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縮水版貞子小姐(1 / 3)

白石宸雙手支在窗台上,一臉險惡地盯著窗外的風景。

初秋的陽光斜斜地透過樹枝,在少年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點點金光像精靈一樣在他的臉上頑皮地跳動著,那如剪影般的側臉透露出濃濃的不耐煩的氣息。濃眉下的眸子閃著光芒,高挺的鼻梁在光影的映襯下呈現出異域風情,微微噘起的嘴唇似乎在下一秒就會爆發出不爽的語句,卻又緊緊地守住了禮貌的底線。

比起絕大多數人近乎平庸的外貌,白石宸有著讓人目瞪口呆的美貌,不過感受這份美的前提是——你不要去惹他。

上高中後的第一個秋天,白石宸覺得自己的壞脾氣差不多有所改進了。比如,旁邊這個不斷遊說他進排球隊的家夥,在他耳邊不停地宣傳著排球的美好、排球隊的幸福生活,順帶貶低除了排球以外的一切運動,簡直就是個大噴壺。可他居然忍住了,沒動手把這人扔出去。

少年的內心澎湃且洶湧著,說話就不能痛快點兒嗎?如果你直接問我要不要進排球隊,我會立馬回答你的,當然了,答案是“不”!

可是這家夥偏偏不如他的意,旁敲側擊、輾轉迂回的說話方式真是讓白石宸有種想發火又不好發作的鬱悶感。

大概隻有攥緊的拳頭上跳動的青筋才能泄露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可惜沉浸在排球世界中的排球隊隊長一點兒都沒發覺到。

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飛快地吸引了白石宸的注意力,也打斷了排球隊隊長慷慨激昂的演講。

白石宸的視線自然地落在了樓下那幾個劍拔弩張的女生身上。身高接近1米9的好處就是,他完全不需要做出任何張望的姿勢,就目睹了爭吵的全過程。

“你好歹也說句話吧,撞了人就這樣嗎?”

怒氣衝衝的女生是三班的白雪,她指著麵前的長發女生,臉上滿是不爽。

被指責的女生低垂著頭,即使看不見她的臉,但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一股陰鬱的氣息,也足以讓白石宸認出她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藍小葉,你裝出一副受氣包的樣子給誰看啊?被撞的人是我,你幹嗎一副被我欺負的樣子啊?”大概是受不了藍小葉散發出的陰鬱氣息,白雪抓狂地衝上去,用食指狠狠地點在藍小葉的頭上。

藍小葉就像風中的蘆葦一樣,被白雪的手指頭點來點去,點得東倒西歪。

“雖然藍小葉不小心撞了你是她不對,但是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她也很想說抱歉的,你這麼凶太可怕了吧?”一團濃鬱的陰鬱氣息後麵走出一個美麗的卷發少女。或許是有了那團陰鬱氣息的襯托作用,少女身邊的光芒似乎顯得更耀眼了。

“居然說我太凶、太可怕?”白雪差點兒噴了一口血,對卷發少女尖叫道,“雨菲,你有沒有搞錯,我又沒有欺負藍小葉!”

雨菲歎了一口氣,拍拍藍小葉的肩膀,輕聲說道:“小葉,你別怕,既然白雪這麼得理不饒人,你就先道歉吧。”

從劉海縫隙裏看到的世界,就像被拉扯變形的古怪畫麵。藍小葉看著雨菲溫柔的目光,心裏不止一次想,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可能像雨菲這麼好。

“小葉?”雨菲小聲詢問,眼睛裏透出濃濃的擔憂。

好吧,她不能讓雨菲太擔心。

藍小葉握緊拳頭,高瘦的身軀就像風中的蘆葦稈,輕輕晃動。她慢慢走到白雪麵前,視線透過發簾的縫隙露出來。

“對……對不起。”

就像是因為寒冷而忍不住牙齒打架一樣,藍小葉發出的聲音有種詭異、陰森的感覺。

白雪和她身後的同伴不約而同地皺眉,嫌惡地說道:“她真像青苔呀,這種冷颼颼、陰沉的感覺太糟糕了!”

“算了吧,大家都知道一班的藍小葉就是這樣的。”另一個女生小聲說道,“要麼不說話,要麼就一副‘你在欺負我’、受氣包的樣子,給人的感覺糟透了。偏偏雨菲還要跟她當朋友,好怪哦。”

雨菲有點兒生氣:“你怎麼這樣說啊?”

那個女生一翻白眼:“本來就是,大家都不喜歡藍小葉,又不是我亂講。”

通過發簾縫隙透出的視線裏,雨菲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藍小葉知道,她又讓雨菲為難了,大家都討厭她,隻有雨菲願意對她好,她卻總是害雨菲為難。

“是我錯了,我不該沒看清就後退,我不該撞到你,對不起,請原諒我。”光用嘴說可能不容易被原諒吧,於是藍小葉下意識地彎下腰,頭都要碰到膝蓋了。

“喂,用不著這麼嚴肅吧,我又沒逼迫你向我鞠躬!”白雪被藍小葉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旁邊的女生們也受驚地大叫:“拜托,你渾身都在散發著不愉快的氣息,你根本不是誠心誠意道歉,而是在嚇我們吧?”說完,幾個女生手拉著手,氣衝衝地轉身跑掉了。

啊,走掉了?

發簾外別扭的世界,果然是讓藍小葉看不懂的。

“雨菲,她們為什麼走了?”她覺得白雪她們太奇怪了,一方麵要她道歉,一方麵又不接受她的道歉,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任性?

“大概是她們不理解你吧。沒關係,我懂你的,小葉,你很好。”雨菲的笑容淡淡的,總是讓藍小葉聯想到美麗的聖母微笑。

“嗯,她們不喜歡我,一定是這樣。”因為不喜歡她,所以無論她做什麼,白雪她們都不會高興的。

這麼一想,藍小葉覺得心裏好過多了。果然跟她想的一樣,要得到別人的喜歡是件很難也很麻煩的事,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既然這麼困難又麻煩,那還是一開始就不要期待好了。

朋友的話,有雨菲就好了。

這一幕落在了三樓窗前的旁觀者眼裏。

“她整個頭都籠罩在又黑又長又直的頭發裏,遠遠看著就像貞子一樣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不討人喜歡的女生啊……”排球隊隊長趴在窗邊發出感歎,順帶地想詢問白石宸的意見。可是當他看向身邊時,原本白石宸站著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

於是,排球隊隊長隻好期待下一次抓住白石宸的機會了。

回到教室,藍小葉打開書桌的抽屜拿出書包,這個重複了N遍的動作在今天依舊是那麼正常且平淡。當抽屜裏一個閃光的物體出現在視線裏時,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發現書桌裏多了一顆巧克力,金色的包裝紙包裹著水滴狀的巧克力,標簽呈現著俏皮的飄揚姿態,正是某款巧克力特有的標簽。

“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藍小葉如臨大敵一般看著巧克力,就像看到了一顆潛伏在她抽屜裏的炸彈。

“是誰打開我的桌子放了這個東西?是有人想整我?不不不,肯定是要整我,是要誣陷我偷吃誰的東西吧?如果我伸手拿了巧克力,肯定會有人跳出來抓我的。”

藍小葉的腦海裏瞬間掠過許多種可能性,就在這時,一個可愛的聲音冒了出來。

“在放學前請大家聽我說一句話。”跑到講台上講話的是班上一個性格活潑、極受歡迎的女孩子,胖胖的身材像憨態可掬的維尼小熊,所以她的綽號就叫小熊。

“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請大家吃巧克力,全班同學都有哦,可不許嫌棄!”她一邊說一邊做著鬼臉,說完後就笑著跑下了講台。同學們都高興地祝賀她,並紛紛說正在奇怪抽屜裏為什麼突然出現一顆巧克力。

有的男生故意說:“小熊,你要是再吃巧克力就不是熊了,要變成豬。”

小熊叉著粗粗的腰說道:“那好啊,不吃就還給我。”

一群人笑鬧著,男生嘻嘻哈哈地拿著書包走了。

藍小葉盯著那顆終於有了來曆的巧克力:“原來是這樣,所以……警報解除。”

她正要拿出巧克力,突然聽到小熊小心翼翼的聲音。

“葉舜熙同學,今天我生日,我……我……”她胖乎乎的臉漲得通紅,帶著期待的眼神,拿出一盒包裝特別精美的巧克力,送到最後一排的少年麵前。

葉舜熙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唇角彎起的弧度不多不少:“不好意思,我有蛀牙,所以抱歉了。”說完,他拎起書包就走出教室,毫不留戀。

小熊僵在半空中的雙手以及無人欣賞的精美巧克力被定格下來。

藍小葉忍不住回憶起葉舜熙那張也許五官根本就不會動的臉龐,順帶想象一下對方的潛台詞,他的意思是因為蛀牙不能吃糖,於是巧克力什麼的就免了嗎?

想象過後,當藍小葉驚覺葉舜熙根本就是不想接受小熊的巧克力時,她的目光不小心與小熊對上了。

“看什麼看?葉舜熙同學不喜歡吃巧克力不行嗎?你那是什麼表情,看我笑話是不是?”小熊有點兒羞惱地跺腳。

我已經把劉海留到足夠遮住臉的長度了,這樣你還能看到我的表情?心裏極度詫異的藍小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確認劉海的長度,可是她仿佛在掩飾什麼的動作進一步刺激到了小熊。

深信自己很可愛、很受歡迎的小熊丟下一句:“怪人!早知道不送你巧克力了。”

誰是怪人啊?藍小葉甩手扔出那顆巧克力,正好扔到小熊身上再彈開。

“我才不想要。”既然不是誠心誠意給的,她也不稀罕。

無視小熊氣得快要噴火的視線,藍小葉從抽屜裏扯出書包走了。

對於剛上高中的藍小葉來說,這樣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每天都是透過劉海的間隙觀察著這個不喜歡她的世界,老實說,真的是一件很煩悶的事情。

為什麼時間不能快進呢?她隻想和雨菲在一起,立刻變老也很好。

推開家門,藍小葉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我回來了”,就趕緊走進自己的房間裏。

她關上門,扔下書包,在書桌前坐下,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大16開的繪本,一筆一筆地開始了她每天的“公事”。

藍小葉的房間和其他高中生一樣,書本、練習冊是主流,除此之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如果你真覺得是這樣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誰沒點兒愛好呢?藍小葉不愛說話、不愛外出、不愛交友,什麼都不愛,唯獨喜歡想象。如果想象也有世界紀錄的話,說不定未來的吉尼斯世界紀錄將由她創造。

沒看到她正用寫日記般的毅力在創造著一個想象世界嗎?

“凱絲對阿夏說,你這隻饒舌的鸚鵡,為什麼不把有限的時間用在練習飛翔上,而是浪費在說長道短上呢?叫‘阿夏’的鸚鵡驕傲地展示著美麗的羽毛,繼續嘰嘰呱呱……真是討人厭的家夥啊,再把它畫得更麵目可憎點兒吧,反正它就是這麼愛說長道短的家夥。”藍小葉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用鉛筆繪下一格一格故事,認真到完全無視了門外響起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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