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將軍不討厭的人真還挺稀有的……我指的是真實自然成長的人類,不是車間製作的編程機器人,這種機器人當然按將軍您的喜好來……”
老左拉了老右一把,老右扯回話題:“將軍,還有一件事,通過觀看視頻,你了解邀請別人同睡是什麼意思了嗎?”
費晚轉過身沒說話。
兩機器人耐心地等著,好半天才等到他點頭。
兩人互望,奇,將軍這是在尷尬?
這可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趕緊記下多巴胺分泌水平。
“將軍要抓緊了,爭取盡早和倪星星確立關係,和她產生實際的婚姻,這麼做的好處有兩個,第一,可以斷絕了施一航的念頭,讓他把目標轉向其它未婚女性,第二,將軍可以盡情地享受地球假期,從此以後有倪星星給您驅駛,照顧您一切日常小事,比如買辣醬什麼的。”
“隻可惜,這個機會終於還是失去了,這段時間倪星星傷口未愈,確實不好再進一步,但將軍,就我們查的資料上說,還有其它很多增進感情的方法,比如說玩親親等……”
費晚皺眉:“那是什麼?”
老右在鍵盤上急速跳動,調出解釋來:“這是一種人類之間表示親昵的一種方式,就是嘴對嘴交換體液,是一種嗅取荷爾蒙的原始生物意義,是靈長物動物的本能。”
“什麼?這麼惡心的事你讓我做?”費晚凝視它們。
老左拉了一把老右,兩人急速竄至鍵盤縫隙裏,探出頭提高聲音:“將軍,我們不是在故意搞事情,真是這樣的,地球人認為用嘴唇接觸另一個柔軟的異性嘴唇,是種妙不可言的行為,將軍,您就當作實驗,去證實一下,看看是不是對的?這種事,您以前從來沒有實驗過吧?”
費晚支腮,看電腦屏幕半天不出聲,等得兩機器人都差點絕望了,才點了點頭:“有道理。”
兩人鬆了一口氣。
“但是,一個人的口腔裏生活著近幾百種口腔細菌,如果吃完大蒜類含有不明氣味的食物,口腔實際上不會比某排泄器官幹淨多少,你們確定這真是種妙不可言的行為?”
兩機器人互相望了望,同時泄氣:“將軍,您自己決定吧,我們的意見,隻作參考,畢竟這些資料也隻是從網上查來的。”
老左想了又想,垂死掙紮:“將軍,我能提個建議嗎?”
費晚點頭。
“您不能老固守以前的老觀念,得多嚐試些新東西,比如說,您以前從來不和人擁抱的,有人站離您一步距離之內,您都會不準許……”
老右嗬嗬笑:“對,對,對,星際聯盟主席新上任,站得離您近了一些,被您直接推下了主席台,造成重度軟組織挫傷,從此之後,隻有和您進行體能訓練,被您痛揍時才有可能和您近距離接觸……”
老左趕緊打斷了它的話:“但您最近也經常和倪星星擁抱了,不是嗎?”
兩機器人期待地看他。
費晚皺眉思索:“那就試試?”
兩機器人連連點頭。
“你們今晚調試出一種能殺滅大部分口腔細菌的漱口水來,做好準備!”
兩機器人麵麵相覷,隔了好一會兒說:“將軍,您是準備給自己用啊?還是給倪星星用?”
“當然兩人都得用?”
老左不怕死勸說:“將軍,這麼一來,哪還有半點地球人所說的浪漫?”
費晚怒了:“那你們就要我冒吞幾百種細菌的風險?你們是怎麼保護上司的?你們的風險意識呢?”
兩機器人覺得自己一腔熱血負東流,一番好心喂了狗,沒意思得很,提起精神勸說:“將軍,我建議您還是自己先用用,如果不管不顧地往人家嘴裏噴,很容易被人當成神經病的。”
“對,將軍,先殺死自己口腔裏的細菌,藥水在自己口腔裏有遺留,親嘴之時,順勢把液體送往對方嘴裏,效果也是一樣的。”
費晚沉思:“聽起來有點道理。”
兩機器人互相望望,同時鬆了口氣。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辦公樓裏,柯誌華把桌子上的東西整理好,正準備離去,助理推開辦公室的門,一臉無可奈何:“柯律師,這位倪女士一定要見您。”
柯誌華一怔,門已經被推開了,戴大黑框眼鏡,口罩遮了半邊臉的女人直接走進。
他認出了來人,向助理擺手,讓他出去了,向來人說:“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裏?”
倪雪境拿下了擋在臉上的墨鏡,取下口罩,坐在他對麵:“老聯係不上柯先生,隻好自己親自走一趟了。”
柯誌華暗暗叫苦:“你那單事,我不能接的,我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了。”
“是嗎?同樣在調查她身邊的那一位,我隻不過想買點消息而已,順手之勞,柯先生現在還講究職業道德了?”倪雪境笑了笑說。
柯誌華尷尬地問:“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倪雪境說:“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就這麼大一個圈子,柯先生想瞞得密不透風,怎麼可能?”
柯誌華無可奈何:“您到底想知道什麼?”
“她最近的狀況我想你應該知道了,我隻想知道,她請了哪一個營養師,健美教練。”倪雪境垂頭端詳自己的手指:“這些,影響不了你查的事吧?“
柯誌華一怔,攤手:“我還真沒往那方麵查過。”
倪雪境根本不信,寫了個數字給他:“柯先生還是想好了再答我。”
柯誌華拿起紙條看了看,放下了,躊躇了一下,隔著玻璃看到助理拿著電話向他打手勢,站起身來說:“倪小姐,您等等我,我接個電話……”
他站起身離去。
倪雪境心中惱火,隻好等著,隔著筆筒看到了桌上白紙寫的兩個字,左右望了望,見玻璃外柯誌華背對著她接電話,無人注意她,悄悄抽出了那白紙,看了看,拿出手機,拍下了白紙上的內容,把那張紙依舊放回桌麵上。
柯誌華接完電話回來,賠笑道歉:“對不起,倪小姐,太多事要忙了。”
倪雪境站起身來,把墨鏡戴上:“算了,你不願意接,我也沒辦法,先走了,晚上還有戲拍。”
柯誌華看著她離去,等房門合攏,想了想,檢查桌上,見一切東西似乎原封不動,放下心來。
他拿起辦公包離開。
有風吹來,從窗子縫隙間吹進來,揭起了白紙一角,現出上麵幾行字,劃出大大的問號,其中一行:……5月12日,洗臉之後,倪星星演技大退,當日被陳導責備,事後她重回洗漱間整理,演技恢複穩定。
紙上列出一係列的時間點。
一連串的問號之下,黑色號筆批出:難道她的演技和眼睛有關?
樓裏燈光一盞盞熄滅,白紙隱在了黑暗之中。
………
“戴一條珍珠鏈,就能遮住脖子上的傷口,醫院給你用的藥很不錯,是最新的能讓細胞快速再生的藥物。”丁闌把珍珠鏈替她戴上。
“還好新戲告一段落,要等播出兩周後看效果調整劇本再拍,要不然,出了這種事,我麻煩大了!”倪星星邊照鏡子邊說。
“對啊,星星,最近這段時間你的事兒可真多,顧柯怎麼會又找上了你?”丁闌從果盤拿了個腰果吃。
倪星星坐到她身邊,撲哧一聲笑了:“他哪裏是找我的?”
丁闌側過身子看她:“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你說,他找誰?”
倪星星神秘地說:“猜猜看?”
丁闌想了想,搖頭:“猜不出。”
“那裏隻有兩個人,除了她,隻有那位費叔叔,那個罪犯當然是找費叔叔的!”
兩個同時望向在屋子角落裏用瓶蓋堆砌著大廈的丁蕾,她沒有望向兩人,全神貫注地把膠水塗在瓶蓋上,瓶蓋依顏色一溜長排擺好,大廈已然建好了大部分,隻剩封頂。
倪星星驚奇地說:“蕾蕾,你跟我說話?”
丁蕾沒有回答,隻看著那棟建築模型,拿著手上的瓶蓋比劃。
丁闌說:“她感興趣的東西現在會插兩句嘴了。”
“伯父研究的藥物對她的治療有效果?”倪星星問。
丁闌點了點頭:“有一定作用,但上次大火,許多資料被毀,其中包括了自閉症研究資料,拖慢了整個治療進程。”
“真可惜。”倪星星說:“不過剛才蕾蕾分析得不錯哦,顧柯是來找費晚的……”她壓低聲音擠眉弄眼:“他對費晚……”
丁闌恍然大悟,笑得腰果都咳了出來:“你是說他們兩個?費晚這麼能招蜂引蝶?星星,你的情敵是個男人?”
“招蜂引蝶的意思是招引蜜蜂,吸引蝴蝶,不是招惹瘋子,倪阿姨的男朋友招惹的是瘋子。”丁蕾拿了整塊瓶蓋粘合好的屋頂比劃,似乎遇到了什麼疑難,皺緊了小眉頭。
這麼個小不點的孩子冷不留神插兩句,聽得倪星星一怔一怔的,低聲問:“丁闌,蕾蕾平時都和什麼人來往啊?”
丁闌搖頭:“我有時候都懷疑她腦子裏是不是住了個成年人!”
“不,蕾蕾隻有十歲!”說完,丁蕾嘀嘀咕咕地嘴裏念叨什麼,拿了支鉛筆運算:“依我看,星星阿姨的男朋友才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他不惹人,人家不會惹他!”
倪星星一口水噴了出去,咳個不停:“你從哪裏知道的這些?”
“這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關係。”丁蕾這次答了她的話。
倪星星完全不明白,隻當她胡言亂語,回頭低聲問丁闌:“丁闌,你從旁觀的角度看,你說,費晚他對我到底怎麼樣?我覺得他沒拿我當女朋友。”
丁闌側頭看她:“怎麼會?他向女朋友表白買車子的事現在還在網上傳著呢。”
倪星星垂頭喪氣:“可從那以後,我越來越覺得他不是我男朋友。”
“是什麼?”
“是老師,大BOSS,遊戲隊長,教練……”
“他怎麼了?”丁闌奇道。
倪星星垂下頭:“但從那以後,我們在一起,就是討論怎麼演戲,怎麼鍛煉形體,最多一起吃飯,吃完飯就回各自的家。”
“這個,怎麼不正常了?”丁闌看她扭在一起的雙手,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對你沒有一點親熱的表示?”
倪星星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有時候吧,他看著我,眼睛裏似乎冒著光,讓我見了渾身暖洋洋的,像喝了酒,但有時候,特別是我達不到他要求的時候,他看著我,讓我渾身冒冷汗,還記得高中時的班主任吧?就是我考最後一名時,看我的那種眼神……”
丁闌怔了怔:“這……,不可能吧?“
倪星星沮喪:“是的……丁闌,你說,這關係正常麼?你和費天銘談著的時候,他會用這目光看你?情侶之前不應該是多少有點脈脈含情的意思嗎?”
“這……這倒的確是的,我和天銘,沒有像你們這樣的。”丁闌想起了費天銘那雙似乎什麼時候都泛著桃花的雙眼,施一航的懷疑豪無道理,他們兩個確實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知道,星星阿姨嫌費晚叔叔沒對她做戀人之間該有的事,所以,費晚叔叔真有同性戀傾向!”丁蕾插言。
兩人互相望了望 ,倪星星問:“蕾蕾,你從怎麼會知道這些?”
丁蕾沒有回答,彎腰堆疊瓶蓋。
“她就是這樣,外界的對話偶然有兩句能進入她的耳朵裏,比以前好多了。”丁闌說。
倪星星回想費晚的容貌,喃喃地說:“他那張臉,確實男女通吃,但那雙眼睛,發火的時候能把人看得恨不得埋了自己!”
丁闌壓低聲音問:“星星,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就這種程度,不都告訴你了嗎?”
丁闌瞧了丁蕾一眼,見她隻顧自己玩瓶蓋,再壓低聲音:“星星,我的意思,你們倆就沒有更近一步?”
倪星星搖頭:“沒有。”迎上了丁闌的雙眼,吞吞吐吐地說:“他連親都沒有主動親過我……”
丁闌哦了一聲:“難道費晚真有問題?”
正說著,敲門聲起,丁闌嘟噥:“誰這麼晚來?。”
她去開門,倪星星走到丁蕾身後看她搭房子。
“星星,找你的……”丁闌聲音有點怪。
倪星星回頭,費晚昂然站在客廳中央,手裏提了個小塑料袋,塑料袋裏隱約放了個小噴壺。
她正想打聲招呼,丁蕾從小板凳上站起來,來到了費晚麵前,半仰頭朝他打量,小腦袋瓜點了兩點:“你就是那位叔叔?”
倪星星怔了,她來丁闌家次數多得數不清,也沒見丁蕾打聲招呼,轉頭看丁闌,看清她的表情,頓時心平氣和,顯然,作為她的親姐姐,丁闌也被打擊得不清。
費晚居高臨下冷淡看她:“你就是那位小朋友?”
“對,我是丁闌的妹妹。”再從上至下打量他一番,上前拉他的手:“叔叔,來,看我搭的屋子。”
兩人目瞪口呆。
小手拉大手走到屋角大廈前。
“叔叔您看,大廈建到了這個程度,外觀上看很完美,但我對它進行了防震測試,覺得它似乎在構造上達不到防震的要求,如果遇上台風或者地震,容易倒塌……”丁蕾說。
“這個很簡單,在中上部分用瓶蓋相疊,製一個大鐵球,當台風來時,鐵球由於慣性把大廈拉向相反的方向,減少大廈晃動。”費晚說。
丁蕾小手托腮想了想,點頭:“對,我怎麼沒想到?”偏頭:“叔叔,你懂得真多,是我認識的大人之中懂得最多的……”看倪星星:“叔叔,女人都很做作的,她如果不嫁給你,你等著,等我長大了嫁給你……”
丁闌忙跑過去捂她的嘴:“蕾蕾,你說什麼呢?”
丁蕾掰她的手,掙紮:“姐姐,從學識上看,倪阿姨配不上費叔叔,倪阿姨不學無術,費叔叔學識淵博,他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大,他們兩人如果結婚,中年之後,倪阿姨成了油膩中年大媽,隻知道跳廣場舞和菜價,費叔叔是某國際著名專家,倪阿姨會被拋棄的,會晚境淒涼的……”
丁闌聽得怔了,鬆了手,看了眼倪星星,想笑,忍住了。
倪星星敏感察她的意思,看玉樹臨風的費晚,想了想他腦子裏裝的東西,再想想自己的,連她都覺得丁蕾這翻話很有道理,默默走到冰箱拿了瓶飲料灌進喉嚨。
“你長大了,我也不會娶你。”費晚和悅冷淡的聲音響起。
倪星星後背都僵了。
“為什麼?我這麼小就學完初高中的課程,還自學了建築工程學,從學識智力上說,費叔叔找不到比我更配你的人了,我雖然有自閉症,但經過藥物治療好了很多,所有的天才都有一定的自閉的,費叔叔也有是吧?”丁蕾一本正經地問。
丁闌聽得有趣,看了眼背對自己的倪星星,幹脆坐回沙發上,托腮,拿起玻璃杯子。
“因為我隻想娶倪星星,這輩子隻想娶她,無論她腦子貧乏還是富有,不管她學東西是否慢得像蝸牛,我都會娶她,攜她之手,度過在地球上的漫長人生……”
屋子靜了下來。
丁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牽了丁蕾的手,默默地拉著她往臥室裏走去。
臨進門,丁蕾扒門轉頭:“倪阿姨,你真幸運,以你的智商,還能找到一個從智商上完全碾壓你還不嫌棄你的人……還有,費叔叔,你這段話是參考的某婚禮誓詞,略加修改,改得不錯哦,費叔叔,你在文學上都有這麼大的造詣,我好崇拜你……”
丁闌把她拉了進去,砰一聲合上房門:“……蕾蕾,閉嘴!”
屋子再次靜了下來,空調扇呲呲地響,冰箱壓縮機轟轟有聲,倪星星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頭發頂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腳步聲停了,塑料袋子打開的聲音響起,還有古怪的噴水聲。
她越聽越覺奇怪,轉身,看見費晚拿了個小噴嘴式噴壺往嘴裏噴。
“費晚,你……”
她後背一靠,靠在了冰箱上,他的臉在她眼裏無限放大,眼眸深沉,視線落在一眼,似乎在研究什麼,然後,眉頭微微皺起,倪星星隻覺眼前一暗,嘴裏便充滿了好聞的薄荷味道,溫熱綿軟的感覺頓時充斥她整個口腔。
有人打開了房門又合上。
肌膚變得無比敏感,相觸之處似的有電流竄過。
客廳裏的時鍾嘀嘀嗒嗒的響。
終於,他鬆開了她,似乎說了句‘真的妙不可言’,她的嘴唇又被封上。
………
“星星,都準備好了吧?”楊航看了看倪星星,滿意地說:“今天狀態不錯哦……內部消息,上次你的錄像交過去之後,當晚羅伯特導演就打電話過來問了你的情況。”
倪星星不信:“你怎麼知道的?”
“電話打來時我就在旁邊。”楊航抬頭看見倪雪境和蔡紫過來,壓低聲音:“星星,羅伯特原本看好倪雪境的,所以,這次試鏡,就你們兩人競爭,其它幾個都是陪襯。”
倪星星看了看走廊上幾個新晉流量小花,每個人都比自己有名氣,猶豫地問:“今天試鏡,有沒有哭戲?你是知道的,我在這方麵比較弱。”
楊航搖了搖頭:“劇本我也沒看過,羅伯特導演要求嚴,比較注重演員的即興創作能力,星星,這方麵你沒問題的,你是一秒就能入戲!倪雪境就差點了,她入戲慢,不過,她是最能哭的演員,你們各有千秋。”
倪星星眨了眨眼睛,那幅隱形眼鏡穩穩在粘在眼睛裏,她心裏篤定了一些,點了點頭。
“先去化妝吧。”楊航說。
倪星星點了點頭往化妝間走。
片場角落裏,一群演士兵的群演聚在一起等戲,錢昆指揮兩名劇務搬著道具,旁邊劇組正進行公開試鏡,參加的人排隊一直延伸到了人行道上。
忽然間,嘈雜聲起,幾名士兵圍在了助理導演身邊,激烈地爭論著什麼,其它的群演也圍了上去,大家推攘起來。
陳波被人推到了地上,另外幾個群演追著他用腳踢打,錢鑫從地上拿起鐵桶,向圍著的人潑了去,那幾個人更在怒火升騰,追著兩人打了起來。
錢鑫拉起陳波往前跑,衝到了倪星星麵前,趕緊閃躲,卻已經來不及,把她撞倒在地。
幾個群演已經追到,其中一人拿了個鐵桶,忽地一聲,往他們身上潑去,倪星星正準備爬起來,一個淬不及防,隻覺得滿頭滿臉都是水,眼睛裏火辣辣地痛。
群演見誤傷了別人,這才散了。
紅色的汙水之上,滾了幾個辣椒。
“星星,不要緊吧?這是加了顏色的道具水,不是真的辣椒水,是假辣椒。”陳波趕緊讓錢鑫拿盆清水來,讓倪星星洗臉。
倪星星埋頭進去,衝洗眼睛,感覺好了很多,拿了毛巾擦幹淨臉,問他們:“你們怎麼會和他們打了起來?”
錢鑫悻悻地說:“他們都是同一個經紀公司的,不知道從哪兒知道我們的錢拿得比他們多,這幾天老找岔。”
“對不起啊,星星……”
倪星星搖了搖頭:“沒事的。”
她看見楊航在那邊招手,往那邊走了去。
兩人看她走遠,互相望了望,錢鑫拿手在她剛才洗臉的盆裏舀了兩舀:“有什麼東西?”
陳波眼尖,從指尖從飄浮的水麵上粘起一個透明物:“是個隱形眼鏡!星星是近視?”
錢鑫急了:“趕快告訴她,她的隱形眼鏡掉了……”
陳波遲疑地看了他一眼:“錢鑫,沒多大問題吧?也沒見星星走路看不清……我們拿了人家錢的。”
錢鑫也有些遲疑:“我們說好的,隻是開個玩笑,不會對星星有什麼傷害,聽說她今天為那大電影試鏡?”
兩人同時朝化妝間看去,正好瞧見蔡紫從裏麵出來,朝兩人走了過來,錢鑫把隱形眼鏡藏在了掌心裏。
錄影棚裏,長排的桌子後麵,陳子忠陪著兩個洋人在說話,演員在另一邊等著,化妝室在另一側的角落裏。
倪雪境早就到了,和另外一名試鏡的演員說話,看見了她,走過來說:“星星,你頭發怎麼濕了?”仔細端詳她:“眼睛也紅了,你今天還行嗎?要不讓楊航排在後麵點,讓你調整一下?”
倪星星說:“沒什麼事。”
她揉了一下眼,沒什麼感覺,她急著去檢查眼睛裏的東西掉出來沒有,向倪雪境點了點頭,往化妝間走了去。
倪雪境拉住了她:“星星,化妝間有人占了,不如用我車裏的吧,就停在外麵的小廣場,離這兒也近。”
果然,化妝間外有人等著,倪星星認出是那名當紅小花的助理,隻好點頭。
兩人往車子走了去,保姆車裏一應俱全,倪雪境拿出一次性麵巾給她擦臉,又拿了吹風出來讓她吹幹頭發,把車門鑰匙給她,讓她弄玩後交給自己就行,這才離開。
倪星星趕緊照鏡子翻自己的左眼皮,見眼睛裏空無一物,慌得不行,下了保姆車,跑到剛才洗臉的地方找陳波兩人,他們卻正在演戲,地上隻剩下一大團水,她把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了,哪裏有隱形眼鏡的影子?
她給費晚打電話,想把這件事告訴他。
電話鈴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電話。
試鏡已經開始了,楊航果然把她排在後邊,倪雪境過來拿鑰匙,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怯場,給她打氣:“星星,別怕,我不知道試過多少次鏡了,十次有九次失敗的,羅伯特雖然嚴,但我們隻要發揮正常就行了,星星,這段時間你的演技提升得很快,網上有人稱你是新生一代的實力小花呢!再說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是吧……”
她說了兩句,見她沒有反應,搖了搖頭,自顧自走了。
下次?她哪裏還有下次?
隻怕以後的影視生涯都會斷絕。
她的聲音慢慢地飄遠,倪星星隻覺腦子空無一物,一股寒意從腳心升起,瞬間遍布四肢五髓。
四周圍嘈雜吵鬧,有人扛著布景板走過,也有化好妝的演員從化妝間走出來,邊走邊拿著劇本背台詞,幾名群演背著步槍走過,熟悉人和物,卻好像蒙上了一層磨砂玻璃,一切都在漸漸離她遠去。
而她,卻身處一個孤島。
電話聲響起,她茫然接了電話,清冷果斷地聲音把她從恍惚之中拉了出來:“什麼事?”
她恍恍惚惚地說完發生的事。
“倪星星,喚醒你內心的感覺,就像我們做過的許多次一樣,還記得去除眼鏡後你的感覺嗎?喚醒它,還記得嗎?你不用眼鏡時演得更好,加入了你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藝術創造,會更有表現力。”
他的話像一針強心劑打入了心髒,把她的意識喚醒,她回憶起在小劇場時那一場場反複的練習,卻仍舊遲疑:“我真能自己演?”
“我教出的學生,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的,放心!”
電話那邊傳出哢哢的嚼薯片的聲音,混和他漫不經心的說話,如同將軍麵對一場必勝的戰爭,在戰前喝起了小酒,
她忽然間想笑。
收了電話,她站在了等侯的試鏡演員隊伍,忽然間心中無比的篤定。
………
倪雪境看了一眼臉色蒼白,呆呆站立的倪星星,心情舒暢,眼尖地看見側門處章芸進了左邊辦公室,趕緊跟了進去,屋子裏不隻她一人,還有施一航和柯誌華,見她進來,俱都轉頭看她。
倪雪境早已猜出他們在合作,看見這種情形,也不吃驚,笑著打了聲招呼:“施公子,芸姐,柯先生,你們來了?”
施一航朝她看了一眼後把身子後仰,靠在了沙發上,微微皺了皺眉。
柯誌華敏感察覺到了,暗暗責怪倪雪境不懂事,趕緊上前攔住:“倪小姐排在第幾?都準備好了嗎?”
倪雪境點頭,繞過他走到章芸麵前,笑著問:“芸姐,您也參加選角嗎?”
章芸搖了搖頭:“這部戲我就不參加了,沒有我適合的角色,羅伯特約我另一部戲試角,以前沒合作過,今天過來看看。”
倪雪境拿眼角偷偷掃施一航,見他拿了桌上了文件看,暗暗失望,鼓足勇氣問:“施先生,您這部戲也有投資?”
施一航翻文件的手停了下來,沒有答她的話,隻朝柯誌華看了一眼。
柯誌華趕緊說:“倪小姐,施先生還有事,您的試鏡也快到了……您看……?”
倪雪境咬了咬嘴唇,輕聲說:“星星狀態不太好,我瞧著不對頭,看見芸姐在這兒,想讓芸姐幫幫她……”
施一航視線從文件上移開,站起身來,目視於她:“她狀態不好?”
倪雪境迎上了他的目光,點了點頭。
還沒等她再說話,施一航已經走了出去。
章芸看了倪雪境一眼,也跟著走出去。
柯誌華卻垂頭皺眉想著什麼,喚住倪雪境,眼睛死死盯住了她:“倪小姐,她怎麼會狀態不好的?”
“我也不知道,她今天來劇組,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接了個電話,進行臉色有點不對,也許我猜錯了吧?”倪雪境說。
柯誌華視線沒有移開:“倪小姐上次離開後,我檢查了自己桌上擺的東西……倪小姐,您不該看的東西,還是別看的好!看了,做出什麼不懂事的行為來,沒有人保得了你。”
倪雪境臉色一變,冷冷地說:“柯先生,你這是說什麼話?我是那種人麼?”
柯誌華嘿嘿笑了兩聲,沒有說話,隻加快步子走到施一航麵前,低聲向他說了兩句,施一航回頭,看了倪雪境一眼,回頭往試鏡室走去。
倪雪境忽然感覺一陣不安,不敢跟得太近,等他們走得遠了,才慢慢走了出去。
……
接了費晚的電話,倪星星心定了下來,走到一邊去,默默回憶這些天學的內容,試鏡演員一個個被叫了進去,有的很快出來,有的進去很久,時間慢慢過去了,等待的時間似乎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感覺到有人坐到了她身邊,隻以為是別的試鏡者,她沒有在意,直至那人遞過來一瓶飲料,她這才回頭:“施一航?你來這裏幹什麼?”
施一航隻把飲料擰開了遞給她:“星星,別害怕,這部戲,你一定會上的。”
“你為什麼這麼說?”
施一航目光晦暗:“星星,這部戲,我的公司有投資的。”
倪星星沒有深想,手裏電話一響,打開來看,是費晚發來的短信,是一個豎個大拇指的頭像,她微笑起來,收了手機,輕聲說:“我知道,無論我能不能上,都沒有關係,他都會支持我的。”
手機光線射在她臉上,讓她光潔的臉變幻著顏色,看著她臉上明媚的笑,他垂下眼眸,暗暗捏緊了拳頭。
“是費晚?”他問:“聽說這些日子,他幫你練形體?練表演?”
倪星星點了點頭:“對啊,還好有他支持我,如果不是這樣,這部戲我真不敢參加選角。”
“他懂得真多,會電腦,會編程,還當黑客,又知道表演……”施一航聲音慢慢低沉:“星星,你不覺得奇怪?”
他語氣中的諷刺憤怒她吃驚,她側過頭看他:“施一航,他懂得多怎麼了?有些人就是天才!”
她聲音中的崇拜讓他失去了理智。
“星星,你演技忽然爆發,和你眼睛裏戴的東西有關吧?”他冷冷地說:“這東西,是不是沒了?”
她靜靜地看著他:“施一航,你還是一直在調查我?調查費晚?”
她眼角沒有了笑意,眼眸凝得如冰,隻是對他。
這樣的改變讓他恨得發狂,冷冷地笑:“沒錯,倪星星,他的背景是假……”
沒等的說完,她站了起來,徑直往前走了,一步都沒有遲疑。
他僵硬地坐著,她的背景離他越來越遠,模糊起來,他眨了眨眼,水霧消失,視野才重變得清晰。
柯誌華小心翼翼坐在他身邊,看清了他眼睛的水汽,忙垂下視線,裝作沒看見:“施先生,我調查了,星星來的時候,被幾個群演推倒在地,可能就是那時發生的,要不要向羅伯特提議,推遲試鏡?”
施一航搖了搖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