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都有秘密(1 / 3)

一、獵魔人學院的審判日

這裏是遠離城市的、僻靜的郊縣半山區。

寂靜的山林中回蕩著風的呼吸聲,樹葉猶如無數雙稚嫩的小手在風中擺動。一輛紅色敞篷跑車如閃電般劃過夜空,一路沿著蜿蜒盤繞的山路駛至半山腰。此刻駕車人透過車前擋風玻璃,已經能隱約看到前方龐大而醒目的白色建築群。

莫顏將墨鏡推至頭頂,輕柔的山風吹起鬢角的發絲,像是一雙溫柔的手撫過人們的麵頰。但是一想到將要麵臨的問題,那秀麗的眉頭卻擰成了煩躁的曲線。

淩厲的紅色曲線輕輕彎過山道,一轉眼鑽進了茂密的綠蔭叢中。

從那層層綠蔭掩映中,零散地裸露出一些巴洛克式的柱體。高高的拱形橫梁上,四個奇怪的毛筆字妖怪正圍坐在一起打撲克牌。如果沒有辨認錯誤的話,按順序應該是念成“百川學院”。

這座地處偏僻的百川學院看似同一般的普通學院毫無差別,招生渠道也相當正規。然而實際上卻是由獵魔人工會出資組建的一所專職培育獵魔人和魔法師的特殊學院。當然,經過了無數次的地理遷移和外部偽裝調整,它現在看來真的和一所普通高校沒什麼區別。

然而這裏依然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就是那個神秘組織的總部所在。

紅色跑車一溜煙穿過校門,“學”字猛然轉過頭去,大聲喊叫著:

“嘿,我看錯了嗎,剛才那是個大法師莫非回來了嘛。”

“你看錯了。”“百”處變不驚地打出一對A:“那是她女兒齊莫顏。”

“她來幹什麼,她可不是獵魔人學院的學生啊。”“川”盯著手裏的一對A,猶豫不決。

“可是我們掛的是百川學院的牌子,她也許不知道呢。”“院”笨笨地指了指自己和同伴,立刻招來“川”的白眼:“你這個笨蛋,她現在接替莫非管轄101區聯絡站,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裏就是組織的總部所在。”

“嘿,聽說卡布那老頭子最近挖來一個新魔法師用來對付那個……”“百”忽然壓低了聲音,四個奇怪漆黑的腦袋湊到了一起,窸窸窣窣地說著:“該不會就是莫非的女兒吧。”

一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百”忽然使勁兒推了“川”字一把,嚷嚷道:“嘿,你快點出牌,馬上要下課了。”

“嗯——啊——這個看起來可不大好辦呢。”

地下一層會長辦公室內,尖耳朵精靈卡布不斷地搖擺著巨大的腦袋,像一個幹癟的蘋果上掛著兩片枯萎的葉子。他那對碧藍色的眼球在發黃的書卷上來回地掃視,時不時還要推一推高高鼻梁上的小眼鏡,發出嘖嘖的歎息聲:“這家夥可真是劣跡斑斑,我真是難以想象這居然是我教出來的學生……哦,親愛的,你剛才說什麼?”

聽見對麵的人說話,卡布抬起頭,看著坐在巨大花梨木靠椅上的年輕女子。

這是一名年邁的尖耳朵精靈。他穿著邋遢的灰色長外套,雖然看起來很和一個十歲的孩子差不多瘦小,但這家夥確實是個成年的,嗯,或者說是年老的尖耳朵精靈。它就是獵魔人學院曾經的第三十八任校長、現今的名譽校長、神秘組織的副會長尖耳朵精靈卡布。

“我說,這不是請求。”隔著巨大而古老的書桌,莫顏稍稍將身體前傾了一些道:“這是交易,卡布。”

“交易?用什麼交換?抹茶蛋糕嗎?這可不行。”精靈看了一眼桌角上的新鮮蛋糕,尖耳朵不易察覺地輕輕跳動,莫顏知道那是這家夥內心動搖的細微表現。

“卡布。”莫顏非常認真地說,“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抹茶蛋糕,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會還給你的。而且,我一定有這個機會還給你。”

“嗯——”經過縝密的思考,老奸巨猾的卡布終於開口說,“好吧。可是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為了他這樣做呢。”卡布奇怪地看著莫顏,“那個家夥,那可是放走殺死你母親犯人的獵魔人。”

莫顏慢慢地低了低頭。

的確,幾個月前,在深海的禁地之門,那個人麵對著殺害自己母親的凶手,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他雖然是一個優秀的獵魔人,雖然他當時明明有機會動手,可是他卻放任了那個殺人犯,險些打開了禁地之門。如果不是因為地獄岩噴發吞噬了那可怕的魔鬼般的殺人犯,她現在要怎麼去麵對穆青呢?

麵對這個放走殺死她母親凶手的人。當然,那個殺人犯,也是穆青的親哥哥。

就這一點來說,還是情有可原的吧。

“他雖然有些奇怪,做事總不按常規出牌,但是,”莫顏抬起頭,看著卡布繼續說,“他是個出色的獵魔人。而且,誰都有犯錯的可能,誰都應該有可以改過的機會。”

卡布思考片刻後,拖著長長的灰袍子從大靠背椅上跳了下來,噔噔噔走到了莫顏的麵前,抬起頭來說:“好吧,我們成交了。看在你和你媽媽的麵子上,我願意給他一次機會。但是隻有一次,最後一次,絕不可以再出現上一次的情況。否則的話,即使是我卡布·萊卡斯特,也幫不了他。”

莫顏站了起來:“所以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是嗎?”

“當然!雖然我還不能肯定審判庭和監察委員會的那些老家夥們會對我言聽計從,畢竟我已經離開那裏很長時間了……不過,”他忽然大聲強調,以防莫顏的臉色變得更難看,“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知道。”她像個孩子一樣的笑了,“要辦到這件事簡直比掰斷你一根手指還要容易。”

卡布像是瞬間被閃電擊中,那三根帶著長指甲的粗短手指停止彈動。他籠起袖子,佝僂著背脊噔噔走回到座位旁,回過頭看了看莫顏說:“我真不應該答應做這筆交易,做那家夥的擔保人……”

卡布用那尖銳的鼻子看了看天花板,低聲念叨:“這簡直就是在自殺。”

清晨的舊四牌街陰冷的令人發指。

年輕的郵差縮著脖子騎著腳踏車穿過狹長而陰冷的小道,時不時還要停下來將報紙投入每家每戶的郵箱。這個詭異的舊四牌街,似乎總有那麼一股陰冷而詭異的氣氛。上一位同事因為夜間送信遭遇鬼上身,至今高燒不退,他就倒黴地被派來執行這個區的送報紙任務。

忽然,半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鳴叫。

郵差警覺地抬起頭,就看到一隻巨大的鸛鳥振翅飛過。那就是童話傳說中專門送傳孩子的神鳥吧。郵差記得早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常常從童話中看到類似這樣的畫麵。然而當童話中的一切出現在現實世界的時候,難免令人有些接受不了。

緊接著,更令這位年輕的郵差接受不了的事情發生了。

眼前那棟破舊的居民建築二樓陽台上,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阿拉斯加雪橇犬。它像是一位專業的保姆那樣穿著小花邊的圍裙,一隻前爪裏還拿著個鍋鏟,另一隻前爪筆直地伸向半空中。而那隻鸛鳥也幾乎是同時,從它那巨大的包裹嘴裏麵丟出一封信來。

“阿徹。”二樓的房間內有人大聲喊道,“誰在外麵?”

“是圖拉斯來送信了。”那條雪橇犬穩穩地接住那封從天而降的信件,認真地向屋子裏喊道。

郵差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覺自己的下巴已經脫離自己的控製,無論如何都無法回到原位。腳踏車失去平衡地倒在地上,發出咣當當的巨響。那隻名叫阿徹的雪橇犬這時候從二樓的陽台上低下頭來,向那可憐的人微微一笑。

然而作為一個正常的十七歲少年,郵差無論如何無法接受一隻會說話的雪橇犬的清晨問候。他發了瘋似地跳上腳踏車,好像突然參加了鐵人三項那樣拚命地騎著那輛沉甸甸的綠色腳踏車消失在了街道拐角處。

舊四牌街邊公寓的二樓房間內,穆青正匆忙地穿上外套,就看到阿徹從陽台上走了回來,同時認真地拆閱信件。

“應該是傳票。這些老家夥們發傳票的速度總是比開庭還慢。”他走過去拍了一下雪橇犬的筆挺的背脊,說:“快走,要遲到了。我可不想還沒有開庭就被判個違紀監察,這些老家夥們都正好在更年期,脾氣可不大好。”

“等一下。”阿徹回過頭來看著穆青,同時把手中的那張紙向他抖了抖說,“我想也許我們不用去參加監察委員會的聆訊了。”

穆青的腳步微微一滯,看著阿徹手中的那紙信箋。抬頭部分用大紅色花體字寫著:免責通知書。他似乎以為自己是看錯了,認真地盯著阿徹看了很久,才問:“你確定這鬼東西是給我的?”

阿徹用那小小梅花爪指了指信件開頭的那個名字,而後又指了指落款說:“不用戴老花鏡我也可以確定,我絕不會認錯,這可是那個狡猾的老頭兒卡布·萊卡斯特的落款加簽名。”

穆青從阿徹手中抽出那封信,認真地閱讀了一次。然而就在他抽出信封的一刹那,一枚沉甸甸的硬幣狀物體落在了阿徹的腳邊。阿徹飛快地彎腰撿起,第一眼就認出了那熟悉的形狀。

“是花園街公寓的鑰匙。”阿徹搖晃了一下手裏的那把鑰匙,喜悅地露出那一嘴層次不起的牙齒說:“神啊,我們終於可以擺脫這個狹窄肮髒的小公寓,回到莫顏家裏去了。”

穆青無聲地彎了彎嘴角,眉色間的憂慮絲毫不減,並沒有露出阿徹期待的那種笑容。

“怎麼了?”發現穆青忽然摸出電話,阿徹緊張地將手中的免責通知書攥成了一團:“老頭子們不是這麼快就反悔了吧。”

“不是,是江新城。”穆青掛斷電話,抖了抖手裏的紙說,“和情報科的通知書上說的一樣,第四街區發現了不明妖獸。”

阿徹擰著眉頭用力歪著嘴:“剛接到取消禁閉的通知就開工,這世界還讓不讓人活了。”

穆青用力將阿徹向陽台上推去,喊道:“阿徹別忘了,你跟我都不算是人類。”

“所以,我們每次都要從陽台上出發,而不是走正門去追捕目標嘛!”

阿徹,這隻巨大的雪橇犬在迅速脫掉身上的粉紅色圍裙後,毫不畏懼地順勢躍出了窗台。

真的很難想象,這樣一隻巨大的雪橇犬摔倒在地上將會形成多麼大一塊的肉餅。但問題是阿徹並沒有如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垂直自由落體。相反的,他的身體穩穩上升,像是一縷輕煙那樣融入炫目的日光中去。

旋即,一隻長著巨大翅膀的白色獨角獸出現在那一縷日光中,穩穩地振翅俯衝至陽台前。穆青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陽台上縱身躍下。

日光鋪灑在他們的身上,卻像是一張巨大的隱形毯,將兩個人包裹在了其中。

二、紅眼鳥獸的襲擊

中午時分,城市道路交通像心肌梗塞的血管一樣繁忙且擁塞。

五歲的小女孩抱著皮球站在路邊,等待母親為自己購買午餐後的甜點——草莓聖代。而車水馬龍像一道煩人的屏障,不斷地隔阻她的視線。於是母親和草莓聖代就這樣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小女孩急切地揉了揉眼睛,皮球伺機從她圓滾滾的胳膊中掉落在地上。女孩焦急地“啊”了兩聲,卻沒有行人駐足為她撿起掉落的皮球。女孩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藍白色小球滾入了凶猛的車流之中,終於奮不顧身地衝了出去。

“啊——”馬路對麵的母親驚聲尖叫,手中的草莓聖代掉落在地上,化成一片粉紅色的痕跡。

沿途的白雲悠悠地飛過,一股強烈地風向著那孩子俯衝了下來。但是在這無形的勁風後麵到底隱藏著怎樣可怕的危險,隻有追捕中的那位獵魔人看到了。

“是紅眼鳥獸!”急速飛行中的穆青猛然抓緊了獨角獸的白色鬃毛:“快!”

作為一個獵魔人,穆青總能察覺到普通人類所不能見的危險魔物——在湛藍如水的天空中,雖然總是飄浮著許多人類不可見的大小魔物,但它們就像空氣中的微生物一樣並不構成威脅。

可是這隻紅眼鳥獸卻不同,它正拚盡全力向那立在馬路中央的小女孩衝了過去。

紅眼鳥獸是一種外形看起來同鳥類無甚區別的妖獸,然而它的危險性卻遠遠高過任何飛禽類。除了那一雙熾紅懾人眼球,它的周身被一片邪惡的混沌顏色包裹住,仿佛是從泥沼中生出來的。在普通人的眼中,天空依然是那麼的純淨無瑕,然而在獵魔人的眼中那邪惡的巨鳥就如同炭黑中的巨大烤火雞,正向馬路中央的小女孩伸出它巨翅下那鐵鉤般的巨大雙爪。

“阿徹,要快!”穆青匍下身體,獨角獸飛揚的白色鬃毛幾乎要將他淹沒。風像是巨大的梳子,從他們的耳旁呼啦啦地刮過,將阿徹那一身濃密的銀亮鬃毛梳理得柔亮撫順。阿徹忽然縮起四蹄,拚盡全力向著正前方急速俯衝的紅眼鳥獸衝去。但是,來不及了。“小心!”穆青喊道。

但那孩子哇哇地哭著,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阿徹額前的星形犄角猝然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以更猛烈地方式向前飛去。

但是無論怎樣,阿徹畢竟是一隻飛行獸。而紅眼鳥獸作為一種奇異的妖獸,它們在空中飛行的速度不會亞於一架高性能小型直升機。

小女孩茫然而徒勞地擦拭著眼淚,不斷地在原地轉身。眼看著,鳥獸的爪子就要觸及她的身體。

還有零點零一米的距離。

就在這時候,穿梭不息的車流中突然生出一輛鮮紅的摩托車來。它如同一道驚雷交加的閃電般劃過奔流如水的車流,切斷了繁忙而急促的車流,也阻隔了時間的流動。

一切流動的畫麵在這一瞬間靜止,模糊。女孩就是一切模糊畫麵中的焦點。她突然就被卷入了這一股旋風般的紅黑光芒,身體不由自主地穿過了奔流不息的車輛。

“天啊,那是個人類嗎!”阿徹刹住俯衝的速度,靈巧地回旋到半空中拍打著羽翼。

紅黑色重型摩托在原地打了個轉,橡膠車胎摩擦地麵冒出帶著焦味的白色煙霧,車身穩穩地停靠在路邊的安全地帶上。但是被這輛摩托車攔腰截斷的車流卻是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混亂景象,大小型車輛的車頭相互碰撞在一起,鳴笛聲,碰撞聲,在路口形成了一種糾結的混亂場麵。

摩托車手將懷抱的小女孩穩穩放在地上,然後他摘下頭盔,向那女孩微微笑了笑。

那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小麥色的皮膚在日光下閃著健康光芒,他的頭發棕黑色,眼瞳卻透著東方人的深邃。他的微笑像是曠野裏滿天飛舞的蒲公英般溫柔而愜意。五歲的女孩一動不動地望著年輕的騎手,就好像那是倫敦街頭的騎士雕像。也許是被那種溫暖的陽光笑容感染了,一時間她竟然忘記了哭喊。

女孩的母親看見這一切後,卻隻是突然地在馬路的另一邊癱軟下來。

“沒事吧?”年輕的車手抬手摸了摸女孩的頭發,將不知幾時抱在手中的皮球交還她。

女孩好像仍不明白這混亂的場麵都是因為她的魯莽而造成的,隻是盯著年輕車手清水般明亮的雙眸,然後從他手中接過了那個藍白色的皮球。

母親飛快地衝過馬路,一把將孩子抱在懷中,控製不住地哭泣。

年輕的車手在這個時候抬起頭來,向著空中莫須有的目標注視了一會兒,仿佛他真的能夠看到那兩個隱形飛行的家夥。

“嘿,那家夥好像在看我們。”阿徹說。

“阿徹,現在我們看不到那隻紅眼鳥獸了,被它跑了。”穆青一心專注著自己追蹤的目標。此刻他似乎才忽然明白過來,那隻紅眼獸的目標並不是孩子,它隻不過是想借此擺脫他們的追蹤罷了。

狡猾的家夥,具備了妖獸不應該有的智商。穆青湊近著阿徹的耳朵大聲地喊著:“阿徹,追過去!”

“知道啦,對上了年紀的人不要這樣大呼小叫的,我會因此耳聾的。”阿徹甩了甩耳朵,旋即掉頭向那即將消逝在雲端的紅眼獸急速追了過去。

年輕的摩托車手對著那消失的影子無聲地笑了笑,而後他看著那驚魂未定的母女倆,伸手摸了摸女孩柔軟的頭發說:“沒事了,跟媽媽回家吧。”

“好吧,如果你不打算接受警方開出的條件的話,那麼至少向我們開出你的條件吧。”101區地區警察署署長軟弱無力氣喘籲籲的聲音在擴音喇叭裏回響著,“這樣僵持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吧。”

警察署署長正處在極度危險的境地,攝氏零下的溫度,以及新製服縮小的領口都極有可能會至他於死地。新製服的腰帶也顯然短了兩寸,而胖署長的冬季體重卻增加了三磅,呼吸困難得他額頭上冒出大顆的汗珠。

蒼白日頭無力地地掛在天空上,警員們的冷汗一滴滴落在水泥地上。

拉著藍白警戒線的電力大廈四周,圍觀的群眾像麥芽糖四周的螞蟻一樣越聚越多。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白看熱鬧和困惑不解的表情。記者們蜂擁而至,有的甚至踩到了警車頂上在為廣大市民進行現場直播。

穿著便衣的年輕督察從人群中擠了過來,靠到胖署長身邊小聲地說:“署長,說話的口氣要強硬一點。你現在是在和犯罪分子談判,而且這裏有那麼多的記者在看著呢。”

“說真的,江新城!你們刑偵一科到底在搞些什麼飛機。大老遠把我從署裏叫來這裏來,就是為了讓我跟這些不會說話的犯人談條件嘛。如果那些蠢貨那麼喜歡待在滿是電線的高壓機房裏,就讓他在裏麵待著吧。我可是受夠了!”

署長將喇叭塞在江新城的手裏,憤怒的青筋暴突。“可是署長,萬一……”江新城焦躁地轉身去追逐署長的背影。

“萬一,萬一……那你倒是說說,綁架電力大廈對一群少年犯會有什麼好處?他們是需要通電的怪獸,還是說那家夥是變形金剛。”署長一心一意地向著空調車走去,“等到天黑,就會下來的。”

“可是,他們綁架了一名人質啊。”江新城的聲音忽然被一聲驚叫打斷。

“嘿,快看,那是什麼!”突然間,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

隨著這呼聲,所有的人幾乎同時抬起頭來向那湛藍如水的天空中望進去。一望無盡的淡藍色天空中,幾朵寥寥的白雲慢吞吞地飄過。日光像是曚曨的淡金薄紗那樣為所有的一切鍍上模糊的光。然而,就在這曚曨的金紗後,快速地閃出一個小黑點。像是一道黑色閃光那樣飛快地劃過天空,消失在聳立入雲的大廈後麵。

“妖怪……”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了這樣的聲音。“是UFO吧。”也有人持不同意見。“我怎麼看起來像蜘蛛俠呢。”

署長在這時候突然轉過身向江新城喊道:“江新城,是你采取行動的時候了。快,快把那個什麼見鬼的醫生找來。她不是懂巫術嗎,最好她也懂一點外星飛碟之類的……江新城,你還愣著幹嗎,快打電話啊。”

一時間,四周的幾百名身兼各職的市民都為那奇異的景象發出呼聲。

江新城慢吞吞地摸出電話來說:“可是,她的收費很貴啊……”

“這是你需要擔心的問題嗎!現在我們的問題是,絕不能讓罪案繼續發生在我們管轄的街區內。不然的話,你跟我都等著回家燒鍋爐吧。”胖署長的胸腹急速起伏著,隻聽見哢嚓一聲,新製服的褲腰帶終於被繃斷了。

耀眼的火紅色跑車火箭般在庸碌緩慢的城市交通中像個瘋狂的自殺者。以時速200碼的超高車速衝出機動車道之後,車身隻是在緊急疏通車道向電力大廈劃出一道電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很明顯,這輛飛機引擎的意大利跑車的最終目的地就是正被警方和市民團團圍住的電力大廈。

一分三十秒之後,它出現在電力大廈不遠處的空地停車場上。車頭飛速側轉九十度,橡膠車輪摩擦地麵掀起一陣小小的塵煙。緊接著身穿標準OL套裝的年輕女子從駕駛座上推開車門走了出來。

日光灑在她身上,簡直像個女神。至少現在在警察署署長的希望中,她是的。“江新城!”

“齊醫生”

江新城從裏三層外三層的戒備警員縫隙中看見了一雙纖長的腳踝,正踏著白色的高跟靴向這邊走了過來。江新城驚訝地看著麵前的人,困惑地道:“你也太快了吧,即使開著你那輛裝有飛機引擎的意大利跑車,要在十分鍾之內跨越半個城市也不是容易的事啊。”

“你想給我開罰單嗎!”女子抬手摘下太陽眼鏡,清澈明麗的眼睛在日光下宛如一道清泉,看得人心裏清涼如泉水流過。她二十四五歲年紀,那種應該算是中等標準女性身高的尺度在胖署長的對比下,卻顯得格外高挑纖長。

“江新城,你的廢話怎麼那麼多!”署長上前一把抓住莫顏纖細的手腕,大力地搖晃道:“齊小姐,現在全要看你的了。上麵有四個少年犯他們綁架了三名人質,但是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你最好能把他們都勸下來。”

“署長,”莫顏揚起秀麗的眉毛說,“難道警察連幾個小小的少年犯都製伏不住嗎?”

“齊小姐,你怎麼可以這樣詆毀我們警方的名譽,我很嚴重地警告你……”胖署長忽然板起麵孔,眼看就要向著眼前的女子徹底爆發自己的怒氣,卻被江新城攔腰抱住。

“署長,請冷靜,冷靜。她老爸可是擁有這座城市百分之八十金融企業和房地產的金融巨亨,市長大人都要給她三分麵子,我們不能得罪她啊。就算是為了警署今年的儲備金,也請千萬冷靜啊。”江新城苦口婆心道,“您就當她是來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好了。”

“冷靜,是的,我需要冷靜。”署長顯然也認為自己被高溫天氣和緊急狀況衝昏了頭,胸口急速起伏著,一隻手緊緊抓著鬆動的褲腰帶。江新城剛剛鬆開抱著署長的手,卻又聽見署長在背後大聲喊道:“可是這個看熱鬧的家夥都已經站到警戒線裏麵來啦!”

“這位看熱鬧的市民請等一下,”江新城急忙上前拽住了莫顏的胳膊,加快語速說,“如果上麵真的是妖怪的話,最好還是通知穆青……”

“如果真的是妖怪,他會出現的。”江新城有稍稍一秒鍾的失神,隨即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總是比你聰明那麼一點點,還因為……他是101區最好的獵魔人。”她微微笑著,甩開江新城拉著自己的手,掉頭大步向電力大廈走了過去。

“晚點我會讓我的助理郵寄今天的賬單,”莫顏接過一旁警員遞過來的對講機揣在口袋裏,回頭看了看署長說,“也許會比上次的長一點。”

胖署長猛力拉住了江新城的手,滿頭大汗,呼吸急促的大喊道:“天啊,她上次寄過來的賬單足足有一米多長。”

大廈的自動感應玻璃門打開後,炫目的日光在眼前向著無盡的遠方鋪開。

待到陽光漸漸緩和下來,才能在淡青色的大理石地麵上尋找到方向。莫顏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個寧靜得好像真空玻璃房的空間裏,妖氣雜亂無章。與一般公眾場所雜亂的妖氣所不同的是,這裏麵夾雜著一股奇特而清冷的氣味。這就意味著,哪怕是在北美洲的野生動物園裏,你都不一定見過這種,甚至可能從沒有聽說過這種——非人類。

莫顏挺直了背脊。即使她不打算成為那個神秘組織中的專職魔法師,她也必須去做點什麼,才稱得上“史上最優秀的大法師的女兒”這個稱號——所以有時想想,父母太強勢也真不是好事。

莫顏終於鼓足勇氣,邁開大步向樓道裏走去。二十分鍾以後,她為自己剛才的過度緊張感到可笑。

十六層樓內完全沒有出現任何被歹徒控製或者威脅的局麵。整棟大廈給人的感覺是空無一人,僅僅隻是一棟棄樓而已……忽然,她停下腳步,低下頭。有什麼東西硌住了她的鞋子,她彎腰撿起來,卻隻是一枚紅色的四方火柴盒。

砰——爆炸的聲音。

莫顏敏捷地推開通往第十六層的消防通道的玻璃門,立刻被一股濃重的妖氣捂住鼻子。大腦思考跟不上飛奔的腳步,等她想明白這聲音的來源是在走廊盡頭的時候,身體已經撞上了走廊盡頭那扇破碎的玻璃窗。

眼前一抹巨大的黑色影子像是一陣颶風從走廊盡頭的窗口飛過,莫顏的身體被這股力量帶得幾乎要跌出窗外,幸而她拉住窗框穩住了身體。她的心裏一陣驚叫,喉嚨卻無法發出聲音,放眼望去是十六層樓下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

她的心猛然落空,果然是妖怪嘛。可是這一次那個人卻沒有出現,是她估計錯了?還是他今後都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內心思緒翻湧的同時,一片巨大的黑影覆在她的頭頂上,宛如一抹厚重的烏雲壓住了天空。她抬起頭,影子忽然伸出鋒利的鉤爪。莫顏的身體突然失去了支撐,輕盈得令人覺得可怕。隻有空氣承受這股重量,卻無法阻止她繼續自由落體。

巨大的影子上閃爍著一雙岩漿般炙熱的雙眼。

她的身體繼續急速沉重墜落,樓下已經沒有了黑壓壓的人群,她仿佛跌入一個陌生的世界,一個無底深淵。

是結界。

她恍然明白過來,有人在這裏布了結界。沒有人能輕易闖入的結界,一個編織新世界的結界。她看不到那些人們,人們當然也看不到她。

所以,她又要去麵對死亡了嗎?

就在這時,莫顏感到身體微微一滯,有道光在她身下如漣漪般綻放開去,像是一張巨大的毯子那樣輕盈地托住了她。

“阿徹。”她驚訝地發現托住她的那團光原來是隻白色獨角獸。

還不待她細看清楚,阿徹已經震翅而起。然而危險卻沒有離開,紅眼鳥獸的襲擊依然猛烈。它伸出三對像是鐵鉤一樣的鉤爪猛撲向莫顏,唳叫聲刺耳欲聾。

“啊——”驚叫中,她跌下獸背。“抓緊!”一隻巨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身體的重量已經脫離了阿徹的背脊,像是一片落葉那樣隨著風速輕盈地滑落。一刹那全身上下繃得緊緊地。手腕的猛烈疼痛猶如閃電般竄漫全身——她被穆青緊緊地抓住了。

“上來!”穆青大聲喊著,使力將她拖上獸背。

紅眼鳥獸卻不肯就此罷休。就在莫顏翻上阿徹的背脊時,一縷淡綠色光芒從她的左手中釋放出去,如同一條輕盈的遊龍,目標明確地纏繞在紅眼鳥獸的周圍,形成鳥籠狀的困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