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的話雖然不中聽,不過多少有點參考價值。”莫顏慢慢地走上來,叉起雙手向木子說,“與其就這樣去拚命,倒不如先動動腦子。我是你們的代課老師,雖然不是班主任,但是也有義務保證我的學生不去白白的送死。”
“可是……”木子抬起頭來,那兩顆烏黑的桂圓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清澈的可以看穿心髒。
真是個單純的家夥。莫顏在心裏笑了一下:單純地喜歡,單純地相信,單純地受騙,單純地執著。
“有的時候你們真應該相信老師。”莫顏慢慢地從口袋裏取出一顆滾圓的鴿子蛋大小的靈珠,在手掌中晃了晃說,“雖然不是所有的老師,都像鬼塚英吉那麼讓人敬佩,但一名合格的教師肯定會去幫助學生去做正確的事情。”
午後的陽光透過走廊上一排整齊的玻璃窗暖暖地落在長廊裏,空氣中懸浮著可見的金色的塵埃顆粒,像是一顆顆小小的希望的種子,圍繞著三個人。
九、消失的第十三顆靈珠
“你出去幹什麼至少應該跟我說一聲。”穆青打開門,發現站在門外的是莫顏就突然大發雷霆,“電話也打不通,到處也找不到你人,連阿徹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兒。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莫顏換上拖鞋走進房間,一路跟著穆青來到客廳的沙發旁,打開手機說:“電話沒電了而已。”
“如果行動電話不管用,你至少會用基本魔法傳個信息回來。”穆青啪地關掉電視機。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看球賽吃爆米花的齊俊燁跳了起來,伸手搶奪穆青手裏的遙控器說:“嘿,你們吵你們的架,至少讓我把最後十分鍾看完。”
“閉嘴,我們需要安靜。”穆青說。
“閉嘴,我們需要安靜。”莫顏指了指弟弟,強調說,“不付房租的人不許說話。”
俊燁縮了縮脖子,悻悻地坐回到沙發上,望著黑漆漆的電視機屏發呆。
“所以你擔心我?”莫顏湊近穆青,頑皮地笑了笑,然後麵有得色地趿著拖鞋轉身走到廚房裏覓食。“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再晚一點回來。”
阿徹正在平底鍋上煎一隻雙黃蛋,看到莫顏進來,它遊刃有餘地翻著鍋裏的雞蛋說:“你再晚一分鍾回來,他就會把整個區都翻一遍的。剛才江新城左腳才剛進門,就被他嚇得退回去了。所以,他連大門都沒有邁進來,就去出動全部警力找你了。”
莫顏噴出一口橙汁,抹了抹嘴角說:“真的?江新城來過?他說什麼,他跟那女法醫官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不是說了嗎,他連大門都沒有邁進來。”阿徹將煎蛋放在兩片麵包中間,然後再托盤上放滿了水果可樂咖啡爆米花,端著滿滿的食物走回到客廳的沙發上,重新打開電視機。
穆青靠著廚房的門,伸手攔住莫顏的出路說:“你最好還是跟我說說你的情況?”
“我隻是去學校……調查了一點事情。”莫顏一蹲身,從穆青的手臂下鑽了出來。卻不料還沒有走出幾步,肩膀就被人硬生生扳了回來:“你去調查卡迪斯的事了?”
沙發上的一人一犬同時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廚房門口的兩個人。人和狗的默契在這個時候達到了高潮。沙發上的兩個家夥都是左手捧著爆米花,右手拿著可樂罐,嘴裏叼著吸管,瞪大了眼睛,一臉好奇卻佯裝安靜乖巧地看著事態的發展。
“是的,我去了。”被迫與穆青保持對視的莫顏沒有辦法繼續隱瞞。
穆青抓著莫顏的肩膀,毫不放鬆,神情嚴峻地說:“那你就應該知道你一個人行動有多危險。”
莫顏卻無所謂地笑了笑說:“可是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那些孩子呢。”
“他們能做什麼呢?”
莫顏不再笑了,她推開穆青說:“至少他們也真的想做一點事情,即使那些事情在你看來又危險又可笑。”
沙發上的兩名旁觀者發覺情況不妙,齊刷刷扭過頭去專心致誌地看電視,神奇的是這兩個家夥居然連咀嚼爆米花的頻率都完全一致。
片刻的沉默後,穆青先說:“對不起,我隻是擔心你一個人。”
“那麼我們走吧。”莫顏將果汁瓶子丟在廚房的垃圾桶裏,回頭向穆青笑了笑說,“我回來就是要找你幫忙的。看我幹嗎?你不是打算拒絕我吧?”
當那兩個人離開了房間,房門再一次哢嚓鎖上了之後,坐在沙發上的阿徹忽然歎了口氣說,“所以下次出門之前一定要把手機電量充滿,那也就不用特地跑回來一趟了。”
“笨蛋,即使手機有電我姐姐也還是會關掉手機的。”齊俊燁橫了阿徹一眼說:“你沒發現她察覺穆青擔心的樣子表現得很開心嗎。”
“那又怎麼樣?”阿徹塞了滿滿一嘴的爆米花,含糊其辭說。
“所以……把爆米花還給我。”齊俊燁搶過阿徹懷裏的爆米花,狠狠地說,“你這個家夥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裏看NBA,你不是應該去幫忙才對嘛。”
“還給我,這可是我辛辛苦苦爆的。”阿徹死死地抓著爆米花不放,“是青讓我留下來看著你的,他說擔心你會遇到危險。可是我現在發覺我的爆米花才真得很危險,還給我……”
天空再度地拉下了夜幕。
山頂上那一輪圓月像是一盞碩大的聚光燈,清晰地勾勒出女學生的超短百裙超和修長的雙腿。雖然這種背景通常是被用來襯托狼群出沒的,但這樣襯托著一隻幻化成人性的患,也不失唯美。
月影照不到的灌木叢中,傳來低低的一聲口哨。
“喂,安靜。”莫顏抬手捂住林易的嘴,“卡迪斯隨時都會出現的。”
“我知道。”林易推開莫顏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隻是沒想到那個平時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居然也能這麼……迷人。我哥哥眼光也不是很糟糕,你說呢?穆青。”
蹲守在最內側的穆青沒有回應,他依然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緊鎖的眉頭像被一把把堅韌的劍刻出了痕跡。
“別以為人人都像你。”莫顏斜了林易一眼,聲音壓得很低,“你認真一點,這可是很冒險的。”“可是如果卡迪斯不出現呢?”
“不會的,木子說她平時就是約在這個地方和卡迪斯碰頭。如果第十三顆靈珠真的那麼重要的話,他一定會出現的。”
“那家夥還真會選地方,這真是個適合幽會的好地方。”“閉嘴,我真後悔把你帶過來。”一直不做聲的穆青突然說:“有人來了。”
莫顏猛然蹲得更深,也一把將林易拉了下來。隻是這一下十分用力,險些將林易整個的拽倒在地。
幸而那滾滾的雲層發出的悶雷聲蓋住了灌木沙沙的聲音。
那低沉的陰霾的黑暗再度出現在天空中,蓋住了明亮的臉盆似的月亮。一切淪為黑暗,在滾滾的烏雲中,那兩隻狹長的陰冷的發光的眼睛又出現了。
“你還是來了嗎?”帶著笑意的聲音,卻笑得陰冷的讓人毛骨悚然。
木子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中那不成形的黑影:“是的,所以如果我把第十三顆靈珠也給你,你就有辦法讓學長喜歡我嗎?”
“你不相信我?”那聲音如同一陣悶雷,振聾發聵,“我是卡迪斯。”
“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可以讓我親眼看到。”木子緊緊地攥著拳頭,將雙手藏在背後。
“噢?”
“我要你馬上就讓學長屬於我,馬上就要。”木子堅定地說,“你說過隻要有十三顆靈珠你就可以辦到的,我已經給了你十二顆。那麼,當我交出第十三顆的時候,你就應該可以辦到了。”
那細長的眼睛變幻了形狀,氣霧慢慢地凝成一張臉孔。
“所以,你不相信我。”呼的一聲,那臉孔迅速地逼近了木子,“沒有誰可以不相信我,我是卡迪斯!”
木子驚慌地後退了一步,突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風從背後擦過。她攥緊的右手猛然一空,想要開口喊叫已經來不及了,身體被一股力量猛然向前推了一把,便不由自主地要從那山崖上跌落下去。
“小心!”一個人影飛快地從樹叢中躥出,橫向撲到了木子。
“靈珠……”身體跌倒的瞬間,木子依然倔強地向前伸出手,努力地想要抓住那顆從她掌心不翼而飛的靈珠。然而靈珠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飛快地離開她的視線。月光折射出一道光影,她看到了。
是線。極細極細的一根線,正牽引著那顆靈珠向黑暗的深處跌去。
“沒有人可以不相信我,也沒有人可以欺騙我。”卡迪斯冷冷地笑著,“你們這群愚蠢的笨蛋,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了我嘛。”
哢嚓。
那根細細的銀線突然被從中切斷,靈珠受到地心引力的吸引,第一時間開始自由落體。
“不——”卡迪斯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喊聲。
因為就在靈珠墜落的同時,一旁的灌木叢斜剪出一個人影,一把將那顆靈珠握在了手裏。月光照亮那人的側麵,清晰的棱角分明的輪廓,寬闊而有力的手掌。當身體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的同時,穆青喊出了一個名字:“綺羅!”
在那極細的銀線的另一端,濃密的黑暗中,有半個美麗的側麵隱約的那麼一閃。
然而他還是看清楚了,是綺羅。
也隻有綺羅才會使用這種傀儡線。可是當他跌落在地麵的一瞬間,黑暗已經吞噬了那美麗的臉孔。“把靈珠給我!”霧氣在天空中急速盤旋,突然向著穆青伸出了一隻巨大的手掌。
“電——”一股強力的電流帶著閃爍的光如同利劍般斬斷了那伸出的手。莫顏施展魔法的瞬間,林易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木子的身邊,將那兩個人同時拉到了一旁。
是的,兩個人。連木子都沒有想到,在那個時候撲到她的人竟然是柳若冬。原來他也藏在這個地方,原來他都聽到了,所以他也來了。“跑!”林易忽然抓起木子和柳若冬發力狂奔。然而柳若冬卻鬆開了他的手,“不,我要拿回靈珠才可以。”“什麼?”林易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個大傻瓜,“還有什麼比你的命更重要,你瘋了嗎?”“是綺羅!靈珠一定在綺羅身上,快,莫顏!快!”穆青倏地從地上翻身躍起,向著吞噬綺羅的黑暗深處發力奔去。同時,柳若冬也追著那黑暗而去。
木子也是。“神啊,這些人都瘋了嗎。”林易呆呆地看著那些一個個離他而去的身影,然而他卻沒有掉頭離開。一秒鍾的呆滯後,他也跟著那些人追了過去。
“我也瘋了吧。”他對自己說。莫顏忽然在雙手間結出一個付印,拉成一根細長的銀色的箭,搭上一柄光弩,扣動機關的瞬間,光劍像一顆彗星那樣猛烈地帶著絢爛的尾光撞向了地球。不,它隻是射向了那些人追逐的黑暗之中。
刹那間,好似漫天煙花綻放,將整個天空也照亮了。“不——不會這樣的。”卡迪斯的影子在空中扭曲著,痛苦無比。銀箭刺破天空黑暗的同時,也貫穿了他的空虛的身體。雖然那隻是一個靈魂,但是對疼痛的感知度絲毫不亞於肉體。隻是……隻是……隻是很可惜,月光箭並沒有殺死這惡魔。它也僅僅隻是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痛楚而已,然後,徹底的激怒了他。
他憤怒地,迅速地向著射箭人張開雙爪。
“等一下……”莫顏未承料到一個破碎的靈魂也會有這樣可怕的力量,驚慌地向後退了一步之後,她隻能大聲喊道,“穆青——穆青——”
夜空被月光箭照亮的一瞬間,綺羅的紅裙如同旗杆上的紅旗一般飄揚在人們的眼前。
她高高地站在一株鬆樹上,居高臨下。黑發紅裙白玉一般的肌膚,令人窒息的美麗,卻帶著殘酷而冷漠的眼神。
“你……你沒死!”穆青高高地望著樹頂上那個人,好像還不能一下子從震驚中蘇醒過來。
而作為一個普通的人來說,看到這樣的景象唯一的反應也隻能是震驚而已。
唯有不是人類的木子在這個時候看到了綺羅脖子上的那串熠熠生輝的“鴿子蛋”:“在她脖子上,那些靈珠在她脖子上。”
“把它們給我。”穆青伸出手。
綺羅慢慢地扯了扯嘴角:“可惜,我不會給你的。”她猛然揚起手,一道潔白的銀色的光從她手中浮起。纖細的傀儡線如同鋒利的刀刃猛然落在穆青的手上,他下意識地鬆開手。靈珠撲通一聲,從他手中滾落在地上。
“不——”木子拚盡全力地撲過去,而同時那根細細的傀儡線也改變了方向。所以當木子的手抓住那顆靈珠的時候,傀儡線也已經捆住了靈珠。在兩股力量的拉扯下,脆弱的“鴿子蛋”啵的一聲,像是一顆水泡那樣破滅了。
空氣中四散著無形的閃爍的粉末,而木子的手中,傀儡線的盡頭,什麼都沒有。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連那站在樹頂的綺羅也在一瞬間呆住了。隻有穆青。
就在他鬆手掉落那顆靈珠的時候,就在綺羅用傀儡線鉤住那一顆靈珠的時候。他忽然縱身向上躍起,隻是眨眼的工夫,綺羅脖子上的那一串靈珠已經穩穩地落在他手中。
所以綺羅現在的尖叫到底是因為破碎了最後一顆靈珠?還是因為弄丟了那十二顆靈珠?
沒有人知道。
木子忽然重重地撲倒在地上,靈珠破碎的一刹那,綺羅的傀儡線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刺穿了木子的身體。一顆閃閃爍爍的滾圓的東西,正被那傀儡線慢慢地鉤起。那是一顆靈珠,屬於木子的靈珠。
“住手!”林易忽然憤怒地吼叫著,同時死死地拽住了傀儡線的一端。
纖細的銀線在他的手上勒出了傷口,鮮血一滴滴的落在腳下的土地上,形成了一攤深色的墨跡。
“笨蛋!”柳若冬忽然過來推開弟弟,用一根樹枝從中間攪住了那細細的絲線,“難道你就不會用用腦子嗎!”
然而林易並沒有放手,他隻是緊緊地咬著牙,說:“你才是笨蛋,一個人行動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天空中炸開的白色煙花驟然暗了下去,那隻刺穿黑暗的月光箭不見了。
山坡的另一端傳來莫顏的尖叫聲。“糟了!”穆青想要轉身,可是,他卻又不能轉身。就這樣丟下兩個孩子和綺羅戰鬥的話,結果可想而知。
就在他猶豫的一刹那,他聽見了卡迪斯的聲音。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一聲猶如撕裂般的慘叫。
綺羅忽然看了一眼那烏雲密布的天空,隨即抬手收回了細細的傀儡線:“穆青,我還會把它們拿回來的。”她猛然向後躍了一步,躍到了樹蔭和烏雲之後。
“莫顏,莫顏。”穆青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撒腿就往回跑。
在那高高的山岡上,月亮重新向一個大圓盤一樣掛在天上。莫顏癱坐在地上,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椎骨一樣。
“莫顏,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了?”當穆青大力地搖晃了她好幾下以後,她才終於恍恍惚惚地看見了眼前的三個人。
而後她第一時間地抱住了穆青,像是受到驚嚇的孩子那樣抽泣著。“嚇死我了,我以為我要死了。”他用寬厚的手掌輕拍她背心,溫和地問:“到底是怎麼了?”
“有人救了我,我想是有人救了我……我看到……”她鬆開手,看著穆青說,“我看到一道藍色的光,可是我沒有看清楚……也許那是個人,也許吧。”
“不管怎樣,你沒事了。”穆青將莫顏緊緊擁在懷裏,“我真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
莫顏默默地點了點頭,穆青寬厚的肩膀和自身強大的意誌力很快將自己拉回到目前的狀況中來。他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那兩個大男孩,忽然問:“靈珠呢?”
“沒事呢。”那溫和的柔弱的聲音從那兩個男生的背後傳了出來。木子淡淡地笑著,雖然麵色有點蒼白,雖然看起來有點虛弱。她背著雙手站在那裏說:“已經拿回來了,十二顆靈珠。”她的神色忽然變得慘淡而黯然:“最後那顆……不小心被我……弄碎了。”
“那不是你的錯。”林易說,“那種情況下,如果不碎掉,也最好毀掉它。”
穆青拿出手中那一串靈珠,一隻手攙扶著莫顏站起來說:“好在找回了十二顆。”莫顏拿過那串靈珠,轉身交給了柳若冬,“也許你不用對我的話那麼認真,至少你找到了十二顆靈珠。你還是一個好會長。”
柳若冬默然地看了一眼靈珠,卻沒有伸手接過:“這不是我找到的,是你們的。”他依然固執地轉過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喂,你有必要跟我們分的那麼清楚嗎。”林易惱火地喊了一聲,也顧不得受傷的手,就抓著靈珠跑下山去,“十二顆也好,總比沒有好,你可以交差了啊。”
莫顏疲憊地向穆青笑了笑,一刹那,她看到木子的身體矮了下去。“木子。”莫顏驚恐地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體,“你怎麼了?”
穆青忽然想起什麼,驚訝地看著木子緊緊攥著的手說:“你……你被綺羅……”
“是啊,我被她取出了這個。”倒在莫顏的懷裏,木子虛弱的像一張白紙。然而她的嘴角依然帶著甜甜的微笑,她伸出手,手中攥著一顆滾圓的,潔白的靈珠。她勉力笑了一下說:“我早就知道如果不交出第十三顆的話,就會是這個結果。不過沒有關係……既然已經被取了出來,就沒有辦法再放回去了。那麼,就把它當做第十三顆靈珠好嗎?”
“可是,這是你的……”莫顏顫抖著手,不忍心去接。
“沒有關係,我也偷了很多同伴的靈珠。”木子閉起眼睛笑了,說,“至少,第十三顆靈珠會留住學長……留住學長的自尊心。”
莫顏哽咽著笑了笑,眼底閃爍的光在月光下宛如一排碎鑽。
“我好高興,柳學長他說過,每個人都可以有一次被寬恕的機會。我得到了。”木子的聲音越來越輕,忽然在一瞬間,那身體就如同剛才破碎的靈珠一樣,幻化成一顆顆大小不一的珠光,在月光一陣飛舞,終於消散殆盡了。
莫顏站起來,轉過身將麵孔埋在穆青的肩膀上。
那些如同螢火蟲般飛舞的碎片在她的身後飛揚著,幻化著,如同月光下無數幼小的精靈,美麗而又純潔。
“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比自尊心更珍貴。”穆青伸出手去,卻無法抓住,“那個家夥應該明白。”
十、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對不起,校長。”
柳若冬深深地向前鞠了一躬,但即使這樣九十度彎曲身體,他還是比卡布要略微高了一點。
校長室的那些奇異生物紛紛用試探而好奇的目光注視著年輕的學生會會長。
卡布站在柳若冬的麵前,似乎一直在思索著什麼,擰著的眉頭和一雙玻璃球似的眼睛使他看起來更加的老奸巨猾。他伸出手扶住(因為身高的差距與其說是扶住倒不如說是抓住更確切)柳若冬的胳膊,笑了笑說:“不用說抱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們找回了十二顆靈珠,阻止了那可怕魔鬼。”
“不,這是我的錯。”柳若冬站直了身子,低著頭說,“雖然我其實早就知道靈珠的去向,因為一心想著要抓住那個幕後主謀,所以……”
“你隱瞞了?但是我還是知道了,所以我找了穆青來幫忙。你看,你們兩個有很多相似之處不是嗎。”卡布奸詐地笑起來,像一隻缺乏水分的幹蘋果,“我學生時代的時候也總是想著要做一番大事業,成為一名英雄。每個孩子都會有這樣的想法,更何況是你呢,柳若冬。”
“至少我應該早一點對木子說出那些話,那樣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悲劇了。”在那雙澄澈明亮的眼睛裏,第一次蒙上了淡淡的霧氣。你看不到光,就像是朦朧的月夜,你看得到月亮卻看不到月亮發出的光彩。
“我知道,對於木子的事情我也感到很惋惜,誰都不想這樣。”卡布搖晃著腦袋。
“我有直接的責任,我總是以為……我無所不能。”
“一百歲以前,我也總是以為我無所不能。”卡布笑起來,露出尖銳的牙齒說,“不要對自己太嚴苛了,孩子。這也許是個糟糕的回憶,但至少這是個有價值的回憶。隻要你能從中找到一些對你有用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正如你自己說得那樣,每個人都有一次被寬恕的機會。”
柳若冬默默地彎了彎嘴角,卻沒有笑意。他向校長鞠了一躬,然後說:“謝謝您,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出去了。”
“你還是堅決要辭去學生會會長的職務嗎?”卡布大聲問。
柳若冬握住門把手的手緊了一緊:“是的,這是我一開始的承諾。而且我覺得,現在有人比我更適合做會長,他還有兩年的時間,而我明年就要畢業了。”
“你需要心理醫生嗎?”卡布玩笑地說,“我覺得你需要,我認識一個不錯的醫生,我想她可以打開你的心結。至於價錢方麵還可以商量,雖然沒有會員卡,但是打個八折沒問題。”
柳若冬毫無笑意地說:“不需要。”
“不要總是對自己這麼嚴苛,放鬆,放鬆一點。”卡布走過來,吃力地拍了拍柳若冬的胳膊說,“當初你的父母遺棄你並不是因為你不夠優秀,你是個好孩子,你弟弟也是,你們都會成為優秀的魔法師。”
“校長。”柳若冬抽回手,忽然轉過身來看著卡布說,“我知道我沒有辦法對您隱瞞,您總是無所不知。但是……我之所以這樣痛恨我的母親,並不是因為她遺棄了我。”
“噢?”卡布瞪著玻璃珠子一樣的眼睛。
“我隻是覺得,她既然已經放棄了我的父親選擇另一個男人,那麼就應該學會珍惜。可是她沒有。我可以原諒她遺棄我,但是我卻不能原諒她再一次遺棄了弟弟,還有她的第二個家庭。”
卡布嘖嘖地搖著頭,並不認同這孩子的執拗的想法。
柳若冬轉過身拉開門,說:“每個人都有一次被寬恕的機會,不會有第二次。”他關上門,大步走出了地下一層的校長室。
書架忽然咯吱一聲被推開了。
校長室裏的那些奇怪的生物紛紛扭過頭去,有兩個人從書架後麵走了出來。卡布扭頭看著其中的少年,說:“你看,你哥哥真的很疼愛你。”
“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我搶走了媽媽而覺得生氣,真沒想到……”林易的右手上綁著厚厚的紗布,那些細小的傷口使他的手始終處在劇烈的疼痛中。
“有時候正確答案總是出乎人們的意料。”莫顏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所以我們需要溝通,把自己心裏的答案告訴對方,也才能知道對方的答案。”
林易笑了笑,轉頭看著身旁的代課老師說:“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有樣東西,麻煩你替我轉交給我哥哥。”
“為什麼不自己給他呢?”林易為難地皺了皺眉頭說:“我覺得不大方便。”“是什麼?”莫顏伸出了手。然而林易忽然伸手撫住了莫顏的麵頰,低頭吻了她的嘴角。
周圍那些奇異的生物同時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書桌旁的萬年青幹脆用葉子把麵孔遮住了。
卡布似乎是沒看到,因為他突然發現窗外花壇裏的那株虞美人開花了。
“你……你……”莫顏無法從上一秒的震驚中蘇醒過來,張口結舌地看著林易,許久才說出一句完整的:“你要我送個吻給他?”
林易鬆開手,向莫顏笑了笑說:“你看,我們兩個大男人……所以我才說,不太方便。”“可是……這個……”莫顏的表情扭曲而無奈,“你……”
“代課老師,我得去上課了。謝謝你今天帶我來看這出戲,順便替我轉告那家夥,我很高興有他這樣一個哥哥,即使他的脾氣很臭,而且總喜歡裝模作樣,而且還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而且還總是自以為是……”
莫顏憤怒地打斷他:“說完了嗎?”
“無論怎樣,他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林易笑著轉身出門,校長室的大門哢嚓一聲,那些奇異的生物開始低頭竊竊私語。
卡布忽然一扭頭,發覺莫顏正用憤怒的目光望著自己。他張開雙手咧開嘴,笑嘻嘻地說:“我剛才什麼都沒看到,我不會告訴穆青的。”
“你從一開始來讓我們調查這件事情的時候就知道卡迪斯的存在對不對?!”
“這個嘛……”
“你明知道是高危險的活計,卻還隻是付給我一個普通教員的可憐的薪水!”
“其實……”“而且你還跟柳若冬說,可以給他打八折!”“事實上……”
卡布終於在莫顏的步步緊逼下,一屁股坐在了校長椅子上。莫顏雙手撐住椅子扶手,麵對麵逼視著卡布說:“你要怎麼解釋你的邪惡用心,除非……”
“除非什麼?”
莫顏抬起一條眉毛說:“除非你良心發現,所以昨天來山岡上救了我。”
卡布依然老奸巨猾的笑著:“我也很希望是這樣,但是親愛的,我不能撒謊,昨天那個不是我。”
“你看到了?”
“是的,在校長室的窗戶前看到了。”卡布用手指比畫了一下說,“嗖的一下,一道藍光。”
莫顏將信將疑地直起身子看他說:“真的不是你?”
卡布豎起三根粗短的胡蘿卜一般的手指說:“我以工會的名譽發誓,不是我。”
“好吧。”莫顏走過去拉開校長室的大門,跟著回頭看著卡布說,“那你最好還是按小時把薪水重新算給我,否則的話,你就死定了。”
砰的一聲,校長室的大門顫抖著它那把骨質酥鬆的老骨頭,嘰嘰歪歪地關上了。
“柳若冬!”聽見背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柳若冬停下腳步,尋聲去找。
在那空曠的操場草坪上,一個身穿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子正麵向自己大步走來。不可否認的是,那步子的確非常非常有氣勢。
“代課老師?”
“我不姓代課,也不叫老師。”莫顏伸出緊緊握拳的手說,“我有東西交給你。”
柳若冬微微蹙起眉頭,看著莫顏慢慢地攤開手心。那顆小小的滾圓的珍珠般的靈珠像是一顆眼淚那樣生動的溫和的躺在莫顏白皙的手心裏。
“第十三顆靈珠?”柳若冬那平靜的木雕一般的麵孔上,終於顯出一絲人類的情緒。
“是的,第十三顆靈珠。”莫顏抓過柳若冬的手,將那顆靈珠塞在他手心裏,“可是有些東西遠遠比靈珠更重要,你應該明白這顆靈珠的意義。它不隻是一顆單純的靈珠而已,它應該是一顆純真善良充滿愛的心。”
柳若冬默默地看著那仍然帶著餘溫的靈珠,然後他抬起頭來望著莫顏說:“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比自尊心更重要。”莫顏彎了彎嘴角說,“我知道你明白。”
柳若冬反手將那顆靈珠握在手心裏,慢慢地將手插進褲子口袋:“學生會會長的職務……會一直做到畢業為止。”他轉過身,穿過那片櫻花樹的樹蔭,大步走向人聲嘈雜的操場。
“哎……”莫顏欲語還休的仰了仰脖子,泄氣地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可是柳若冬卻已經轉過身來,看見莫顏像個泄氣的皮球那樣一點點地癟下去,他忽然笑了笑,說:“我弟弟那個人的行事作風……剛才的事別太當真了,他隻是有點孩子氣。”
“剛才的事……喂,你居然……”莫顏眨了眨眼,憤怒之後,她再次喊住了他。
“喂——”柳若冬停下腳步。
莫顏無聲地揚起嘴角,說:“其實我剛才隻是想說,你笑起來的時候比你弟弟更討人喜歡一些。”
這一次,柳若冬笑了,漫天飛舞的櫻花從中佇立著的美少年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在他的腳下,像是鋪開了一幅唯美沒有盡頭的長長的畫卷,一直通向美好的未來。
“那小子好像打算私吞那顆靈珠呀。”
“那本來也是私人財產,柳若冬他有權收藏。而且,”穆青笑了笑說,“我覺得那小妖會希望他收藏著它的。”
不遠處的一棵櫻花樹下,一人一犬倚樹而站,樹蔭像是紗帳那樣籠罩著他們。
雪橇犬搖晃了一下尾巴說:“你看,都是因為不讓我來,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麵,如果我來的話,莫顏就不會遇到危險了。”
“她現在很好啊。”斜倚著樹幹的年輕人悠閑地插著雙手說,“雖然我也不知道是誰救了她。”
阿徹冷冷地橫了穆青一眼,說:“我是說剛才那個趁機占了莫顏便宜的臭小子,那個臭小子他占了莫顏的便宜!!”
穆青直起身子,邁開步子向校門口走去:“我早就讓你不要總是偷窺人家,你學的那點法術除了用在家務上,就是用在這種不正當用途上了。”
阿徹憤怒地追上來說:“喂,我可是在為你抱不平啊。”
“幹嗎要為我抱不平!我一點都沒有感到不平。反而是你,我讓你好好的在家看著俊燁,可是你卻突然出現在這裏。”
“那小子壯的可以打死一頭牛,哪裏還需要我。”“不要總是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喂喂喂,不要用這種口氣對老人家說話。”
……十月的櫻花,風一吹便四散而落。漫天飛舞著,像是輕盈的美麗羽毛,在藍天下,綠草地上,嘈雜的紅色操場上自由而輕快的飛舞著,就像那夜間細微的不可捉摸的晶瑩顆粒,也許下一個瞬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患:獸,其狀如羊而無口,不可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