?”
倪星星下巴都快掉了!
不可能!前兩件事她知道還有些道理,畢竟流傳甚廣,最後那件事她可是謹慎了又謹慎,事情了了之後去了趟公園,照幾張相片發朋友圈,以求取得不在場證據,費天銘躺在醫院這件事和她沒關係!相片丁闌還點讚了的!還誇她衣服和環境搭配得好。
當時,她都曾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丁闌出差在外,消息為何這麼靈通?老肖不可能打電話給她,他們沒有她的聯係方法,出國後,丁闌新換了電話號碼,以前的那電話號碼轉到了她這裏!她忽然想起一人,她前男友施一航!
以這人凡事都能插上一腳,而且每次還能追根究底使她無所遁形的八卦程度來看,他確實有可能知道她的事。
畢竟這又不是沒有過?
“是不是施一航說的?”倪星星怒火騰騰地上湧。
丁闌沒出聲,隻打開礦泉水瓶飲了一口。
“果然是他!他是怎麼知道的?從哪兒?這事我沒對任何人提過,富祥大廈地下停車場那時最少人了,老肖說了,費天銘下午五點會在那兒出現,我這才去……”
丁闌旋緊瓶蓋的手停了一下,抬頭看她,皺緊眉頭,神色不善:“你,你找費天銘幹什麼?”
倪星星看她:“你……其實不知道?”
丁闌冷笑:“沒錯,是施一航說的,但他隻說看見你手裏抱了一個玩具氣衝衝地進了停車場,喚你你也不應,於是推測你和人起了衝突,又說你氣成那樣,隻怕動了手,說你一和人起衝突就是動手,讓我問一聲……”
進停車場時好像是聽見有人叫了她一聲?她看見了費天銘的跑車,急趕過去攔他,沒在意,那人是施一航?她當時就說那聲音怎麼那麼熟!
這倆人又來這一招!
她總會被他們的語氣誘導,主動自覺坦白從寬。
倪星星轉過身去,把頭往沙發背上撞。
在這兩個人類精英麵前,她怎麼老也學不會凡事多留個心眼?
“說吧,你找費天銘幹什麼?”丁闌語氣沒有起伏。
倪星星隻好一抹額頭,轉過身來,老實交待:“哪是我找的他,他們家管家老肖打電話過來,我一氣之下……”她把前因後果說完,小心地看了眼丁闌的神色:“真的,我真一開始隻是讓他別有事沒事來打擾你,從沒想過揍他的……”
“你還真動手了?”丁闌語氣平靜得讓人莫名心慌。
倪星星轉身,又拿頭磕沙發。
頭發卻被丁闌一把揪住,往後拖:“不是叫你別管這件事的嗎?”
“哎呦,痛,痛,丁闌,你揪痛我了,痛死我了……”倪星星慘叫。
丁闌鬆了手。
倪星星撫著後腦勺看了她一會兒,“丁闌,其實隻要你稍微主動些,讓一點點步,他怎麼會去找別人?”
“他需要的人不是我,不適合的人被人取代,這本就是件好事。”丁闌淡淡地說,“我和他的感情,一開始就是錯的,他在病中最需要人照顧時,放下了他不好的一麵,而我,當時隻以為遇到了一段璀璨而熱烈的愛情,在那樣的環境我們兩人都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卻不知道當一切回規正軌,矛盾和三觀不和最終還是會顯現, 我們不過是各歸其位而已。”
“難道隻有在戀愛的時候,大家才能互相謙讓包容?”倪星星說。
“也許我們都不夠愛吧,都不願意為對方改變自己。”丁闌說。
“想想也對,你們倆人怎麼會走在一起?說實話,他外表是好的,但相處長了,我都受不了他!”
“他在生病期間,並不因為家境的原因看不起人,既使對一個小小的護士也禮貌有加,病痛之中從沒有壞脾氣,也懂得製造浪漫,在外散步時都知道摘一朵花送給你,我以為這樣的人就是好的,卻沒有想到這隻是他吸引女人養成的習慣,因為沒有生活壓力,他可以把表麵功夫做得足夠好,把自己收拾得足夠漂亮,不像外麵那些為生話而奔波的男人,我不知道那不是一種真誠,隻是一種習慣,卻把自己最真的感情給了他,沒有考慮他需不需要這種真誠。”
“聽你這麼說,我現在倒覺得,丁闌,也許你們的相遇,真的是一種錯誤,他是你遇到的最錯的人。”
“還不如說是我一生中最失敗的事。”丁闌苦笑。
“丁闌,你能這樣想就好,你這麼優秀,以後一定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讓自己開心的人。”倪星星說。
費天銘車禍之後,在丁闌所在的研究院治療,兩人這才認識,倪星星一直不知道,像丁闌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看中費天銘?還在他病危的時候捐了一個腎給他?
她眼裏的丁闌,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榜樣,和自己完全相反,她學什麼都快,在倪星星還在和高考試卷做鬥爭時,她已經醫科大學少年班轉博士班,還沒畢業,更被著名疾病研究中心錄用為實習生,她複讀一年考上體育學院,丁闌已經轉正,成為那裏最年輕的研究專員。
丁闌理智,知性,生活三點一線,除了公寓就是研究院,要不就是她這裏。和費天銘這種人不是同一種類。
可這兩人卻在費天銘生病期間產生了感情,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到最後,這段感情卻以費天銘病好之後,開始沾花惹草而無疾而終,不了了之。
費天銘出院之後,甚至沒有給丁闌一個解釋,就開始和以前各類女朋友交往,今天小明星,明天模特兒,後天網紅,兩個月換了五六個女朋友,像住院前一樣經常出入娛樂場所,登上娛樂雜誌封頁。
從看到雜誌那一刻起,丁闌再也沒有提起過他。
隻有倪星星知道,從那時開始,丁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人也瘦了一大圈。
過了良久,丁闌才轉過身來,笑了笑:“隻有這句話,你說得對。”
倪星星陪笑。
丁闌走回沙發,隨手把沙發上的早教機器人推到一邊去,問她:“劇組那兒又是怎麼回事?”
倪星星朝那早教機器人歪了歪嘴:“喏,就是它,吊威亞時不知道哪兒出了故障,偏了,飛了出去,撞到了旁邊錢昆的道具架,把這東西撞倒跌壞了。”
丁闌驚訝:“錢昆?劇組這次特意從美國請來的那位道具大師?”
倪星星點頭。
丁闌感慨:“大製作啊,難怪自開拍時起,倪雪境工作室就主動找到我們研究所,要求和研究所一起聯合搞個公益活動,她這是要豎起一個好的人設,擴大影響力,以配合電影發行,可惜啊,反而是你這個冷麵俠女上了熱搜榜,所以後來倪雪境的助理才找你的岔兒?所以你做替身時心神不定,一失手,把人家道具架給推了?還砸了這個機器人?”
她指著沙發上的玩具機器人說。
“你都猜到了?”倪星星發怔。
“我還不知道你?表麵上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心裏承受能力……”丁闌搖頭。
確實如此,她首次高考沒考上就因為心理素質不行,根據丁闌對她的總結,她這個人是經常性熱血上頭,像點燃的炮仗,總在不適宜的時候爆炸。
倪星星歎氣,她才開了個頭,丁闌就推測出前因後果,對她的聰敏,倪星星已經習以為常。
“以後這劇組的日子難過羅……”失落了兩秒,想起丁闌已經徹底放下了費天銘,又替她高興:“東家不打打西家,像我這種專業人士,哪裏找不到工作?”
丁闌拍她的頭:“你呀!”
兩人相視一笑。
倪星星放下心來,心說這幾天雖然過得一團亂麻,但總算有了件好事。
想起搞砸了那公益活動又愧疚:“丁闌,你們研究所的籌款活動……?”
丁闌笑笑說:“有個大財團捐了一大筆錢,把那幾單損失補上了。”
倪星星拍胸口籲了一口氣,驚訝:“他們不怕這都是做秀?”
“不是每個人都那麼想的。”丁闌說。
“還好這世上像丁闌你這樣的聰明人多!”倪星星眨巴著眼偏著頭說。
丁闌撇了撇嘴,似笑非笑,轉過頭去,視線落在那早教機器人身上:“這東西不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