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司機先生急急忙忙地跑下車子,就在車燈照亮的地方,有一攤東西。
他慢慢地走過去,全身的神經緊張得像是拉滿的弓弦。可是當他彎下腰近距離地查看時,卻發現那並不是紅色的帶有血腥味的液體,而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無色無味的膠狀體。
“是什麼呢?”司機用手指蘸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那位小姐應該沒事吧。”
嘭的一聲悶響,綺羅的身子猛然向後一撞,脊梁骨冷冰冰地貼在了牆壁上。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迅速地撲向撞了自己的人,用手緊緊地捂著他的嘴,威脅道:“別出聲,不然我會殺了你。”
鋒利的指甲從她的指尖刺出來,冰涼冰涼地貼著那個人的脖子。真是倒黴的年輕人啊。
在平安夜的晚上,隻是為了出來到附近的便利店裏買一打啤酒,然後抄小路回家。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小巷子裏遭遇到了這種意外。真是令人惋惜啊,那張看起來才剛滿二十一歲的年輕的英俊的麵孔。
這一定是個被追捕的女殺手。
年輕人的腦海中時不時冒出來的古怪想法幾乎要將自己溺死,然而唯一沒有出現的感覺就是恐懼。他隻是一心一意地盯著那張臉,好像一時之間沒有辦法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完美的麵孔。
就在這個時候,匆忙的腳步聲從巷子的一端跑了過去。
“嗚……”年輕人抬起右手的塑料袋,晃了晃沉甸甸的啤酒指著巷子的一端。這時候他們應該安全了吧。
綺羅警覺地看了他一眼,這年輕人的確不像是一個具有危險性的生物。於是她鬆開捂著他嘴巴的手,長指甲卻仍然緊緊貼著他的脖子沒有鬆懈。
“我警告你,別亂動。”
麵對這樣不客氣的威脅,年輕人卻還是笑了。疏朗的眉宇間帶著溫和可親的氣質。他忽然抬起手,抓住了綺羅纖細的手腕。
“幹什麼?”綺羅猛地收緊了手指,卡住了年輕人的脖子。
“你的手受傷了。”他抓著那正要縮回的手腕,毫不在意脖子上已經被那尖銳的指甲劃出了血。綺羅奇怪地看他,然後又看著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從傷口中流出來的透明色膠質液體一滴一滴地落在那年輕人的手上,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綺羅抬起眼睫看著那個人:難道,他看不到嗎?
年輕人放下啤酒,從口袋裏取出手帕抖開,一點點地包住她手臂上的傷口。
“肩膀上也受傷了,好像很嚴重,需要看醫生嗎?”他撥開她身前的長發。
綺羅扭過頭去閃開他的目光,冷冷地說:“不用了。”
“也對哦,那些平庸的醫生也許看不好你的病。”年輕人笑了笑,彎腰提起地上的塑膠帶說,“你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行,一個女孩子受了傷又沒有人照顧,會很可憐吧。”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拉著她受傷的手。
“放鬆一點,我又不會吃了你。”他在牛仔褲口袋裏取出一支筆,在包紮傷口的手絹上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有麻煩,給我打電話。”
她低頭看著手心裏的那串號碼,冰冷的傷口卻開始慢慢地發熱。
“噢,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叫齊俊燁。”年輕人回頭看著她,笑了笑說,“那麼漂亮的眼睛卻看起來那麼寂寞,真讓人惋惜。”
……難道,他看不出來我是個妖怪嗎?
還是說……他早就已經知道我是妖怪了呢?為什麼他不害怕呢?也不躲開?這個人,真的好奇怪。
綺羅慢慢地轉過身看著遠去的年輕人,那修長的背影在逆光中形成一個清晰的剪影,猶如某個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她心上了。
“莫顏?莫顏她說今晚不回來。”阿徹靠在沙發上,優哉遊哉地啃一條魷魚幹,一隻爪子拿著電話聽筒說,“她說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
“她說會和工作一起度過平安夜,我們?哼……那家夥說留在家裏看到我們會得偏頭疼。”阿徹懶洋洋地說,“青啊,你也是的。如果你要約她就早一點嘛,現在都什麼時候,馬上就要敲鍾了啊。喂……喂……幹嗎掛我電話啊。”
阿徹剛剛放下電話,就聽見門鎖哢嚓一聲。俊燁提著滿滿的啤酒走進房間,將塑料袋放在茶幾上,癱軟地仰麵倒在了沙發上。
“去買幾聽啤酒而已,就把你累成這樣啊。”阿徹把塑料袋裏的啤酒一聽一聽地拿出來放在冰箱裏。
“剛才誰打電話?”俊燁看著剛剛放好的電話。“穆青啊。他問你姐姐怎麼還沒回來?”
“姐姐真的沒去找他啊。”俊燁隨手拿了一根魷魚幹,阿徹在廚房那邊忽然跳起來喊:“齊俊燁,你不會數數麼,一打是十二聽,可是這裏隻有十聽。還有兩聽呢?啊……塑料袋為什麼是漏的,你剛才到底幹什麼去了!”
“我嗎?”俊燁轉身趴在沙發上,滿臉神秘而又陶醉地笑了笑說,“我啊……剛才遇到了命運般的邂逅。”
“啊?!”阿徹扭著眉頭,憤憤地把塑料袋塞在垃圾桶裏說,“這年頭……難道真的有所謂的戀愛症候群這種病嗎。”
五、記憶碎片和死亡之路
整條新衣街,就像是一條架在烤爐上的肋排,劈裏啪啦的冒著火星,還帶著濃鬱的焦臭迷醉氣味。
梅裏沙正準備要關門,卻突然地玻璃門被卡住了。兩個凶猛的家夥毫不客氣地闖進了店裏,氣勢洶洶地將這個瘦小的老巫婆夾在門縫之間。
“已經關門了,你看不見嗎?穆青。”梅裏沙憤怒地指著門口的招牌。
“才十一點而已。”穆青把那塊休息的拍子翻了過來,變成正在營業,“你從來不這麼早關門的,梅裏沙,如果這不是做賊心虛的話,還能是什麼呢。”
梅裏沙哼哼著轉過身,卻被江新城堵住了另外一條去路。“你想對我做什麼?”梅裏沙生氣了。
“是你究竟對莫顏做了什麼!”穆青一把揪住小個子巫婆的領口,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下午讓人送過一串水晶去莫顏的診所,不是嗎!你是故意用那串東西把她騙來這裏的吧?”
梅裏沙哼哼著,不知道是哭是笑。“別讓我覺得好笑了,馬格瑞特可是老費店裏的鎮店之寶,如果我還想活著,我就最好不要去打那串項鏈的主意。”
“可是老費的店從我昨天經過到現在就一直沒有開過門。我還以為隻是普通的休假,卻沒有想到原來是因為有人偷走了他的鎮店之寶。”
“他甚至害怕得不敢報警。”梅裏沙沙啞地笑著,“你說,那個膽小鬼居然害怕得不敢報警……”
穆青突然鬆開了手,梅裏沙跌坐在地上,但是她還是在笑,笑得前仰後合。
“到底是怎麼回事?”穆青倏地提起瘦小的巫婆,眼睛裏布滿血絲,“如果不想馬上就斷氣的話,就告訴我。”
“是卡迪斯,卡迪斯拿走了馬格瑞特。”梅裏沙慢慢地吐著氣說,“卡迪斯利用項鏈上莫非的記憶碎片,把那丫頭引來了我的店裏。而我對她所做的一切,就是我所對你做的一切。”
“什麼?”
“我讓她看了真相水晶,她腦子裏充滿疑團。她想知道項鏈上的記憶碎片,也想知道那天晚上救她的人是誰……於是她就去看了,她看到了……”
“然後呢?”梅裏沙說到這裏忽然停下來,穆青不禁焦急萬分,“你對她做了什麼?”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她走了,她自己走了。”梅裏沙用力地掰開穆青的手說,“別忘了,一次赦免機會,你答應我的。更何況,我隻是給她看了真相的水晶球。”
“你是受到卡迪斯的指示才這麼做的吧。別以為這樣就算了,如果我找不到她,或者她發生什麼意外的話,”穆青拉開彈簧門,冷冷地說,“你就等著給自己收屍吧。”
“那你可得要快點。”梅裏沙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帶著一種揚揚得意的神色,“很快就要十二點了,你知道,所有的魔法都是經不住午夜考驗的。灰姑娘的南瓜馬車,還有……”
這一次,當梅裏沙停下來的時候,穆青卻沒有追問。
他隻是冷冷地看了那巫婆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水晶店。江新城緊跟在他的身後,急切地追趕著那飛一般的步伐,大聲喊著:“喂,青,你到底要去哪兒?”
“找到莫顏。”他依然大步流星地穿梭在紙醉金迷的夜店街上。“可是……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不找。”他忽然停下步子,絢爛的煙花照亮天空如白晝,也將海關口的鍾樓照得分外明亮。
已經十一點半了。
“瘋了吧!”江新城用力給了穆青一拳道,“如果再一次接觸到卡迪斯的力量,你身上的封印就會啟動。你剛才已經疼得死去活來了,如果真的正麵交鋒的話,要怎麼辦?”
“他不會出現的。”穆青踉蹌了一步,站穩了說,“卡迪斯現在隻是一個靈魂,沒有軀殼。他害怕我絕不亞於我對他的畏懼,因為我知道他也有所懼怕。無論如何,我不能再讓莫顏遭到危險了。”
他推開江新城,大步地朝外走去。
“喂……什麼叫他也有所懼怕?”江新城無奈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是說那天從卡迪斯手裏救下莫顏的那個人?你看到了……是誰?”
穆青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新城一眼說:“是莫顏的媽媽,莫非。”
“她……難道還活著?”江新城愣在那裏,似乎一時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我想是的,一個靈魂不可能會那麼真實的出現。她一定還活著,並且因為她的指引我已經知道莫顏在哪兒了。”穆青抬頭看著漫天絢爛的煙花,塔樓大鍾秒針遲鈍而緩慢地移動著。穆青邁開了步子說,“快走吧,馬行就要午夜了。”
“去哪兒?”“你剛才離開的地方。”穆青頭也不回地說,“警署大樓。”深夜的警署大樓已經不再是淒涼這樣簡單。
電梯十一點停運,江新城不得不沿著漫無盡頭的樓梯一路爬向32樓。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警署的辦公室真的是太高……了。
咣當一聲衝出樓頂的安全門,冷風嗖嗖的灌進耳膜裏。盡管如此,江新城還是清晰地聽到穆青喊了一聲:“莫顏。”
在周圍一片空曠的頂樓平地的襯托下,被捆綁在椅子上穿紅色大衣的莫顏顯得格外醒目。
“青,不能過去。”江新城忽然一把拉住正要衝過去的穆青,非常嚴肅地指著莫顏椅子地下的一塊地麵說:“看不到嗎,那塊地方好像馬上就要塌陷了。”
的確,椅子腳下的地麵像是一汪流動的水,慢慢地散發著螢動的光。莫顏的雙手被反剪,“所以要丟下她不管嗎?”穆青奮力甩開江新城的手,執意走向莫顏。
“青……”
“嗚……”看到穆青就要靠過來,莫顏卻拚命地搖起頭來。娟秀的眉糾結在一起,劇烈的掙紮使得整個木椅子也顫抖起來,不斷地發出咯吱咯吱地呻吟聲。然而這一切都沒有阻止穆青的腳步,他已經開始鬆開莫顏手上的繩子。“別亂動,你已經超重了,椅子都快要被你壓碎了。”
他們腳下是冰潔一樣的地麵,風呼呼地吹動著莫顏的長發。於是穆青終於看清楚了,這是一塊由氣體凝結而成的地麵。這塊不足一平米的地麵,已經是死亡之路。它就像是一根纖細的鋼絲繩,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它就突然地消失了。
也許根本不用等到十二點。
“江新城。”穆青認真地解開捆綁結實的手繩,頭也不抬地說:“你是怎麼知道這地方馬上就要塌陷了?”
被封口的莫顏一直在不停地掙紮,但是在穆青喊了第一聲江新城之後,她就突然地安靜了下來。
“從你那個角度看過來的話,這地方隻不過是一塊普通的平地而已。”穆青丟開捆綁著莫顏的繩子,轉過身看著江新城說,“可是你一上樓來,就抓著我讓我小心。這不是很奇怪嗎?”
“一點都不奇怪。”江新城的臉上顯出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那是因為這本來就是我攝下的圈套,是我把莫醫生帶到這裏來的。”
他伸出了藏在背後的手,不隻是手,還有手裏的槍。子彈上膛,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穆青,我讓你不要過去,是因為……”他的目光落在莫顏的身上,然後又看著穆青說,“我不希望在失去了一個朋友之後,又失去另外一個。”
“槍膛裏裝的是我給你的銀子彈吧。”嘩啦一下,穆青扯掉綁在莫顏嘴巴上的膠布條,向她笑了笑說,“我這算不算作繭自縛。”
江新城追問道:“可是,你究竟怎麼知道莫醫生在警署的樓頂上?”
“當綺羅對我實施所謂報複,而你不由自主地說出使我感到疼痛的是身上被封印的傷口時,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
“你也是那魔鬼的信徒。”穆青說,“因為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身上有被封印的傷口,從來沒有。”
“是綺羅告訴我的。”江新城歎了口氣說,“在她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就告訴我了。可是,莫醫生你是怎麼知道的?”
莫顏揉了揉繃緊麵頰說:“我是在梅裏沙水晶店裏的時候,在那真相的水晶球裏看到了你。那天晚上,當卡迪斯在獵魔人學院對我們實施攻擊的時候,其實是你在牽引他吧。綺羅隻是一個傀儡,而且那時候綺羅忙著對付穆青。而卡迪斯隻是一個靈魂而已,一個靈魂如果不是有魔法師的牽引和幫助,怎麼可能自由移動並且施展法力。”
穆青說:“所以我才說,是受到了莫非的指引才知道莫顏的所在。”
“我本來隻是想看看那天究竟是誰救了我,卻沒有想到在媽媽的背後,我看到了你。”莫顏微微地閉上了眼睛,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沒有表情,“所以我才來找你,但是我沒想到你居然就這樣突然地襲擊我,並且把我綁在這裏。”
“我也沒有想到你居然毫無戒備。”江新城苦笑著說,“我一直以為你很精明,莫醫生。”
“我沒有防備,那是因為我當你朋友。”莫顏忽然一把抓住穆青的手臂,腳下那軟綿綿的地麵突然變成渾厚泥濘的沼澤,他們的身體正受到地心引力的牽引,不斷不斷地往下陷落。
“沒用的,我……我沒有辦法。我也不想再做卡迪斯的信徒,但是我沒有辦法擺脫他。”江新城哽咽著,死死地咬住牙齒說,“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就不會是現在的江新城。他曾經是我的恩人,他將我的靈魂從黑暗中救贖出來。在你們看來一文不值的靈魂,他救了出來。然後讓我變成現在的江新城,一個普通的警察江新城。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恩惠。我一直甘於做一個平凡的人,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沒有辦法,如果不遵從卡迪斯的話,我的靈魂就必須要重新回到黑暗中,我就要……離開我身邊的人,我愛的人,我的朋友……”
“是為了米娜?”莫顏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愛她。”
“我隻是想做一個普通人……如果,如果你們沒有讓卡迪斯跑出來的話,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了!”江新城忽然提高了聲音,扣動扳機的手猛然一緊,“我並不想做魔鬼的信徒,我也並不想死!”
莫顏抓著穆青的那隻手,也忍不住猛然一緊。
“所以,開槍啊。”穆青冷冷地說,“如果甘願繼續做卡迪斯的信徒的話,就開槍啊。也許我們的死會讓你回到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但也許不能。因為卡迪斯隻要還沒有完全被封印,他就還是要控製你們這些所謂的信徒。綺羅也好,你也好,我哥哥也好。”
江新城咬著嘴唇不出聲。
莫顏問:“江新城,如果不甘心被人控製的話,至少要學會擺脫啊,要學會抗爭啊。”
“我也不希望這樣,可是如果莫醫生繼續活著,那麼……”“所以我們必須要死嗎?”莫顏吸了一口氣。他們的膝蓋已經快要被這沼澤一樣的光霧吞沒了。
“即使我不開槍,到了十二點,光霧也會把你們吞沒的。”江新城抬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鍾樓,時鍾指向十一點五十九分。他說:“死亡之路的魔法沒有人能擺脫,即使是莫非也不行。這是卡迪斯對你們的懲罰……也可以說,是挑戰。”
“那麼,如果到十二點我們都沒有死呢?”穆青問。“那我就會開槍的。”他警告他們。十一點五十九分四十三秒。
“我知道。”穆青說。“我會開槍的。”他像是在告訴自己。“那就開槍吧。”穆青說。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一秒……“我會的!”這句話反而更像是一個肯定句,是在對自己肯定著什麼。
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六秒……可是這一瞬間,他舉著槍的右手忽然放了下來,膝蓋撲通撞擊在水泥地麵上,發出鏗鏘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煙花漫天開放。穆青忽然將莫顏的手緊緊一握,聲音低的幾乎要聽不見:“快要十二點了。”
事實上,那秒針和分針已經纏綿得看不出距離了。“什麼?”莫顏狐疑地看了看穆青。
她的心思還在江新城手裏的那帶著銀子彈的手槍上,可是穆青甚至沒有給她多一秒的時間考慮,就拉著她奮力地掙脫那光霧一般的泥沼。
奇異地,他們的身體從泥沼中掙脫了出來,穩穩地撲倒在地麵上。“穆青……”莫顏撲倒在穆青的身上,聲音卻帶著恐懼而微微地發顫。然而卻突然抬高了嗓門喊道:“你想嚇死我嗎?幹什麼讓江新城開槍,我可根本不想死啊。”
砰的一聲,一朵絢爛地煙花綻放在天空中,到處是鍾聲的回響。城市一片歡愉的景象,廣場上人們相互擁抱,互相親吻,孩子們放飛手中的氫氣球,到處是秋天果樹一般豐茂的快樂和幸福。穆青坐起身子,扶著莫顏看了看說:“你看起來很好啊。”
“可是……都快要被嚇死了啊。”二十五歲的女生在這時候居然像個孩子一樣的抽泣起來。身體癱軟地靠在穆青的肩膀上,像一塊沒有竹簽的關東煮。
江新城依然跪在那裏,又像是哭又像是笑:“怎麼……怎麼可能呢?”
“忘了告訴你,死亡之路在封口的前幾秒鍾,會突然的凝結。所以隻要抓住這個時機掙脫出來,生存的機會還是很大的。”穆青說,“這其實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魔法,隻不過是對人心理上的考驗罷了。當你完全放棄生存信念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會失去鬥誌,那時候其實就已經死了。”
“你……”
“我在學校的時候魔法課也許不像樣,但是,體育課上的反應性分數一直很高。”穆青扶著莫顏站了起來說,“而且,曾經有人教過我這種逃生方法,雖然那個人最終沒有能逃過這種所謂的死亡法術。”
他走過去,向江新城伸出手說:“雖然不知道我們繼續活著是不是會給你帶來巨大的麻煩,但隻要我繼續活著,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卡迪斯找你的麻煩,那我也不會放過他。即使他不找你麻煩,我也不會放過他。”
江新城抬起頭來,彷徨無助的臉像是塗了一層僵硬的糨糊。而後慢慢地,那帶著哭泣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那個看起來單純而又有一些呆傻的江新城,回來了。
“穆青……”他握住那隻伸出的手說,“你真是笨蛋。”
穆青笑了笑,用力將江新城拉了起來說:“你也不聰明啊。不然的話,剛才就應該開槍啊。現在留下我們兩個,也是給你自己留了一個大麻煩。”
“可是真的殺了你們,也不一定就能擺脫那個麻煩。”江新城深呼吸著說,“我真是被糨糊衝昏了頭,居然會相信魔鬼的話做出那樣的蠢事。你們說得對,如果想要繼續好好地活下去,至少應該學會抗爭,一個普通的人就是這樣的。”
穆青揚起眉毛說:“你現在還是個普通人啊,所以你其實是被愛情衝昏了頭吧。”
江新城再一次,單純的,傻乎乎地笑了起來。他真是一點都不像一個魔鬼的信徒。穆青回過頭去,看見站在那裏的莫顏依然不斷的抖動著肩膀。
“喂……莫顏,這有什麼好哭的。”穆青走過去用大手擦去冰冷麵頰上的淚水說,“隻不過是受到了一點驚嚇而已啊。”
“什麼叫受到驚嚇!我不是為那個哭啊……”莫顏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那為什麼?難道是你過節的習慣?”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過,二十四歲的最後一天居然是這樣度過的。”莫顏忽然放聲大哭道,“莫名其妙的,就已經二十五歲了呀。”
穆青像是被嚇到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說:“至少……能活著度過二十五歲,就應該慶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