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電梯到達14樓後,莫顏隨即看到了1403室那扇沉重的防盜門,道:“我隻想說,非法闖入可是要坐牢的。”
“你知道這不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的‘非法闖入’。”穆青揚起眉毛,說,“我拿警察們當午餐,而‘非法闖入’是我每日必須的膳食纖維。當然,江新城實在不是份好午餐。”
與此同時,阿徹突然原地憑空躍起360度,靈敏地轉身,使出一招強而有力地中國式踢腿。砰的一聲,1403室的加厚防盜門微微震顫了一下,自動打開了。
“忘了告訴你們,”阿徹悠然回首向身後二人道,“二百多年前我住在武當山的道觀裏。”
“謝謝你,阿徹。”穆青大搖大擺地走進門內,笑了笑說,“如果你當時不是變成一匹馬而是變成一個人,那麼現在你一定會被當成國寶陳列在國家博物館內。”
莫顏善解人意地拍了拍阿徹的腦袋,溫和地說道:“你怎麼沒有向張三豐那老頭兒要一百多張簽名照片?那東西放到現在可值錢了。”她說著,順手帶了上扭曲變成的防盜門。
客廳內空無一人,窗簾緊閉。眼睛逐漸適應黑暗,終於能辨清客廳內的擺設。就一間單人高級公寓來說,這樣的客廳未免太簡陋了,除了一張寬敞的像床一樣的灰色絨布沙發床和34寸寬屏掛壁式液晶電視外,別無他物。
“這是什麼?”莫顏指了指客廳內僅有的一扇小門,輕輕一推,道:“臥室?浴室?”
“等等!”穆青大喊,但是已經遲了。當穆青喊出聲音的時候,莫顏的手指已經撞上了那扇漆黑的小門。
毫無防備措施的樺木門就這樣優雅而緩慢地敞開了。
室內出現了令人驚奇的場麵,穆青抓著腰間佩槍的手慢慢地鬆開了。
的確,這是一個看起來不具有任何危險性的地方。它既不是一間臥室也不是一間浴室,而是一間裝修豪華設備精良的私人廚房。估計這套公寓所有的裝修費都花在了這個地方:上等的德國廚具,嶄新的十二把雙立人餐刀,天花板上是比長城青磚還要昂貴的特製吊燈,絕無紫外線而且不會傷害吸血鬼以及任何懼怕陽光的生物。
正中央的大理石餐桌上擺滿了各類美食以及走遍世界各地都難以尋覓珍貴作料。爐子上煮著醇香濃鬱的奶油蘑菇湯,一隻身穿粉紅色圍兜的大個子怪物正在烤箱前,哼著小曲將蛋糕模具推進熱乎乎的烤箱。
它看起來很愉快,三位非法闖入者完全沒有影響到它的情緒。
“德國臘腸……瑞士代堡Cheese……”莫顏走到正中央的大理石餐台前,拿起一個高高的瓶子看了看,“居然還有1982年的紅酒。”
“嘿,小心點兒。”青灰色妖獸回過頭來,尖削的腦袋上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那對所謂的蝙蝠翅膀小得像聖誕節大人背著孩子們的天使翅膀。它抬手指了指酒架旁的格子手帕道:“你最好用上這個,這東西弄來可不容易。那個法國吝嗇鬼的脖子真是硬得……哦,想到他的血我就覺得惡心,怎麼會有一個人的血這麼令人反胃。”
龍身有翼獸忽然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年輕獵魔人,驚訝道:“嘿,穆青。你不是在禁閉期嗎?這真是令人驚訝,我以為你……”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穆青隨手撿起水果盤裏一個蘋果說,“你知道沒什麼東西真正關得住我。”
“喬磊。”莫顏彎腰從身旁的垃圾桶裏撿起一張身份證,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提到那大家夥的麵前晃了晃道,“我想午餐時間已經過了。而你剛掉了一顆門牙,現在不是吃甜食的時候。”
“我可不是喬磊。”龍身有翼獸聳了聳肩,指了指自己說,“不過我吃了他。”
“你……你吃了他?”身份證像一個沉重的包袱那樣,從莫顏纖細蒼白的指尖墜落,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睜大,映出龍身有翼獸一臉的若無其事。
“是的,我,”龍身有翼獸再次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掉落在莫顏腳邊的身份證說,“吃了他。”
“龍身有翼獸是不吃人的。”穆青蹙眉。
“你說得對。”龍身有翼獸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可是品嚐美味是每條舌頭的權利,我沒有理由放棄那麼好的美餐。”
“美餐?他不過是Bruno Tang廚房的一名小幫工,而且並沒有被列在菜單上。”
“不,他是真正的廚師。所有這些美味的點心,都是出自於這個名叫喬磊的孩子的手。”龍身有翼獸望著餐桌上的各類美食,舔了舔嘴角說,“他是個真正的天才,我從來沒有吃到過那麼純正的cheese蛋糕。沒有他,Bruno Tang的生意一落千丈。”
“可是,你殺了他。”穆青厲聲道,“我不知道廚師原來也算是一道美食。”
“我是吃了他,但是那時候他已經死了。所以我沒有殺人。”龍身有翼獸偏了偏腦袋道,“它是被一個冒失司機的撞死的,那可不是我的錯。我當時隻不過正巧飛過那裏,你知道血流了滿地,難免不會散發出一種誘人的味道。所以我就停下來,所以我看見他在電話亭裏,撥通一個號碼。”
“他在求救嗎?”莫顏的眉頭擰成糾結的曲線。
“我也這樣以為。可當我走進才聽到他說:‘美嘉,生日快樂……我給你買了禮物。’噢,這真是讓人感動。”龍身有翼獸用粉紅色圍裙擦了擦濕潤的眼角,繼續說,“那孩子知道自己沒救了,可是他不希望他的愛人擔憂,所以他想著要把自己最後的時刻留給自己心愛的人。”
“我現在終於知道好男人為什麼越來越少了。”莫顏歎了口氣。“要知道,我從來沒有喝過那麼純正的血液。”龍身有翼獸頗為回味地吮著空氣,“我一滴也不剩地喝完了,連電話上的那些都沒有留下。他的身體那麼年輕,他的心裏充滿了溫暖,他的記憶,還有他的那些美食配方……我一樣都不舍得落下,所以,我把他完完全全的吃光了。”
怪物舔著舌頭,麵色忽然一沉,呢喃道:“還因此葬送了一顆牙齒。”
“因此?”莫顏追問。“因為那該死的山地腳踏車,它沾滿了那孩子的美味的血。我本來打算把它一起吃下去,誰知道現在的生產廠家都用那麼厚實的鐵塊和不鏽鋼。該死的腳踏車!”怪物狠狠地跺了跺腳,整棟大樓也開始震顫。
“我現在知道那腳踏車為什麼變形得那麼厲害了。然後呢?”穆青繼續問,“然後你就回來,用喬磊的記憶回到家裏烘焙蛋糕?”
“你看,我並不是一個壞蛋,我也不是專吃人的饕餮。”龍身有翼獸戴起烘焙手套,轉身到烤爐裏取出蛋糕說,“其實人真的沒什麼好吃。我曾經為了一瓶印度香料吃掉了一個世界巨富。那家夥雖然每天大魚大肉,肥肥胖胖。但說實在的,那家夥非但皮厚肉粗,而且他的內髒真是又臭又黑……害得我到醫院吊了一個月的鹽水。後來我發現有很多東西比人好吃多了。”
“那為什麼要吃了喬磊,他才十九歲。”莫顏激動起來。
“喬磊不一樣,他是個好人。他的味道也好極了。而我也不是壞蛋,你看,至少我替他把那雙舞鞋交給那女孩了。”
“可是這並不足以減輕你的罪責。”莫顏憤怒地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字道,“如果你當時不是忙著吸血,而是撥打救護電話的話,他可能還有機會被救活……”
“可他已經死了呀。”龍身有翼獸無辜地拍動了一下翅膀。莫顏反而提高了聲音,極力地控製住顫抖的聲音:“即使,即使他已經死了,那不一定能救活他,但至少你的良心會覺得好過一點。”阿徹盯著餐桌旁認真切割蛋糕的龍身有翼獸說:“這隻妖怪是沒有良心的,隻有胃。”“我肯定這是他最後的晚餐了。”莫顏看著那妖怪將一塊蛋糕送入口中,指尖凝著一簇小小的藍色火苗,“你們最好還是考慮一下怎麼把這個大家夥搬到深井監獄裏去。”
“別指望用簡單的催眠術就可以放倒我,我可不是那些笨蛋。”龍身有翼獸慢慢地吞咽一塊Cheese蛋糕,忽然眉頭一皺,喃喃道,“怎麼味道不對,少了什麼作料嗎?”它匆匆忙忙地翻著食譜。
“沒用你的,你永遠也做不出喬磊的味道。”莫顏搖了搖頭,“因為你不是他,你沒有愛。”
“不,我一定可以的。”龍身有翼獸憤怒地站起來了,銀餐叉在它的用力下變成一團扭曲的鋼片。它大力地拍著自己的胃說:“他的配方都在這裏,都在這裏。連同你所謂的愛,還有那些味道。”
“笨蛋。”莫顏撇撇嘴,低聲道,“真是個用胃來思考的家夥,那你為什麼不到深井監獄去研究你的食譜。反正無論在哪裏,你隻需要一個胃和一根舌頭就夠了。”
龍身有翼獸忽然抬頭盯著莫顏,右腿移動的瞬間帶動了一隻桌腳,杯盤叮當。穆青連呼喊都省略了,直接撲向站在餐台旁的莫顏。年輕的心理醫生被這樣突如其來的保護驚嚇了,指尖凝集的那團火苗如一團藍色火球那樣衝向龍身有翼獸的胸口。
“你說得對。”就在火球加速奔跑的時候,龍身有翼獸忽然說:“那我可不可以把這個廚房搬到深井監獄去……”那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終於隨著轟得一聲巨響。龍身有翼獸毫無反抗力地倒在了地上。
早就躲得遠遠的阿徹驚奇地盯著渾然倒地的龍身有翼獸,詫異地看了莫顏一眼,問:“你究竟用了什麼咒語?”
“那可是隻龍身有翼獸。”莫顏無辜地聳聳肩,在穆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拍了拍褶皺的裙角:“我怎麼知道它會不會攻擊我,我總得做好防禦準備。”
“一隻少了一顆門牙而且對事物異常挑剔的龍身有翼獸,而且這是個隻會用胃思考的家夥,它就快答應跟我們回監獄了。”穆青看著莫顏,“你不需要動用足以麻醉整個非洲森林大象的深層催眠術吧,這家夥估計要在監獄睡半輩子了。”
“這樣很好。”阿徹抬腳提了提那大家夥的腦袋,龍身有翼獸像個酗酒的醉漢那樣一動不動地躺著,隻顧自己打著香甜的鼾聲。阿徹甩了甩腦袋,向兩位同伴道:“至少不用再擔心它會堅持要把廚房搬到深井監獄去了。”
五、光怪陸離的少女夢
離演出還有三十分鍾,伊美嘉焦躁不安地在後台休息室走來走去。他說過要來的,他說過的。美嘉悄悄地隔著幕簾看著熙熙攘攘的座位席,唯獨前排的那個座位空置著,像個孤獨的小獸盤踞在距離舞台最近的正中央。“美嘉。”同伴呼喊她的名字,指了指休息室,“有人找你,還帶了Bruno的蛋糕。”
她糾結的眉頭忽然舒展,不顧同伴在身後連聲喚她小心,白色的芭蕾舞裙宛如雲朵托起她輕盈的身體,一路飛向二樓休息室。
但那裏並沒有她所期待的身影,一對年輕的男女坐在那裏。女子悠然轉過臉來,向她微微一笑。是她從未見過的麵容。而那個沉默的男子在這時候,把麵前的紫色蛋糕盒子推向她。“美嘉,”穿套裝的年輕女子站了起來,嘴角彎彎。“喬磊今晚有事來不了,我們來看你演出。這是他托我們送來的蛋糕,就當是……為你補慶祝生日。”
美嘉純白如棉花糖一樣的臉孔上露出單純美好的笑容:“你們是他Bruno的同事吧。”
“我們……”穆青的話被莫顏狠狠掐了回去,她的笑容像一層糨糊一樣僵硬而透明地粘在了臉上,“因為最近店裏生意比較好,喬磊忙得走不開,晚上也要加班為客人定做點心,所以才拜托我們來。聽說你這次演出成功的話,就可以有機會去國外留學,真的嗎?”
“是啊,為了這個機會,我準備了很久。跳舞一直是我的夢想,就像當個出色的點心師一直是磊的夢想。”美嘉愉快地捧起蛋糕盒子,正要打開,莫顏卻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說,“你跟喬磊……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美嘉的手停在半空中,說:“是在孤兒院認識的。”“孤兒院?”
“磊是被她媽媽丟在孤兒院門口的,院長收留了他。而我,是因為爸爸媽媽再一次交通意外中離開了我,所以才會被叔叔送到那裏去。”美嘉的臉上帶著愉快的回憶,仿佛這一段糟糕的過去也因為那個人而變得溫暖,“磊離開孤兒院以後,很快找到了工作。我們雖然打工賺得不多,但是為了讓我可以參加舞蹈演出,磊一直都很努力。”
她低頭看著腳上銀光閃閃的舞鞋,揚起一個燦爛的笑意道:“今晚我飾演吉賽爾。”
莫顏也無聲地揚了揚嘴角,穆青卻在她耳邊低聲問:“吉賽爾是誰?”莫顏的回答是一記簡單明了地踩腳。走廊裏傳來清脆的呼喊聲,美嘉匆忙地應了一聲,隨即說:“演出快開始了,我得先走了。”
她捧著紫色的蛋糕盒子飛快地奔出房間,還不忘回頭向他們笑了笑說:“謝謝你們。”
“走吧,演出就要開始了。”穆青拉住莫顏的手,感覺她的身體驟然繃緊,像一根生澀的琴弦,稍稍一碰就會斷裂。
“你可是買了票的。”他提醒。莫顏抬眼望著眼前的人,忽然低下頭,抽回手無聲地走進燈火通明的後台走廊。是的,這就是那個人。那個她一直期盼,一直渴望,一直想念可以回到她身邊的人。現在他終於回來了,在她身邊。眉眼清晰,笑容溫和,一如當初他離開的時候。然而她的心卻像是被這紮實的幸福感砸穿了一個洞,空落落的。
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被什麼東西砸穿的。
六、無可奈何愛的罪行
布滿緋紅帳簾的舞台上是一幕幕人生大戲。吉賽爾來了。
在幾千道專注的目光中冉冉升起,如同一顆璀璨透明的鑽石,光芒四射。
那是簡單的愛情,簡單的故事——樸素美麗的鄉村女孩,遇見了她的白馬王子,卻遭到了背棄。她含恨而死,卻依然用靈魂守護他。
在他背棄諾言,離棄她的愛情的時刻,她願意為他而死;在他前來懺悔,被無數幽靈纏繞的時候,她為他解圍;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愛他……卻突然地,一顆淚水凝成滾圓的形狀,從蒙著白紗的吉賽爾的眼眶中墜落。
觀眾席靜得令人窒息,四周巨大的音樂聲肆意拍打著眾人的耳膜,無人出聲。
莫顏忽然毫無征兆地站了起來,獨自穿過寂靜無聲的走道,駐足在劇場大廳空曠的玻璃幕牆前。
沉重的黑暗,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包裹了整個城市。窗外不知幾時飄起了雨絲,一顆一顆圓潤的水珠凝在玻璃幕牆上,像綴滿了水晶珠。
“她知道了。”莫顏忽然暗自握緊了拳頭,“她隻要打開了蛋糕盒子就會知道的。那是她愛的人的味道,她不可能感覺不出來。誰都不可能取代……不可能取代的味道。”
在她身後,水晶燈無聲無息地拉住一個斜長的影子。穆青立在那裏,像是她的影子那樣,自然而然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空氣的流動也減慢了。寬厚的手掌落在她肩膀上,稍稍緊了一緊。“這不是你的錯。”
“這是我的錯,你不會明白的。”莫顏倔強地閃開肩膀,雙手扶著玻璃幕牆,雙眼筆直地望向無盡的空洞中去說:“她本來可以很幸福,是我一手毀了這幸福,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望著同伴的情緒驟然激動起來,穆青的眉頭也不自覺地鎖緊。
“那天晚上……”她的指甲在玻璃上劃出無形的痕跡,逐漸地攥成了拳頭。纖弱的肩膀一下一下的顫動著,像是受到劇烈震顫的琴弦。
“任務派發日的前一天晚上,我站在診所的玻璃窗前俯瞰整個城市。我什麼都看到了……我看那個孩子被汽車撞倒,我也看到那隻蝙蝠飛過……可是,我以為那個孩子已經死了,我沒有……沒有阻止那隻妖怪……我,我……沒有。”
“為什麼!”穆青滿眼震驚得看著那熟悉的背影。“我總是希望有更多妖案發生。”她轉過身來,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
他還是不能夠相信這一切。她那麼善良,為了拯救受重傷的罪犯,甚至險些自己丟掉了性命;她那麼正直,為了堅持所謂的正義和父親僵持不下;她還那麼勇敢,總是一百零一次地置之死地而後生……可是現在她卻說,她對於一個少年的死亡袖手旁觀。
他們默默地對視著,從她的眼睛裏他看到自己的臉孔被淚水浸潤了。
“我以為他死了,我以為……我希望你回來。”她低下頭用雙手捂著臉,淚水卻蜿蜒成河,順著指縫流淌下來,“可是我沒想到,我,我害死了那孩子。”
他緊握她肩膀的雙手慢慢地鬆開,伸出雙臂將她擁住。“這不是你的錯。有些事情,我們隻能讓它發生。我們不是上帝,不是死神,更不是天使。我們隻能按照組織的安排來做事。而且那個時候那孩子已經死了,沒有人能救得了他。沒有人!”
“可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這是我的錯。”她將臉孔深深地埋進他的胸口,哽咽中幾乎令自己窒息。
修長有力的手指溫柔地撫著她肩頭漆黑的發。“不,這不是你的錯。”他一字一頓地說:“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