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弘福寺。
夜色朦朧,東天剛剛出現魚肚白,片刻後,隨著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山川大地沐浴在萬道霞光之下,呈現出讓人迷醉的奇幻色彩。
隨著一道陽光射進禪房,經聲佛號戛然而止,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走出來一個手托缽盂的年輕沙門,看上去十五六歲年紀,體態瘦高,麵容俊朗,剛剛長出的短發叢中香疤隱約可見。
這沙門是玄裝法師的入室弟子,法名叫辯機。
辯機此時年方十六,修長的體態上裹著一襲灰色僧袍,俊朗的麵容上波瀾不驚,手裏托著一隻瓦陶缽盂,目不斜視地穿過禪院,徑自向山門外走去。
辯機走出山門,沿著台階往山下走去,來到半山腰,迎麵碰到散步歸來的方丈道嶽法師,隨即閃立一旁,單手立掌,恭恭敬敬的地道嶽行了一個禮,問了一聲“方丈早”。
道嶽慈愛的點點頭,微微笑道:“辯機,又要到城裏化緣去啊?”
“是的方丈,師父臨行前交代了,讓弟子參經禮佛之餘,每日到城中托缽行走,廣結善緣!”辯機說完,行了一個禮,告別道嶽下山去了。
看著辯機遠去的身影,道嶽站在山腰慈祥端望,手撚著胡須,喃喃自語:“此子慧根深種,心似古井,大有前途啊!隻是——哎!”觀望了半天,待辯機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辯機下得山來,沿著大道向長安城中走去。此時旭日東升,白露未已,山林之間鳥雀飛鳴。
自貞觀二年,玄奘西行天竺求法,辯機彼時年紀尚幼,無法隨行,玄奘臨行前囑咐他,讀經參禪,托缽行乞,以待來日,闡釋大法。玄奘去後,辯機謹遵師父的教誨,每日五更起床誦經,直至天亮方止,然後托缽下山,到長安城中,行乞於市井之間,廣結法緣,錘煉心誌。
僧者修行,一曰修言,二曰修身,三曰修心。修言在於讀經誦典,修身在於參禪打坐,修心在於摒除貪欲。辯機秉承玄奘的教誨,三者同修,循序漸進,雖然年紀尚輕,但心似古井,已隱隱現出高僧風範。
辯機來到城中,已是日上三竿,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托缽行走於長安街頭。此時長安城兩儀大街上,人流穿梭,摩肩繼踵,商旅來往,熱鬧紛繁,一派紅塵俗世裏的繁榮景象。
辯機隨走隨乞,謹守佛門的不捉金錢戒,不受金銀,隻受飯食,日乞三戶,食飽則回,過午不食。
自玄奘西去後,辯機每日如此,至今已有七八年光景。長安城中的大小街道,他無不熟悉,城中的百姓也都漸漸對他熟識起來,有時碰上家中開飯,辯機化緣從門前路過,便將他叫住布施飯食。辯機則以食飽為限,不貪不儲,間或碰到施主客氣,施舍給他的食物吃不完,便分給路旁的乞丐,空缽而來,空缽而歸,日日如此。
這一日,辯機像往常一樣,踏著露水來到城中,在兩儀大街上托缽行乞,結種善緣。街道兩旁的商家對他也早已熟識,見他從門前走過,不時有人跑出來向他布施。
那廂李世民正在測字問卜,高陽在旁邊呆立片刻,覺得無聊,便偷偷溜到街麵上,獨自玩耍,李世民與老者談興正濃,未注意到高陽離開。
高陽走在街麵上,看到什麼東西都覺得新奇好玩,此時路旁一個賣玩意兒的小販,見她衣著光鮮,懵懂好欺,便一手搖動銅鈴鐺,一手舉起貨郎架,嘴裏吆喝著號子,故意高聲叫賣,招引她的注意。
那小販見高陽撲閃著大眼睛站在貨架前,順手取下一隻九連環,兜售道:“小姑娘,你看這個玩具好不好?我告訴你,這個東西可好玩了,很多小孩都喜歡呢,你要不要也買一個?”
高陽接過那隻九連環,拿在手裏打量了一番,懵懂地問那小販:“這東西怎麼玩,我不會玩!”
小販指著上麵的銅環,解說道:“你隻要能把這些銅環從棍上一個一個拆下來,就算大功告成了,據說能拆開九連環的人都很聰明,將來都能幹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