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子警察說:“現在的年輕人長得很高大呢。”言下之意就是這種體格的人很有威脅性。
“沒有為什麼的話,他怎麼會被你打倒在地?”高個子警察問道。
“因為他偷東西!”白石宸狠狠地抓了抓頭發,不爽地解釋道,“就在巷子另一頭,有位阿姨被他偷了錢包,他還把阿姨推倒了逃跑。不信的話問她,她看到我在抓小偷。”
兩名警察頓時把視線集中到藍小葉身上:“你又是誰?”
“我是路過的。”藍小葉抬起頭,透過發簾的縫隙,她看到了白石宸那目光灼灼的眼睛。
“那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小葉看看警察叔叔,又看看白石宸,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知道誰是小偷,我隻看到他在打人。”
白石宸就像被點燃的爆竹,瞬間炸了:“你敢亂說?你給我小心點兒!”
“哎喲,還敢威脅人啊?”
“什麼都別說了,跟我們去警局。小姑娘,你可以走了。”
威武霸氣的警察叔叔就這麼帶走了白石宸,順道也把灰衣男子帶走了。藍小葉覺得白石宸臨走時看她的眼神有點兒可怕,可她轉頭又想,反正已經是這樣了,他看不看她不都是這樣嗎?算啦,雨菲還等著她呢。
她慌慌張張地趕到了約定的商場門口,打扮得粉嫩清新的雨菲笑著朝她招手,一點兒不耐煩都沒有。
“對不起,雨菲,路上有……有點兒事耽擱了。”
“沒事啦,我會生你的氣嗎?”
“可是我遲到了一個小時。”
“好啦,既然你這麼內疚,我就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雨菲俏皮地用手點點嘴唇,半開玩笑地說道。
“嗯,我做什麼都可以。”
看著藍小葉認真的神情,雨菲失笑道:“傻孩子,你太認真啦,凡事太認真遲早會受傷的哦。”
“你又不會害我。”
“對,我不會害你。”雨菲微笑著垂下頭,翻了幾下手機後才說,“先進去逛逛再說吧。”
這個新開的小飾品超市有很多新鮮的物品,還有不少女孩子喜歡的飾品和玩具。藍小葉津津有味地看著一些她從沒見過的東西,偶爾腦海中會閃過“這個不錯,可以用在漫畫裏”的念頭。
她的話不多,逛街幾乎都是雨菲在發表評論。作為一個稱職的聽眾,藍小葉從來都相信雨菲的眼光很獨特。所以,當雨菲感歎剛才錯過了店裏的一條項鏈時,藍小葉趕緊附和,表示讚同。
“原來你也覺得錯過那條項鏈很可惜呀,這樣好了,你去幫我拿過來,我在門口的收銀台等你,買了後我們就去甜品店吃甜品。”雨菲笑道。
“啊?”
“你不是說了要賠罪嗎?”雨菲說道,“我現在想好了,隻要你幫我把那條項鏈拿過來,我就原諒你啦。”
“可……”
“哎呀,人家今天穿了新鞋,腳走痛了嘛。在等你的時候,我可是穿著這雙磨腳的鞋子一個人孤單地逛了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哦!”
不等雨菲繼續強調,藍小葉趕緊轉身跑向那個距離遙遠的項鏈櫃台了。
換成別人,可能會遲疑朋友選中的款式到底是什麼吧。可是對藍小葉來說,在她眼前一掠而過的事物,就像是被高精準的相機抓拍過的畫麵一樣,既不會模糊也不會丟失。
在開放式的櫃台中,她從幾百條項鏈裏準確地找到了那一條,營業員告訴她可以拿著項鏈直接去收銀台付款。可是當她拿著項鏈回到門口的收銀台前時,卻不見了雨菲的蹤影。
“她去哪裏了?”藍小葉正著急,手機就響了。雨菲說她已經在外麵了,項鏈已經付款了,叫藍小葉從後門出來,她在後門等著。
“後……後門嗎?”藍小葉疑惑地問道。
“對啊,我已經走到後門門口了,從後門這條小路穿過去,到甜品店比較快。”
“哦,好的。”藍小葉什麼都沒想,就這樣拿著項鏈走向後門。當她一步踏出不起眼的後門時,突然被刺耳的鳴笛聲震住,呆滯地站在原地。
一切就像是夢境一般。
被抓扯、質問、怒罵,甚至被扭送到陌生的辦公室裏遭受幾個大人的盤問,一切都好像隔著透明的水,除了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披頭散發的高瘦女孩被人指責,藍小葉什麼都聽不見。
那聲刺耳的警報聲一響起,她的耳中就一直“嗡嗡”地充斥著惱人的雜音。她就像是看著別人被抓一樣,奇異的、超然的冷靜,而讓保安惱怒的,正是她這種好像事不關己的淡然。
“這孩子怎麼回事?偷東西還這麼淡定。不行,叫她的家長吧,不然就通知學校了!”
“我們家孩子怎麼會偷東西呢?”
急匆匆地趕來的藍媽媽驚慌失措,又憤怒不已。她就像是世界上所有父母一樣,絕對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情。可是超市方更委屈地嗆了回去:“沒看見監控錄像上你家女兒的‘英姿’嗎?”
“不是我們要冤枉她,是你女兒當小偷還不承認!”
小偷?
“藍小葉!你說清楚,你到底在做什麼?媽媽不相信你會偷東西,你是怎麼想的啊?”
“不是偷東西是什麼呢?哦,對了,她倒是比一般的小偷更明目張膽啦,直接拿著貨品就從後門走了,完全無視我們的保安。被抓到就一聲不吭,難道說當小偷還有理了嗎?”
“對不起,雖然有錄像,但我們家小葉確實不是那種壞孩子,她一直很守規矩的,請給我一點兒時間問問孩子吧。”藍媽媽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可她越是辯解,仿佛就越落實了藍小葉小偷的罪名。
刺耳的話語一再地攻擊藍小葉的心靈屏障,即使裝作聽不見,可那些難聽的字眼終究還是鑽進了她心靈的間隙。一股莫名的怒氣忽然爆發,她猛地站起來大吼。
“我不是小偷!我沒有偷東西,我沒有!”
蒼白的解釋,無力的辯駁,她的淡漠和狂怒都顯得既可笑又可憐,超市經理甚至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藍媽媽,說道:“算了算了,東西沒有丟失,損失沒有造成,我們也不想追究了。不過太太,你家孩子是這裏有問題吧?”
經理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腦袋。
這位經理的輕蔑言論讓藍媽媽呼吸一滯,可是她隻能咬緊牙關低頭賠罪,充滿誠意地感謝經理原諒藍小葉,再在經理同情的眼神中帶著藍小葉離開。
一路上,氣氛近乎死寂。
“我去停車,你先進屋吧,好好想想怎麼解釋今天的事。”藍媽媽的語氣嚴厲得可怕。
藍小葉像是踩在棉花上,飄飄忽忽地走到家門口,突然自家的門搶先打開了,小鶴關切地探出頭來:“一聽到腳步聲我就開門了,小葉,你總算回來了!”
“你怎麼還在?”一看到小鶴,藍小葉忽然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惡意。
“姨媽去接你,我擔心你,當然要等你們回來了。”小鶴解釋道。
“不用你假好心!”惡意就像膿瘡,當它破開時,總會迸射出讓人厭惡的汁液來。藍小葉並不想說這些話,可是這些字眼仿佛插上翅膀,有了自己的意識,爭先恐後地從她嘴裏飛出來。
“你是在等著看我笑話,因為你希望比我優秀,不確信我輸給了你,你是不會放心的!”
“小葉,你這種想法有問題吧。”小鶴皺起眉頭,這已經是她能說出口的最嚴厲的話了。
“我的想法有問題?哈哈,你敢否認你討厭我嗎?你能嗎?”
“為什麼不能?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成這樣?我為什麼要討厭你?你是我妹妹!”
“算了吧,你就是討厭我,我知道!”
“小葉!”藍媽媽的怒吼聲夾雜著清脆的拍擊聲,打斷了激烈的爭吵。藍小葉捂著發燙的臉頰,憤怒和委屈就像堆積在火山口的岩漿,快要噴發。
“媽媽,你打我?”藍小葉顫抖的聲音夾雜著一絲後悔,卻又倔強地支撐著。
“小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講理了?你為什麼不能好好地解釋一下你的行為?難道非要讓大家都討厭你嗎?”
“對!你們就是討厭我,現在終於承認了吧。雨菲說得對,你們就是不喜歡我!”
“又是雨菲?”
“等一下,姨媽!”小鶴趕緊阻止藍媽媽發怒,追問藍小葉,“你說的雨菲就是你那個好朋友?你剛剛是去和她見麵嗎?”
藍小葉語塞了:“那……那又怎麼樣?”
“為什麼你被抓起來了,還被請家長,她卻不見蹤影?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不關你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你是我表妹,你媽媽是我姨媽,你出事了,雨菲卻不見蹤影,她算什麼好朋友呢?”小鶴氣呼呼地說道。
“才沒有,雨菲說了在後門口等我……”
“後門口?”藍媽媽一愣,已經看過監控又了解了詳情的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為什麼在後門口等你?你又為什麼傻乎乎地拿著項鏈從後門出去?你說啊!”
被問得無法解釋,藍小葉一步步後退著,心裏某個地方頑強地抵抗著媽媽和表姐的質疑:“夠了,我不想理你們!”
狼狽地衝進房間的她卻在一秒鍾後抓狂了。
她的房間為什麼被動過了?
“是誰?是誰動了我的房間?”盛怒的藍小葉雙眼通紅地瞪著藍媽媽問道。
“我幫你整理了房間而已,你激動什麼?”
“我不喜歡你動我的房間!”轉身衝回房間,藍小葉重重地關上房門。她激動地打開所有抽屜,檢查著自己每一本繪本,確定它們都安然無恙,包括陳年的舊草稿也不放過。她就像柯南勘察犯罪現場一樣,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幸好,好像沒有被發現……”
藏在心裏的秘密總算守住了。
藍小葉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把自己裹進軟軟的被窩中。她覺得好累好累,心裏總是灰茫茫的一片,今天的一切就像是一片烏黑的泥沼,藏在她心底深處陰暗潮濕的密林裏,張開巨口好像等待著吞噬什麼。
她慌忙停止這可怕的想象,轉而把這些古怪的念頭變成她想象中那個冒險故事的新篇章。就在奔騰的思維快要突破瓶頸的時候,腦海裏一個念頭閃過——
雨菲!到現在為止,雨菲為什麼沒有打電話聯係她?
她還記得雨菲在電話裏平靜的語氣,那甜美和善的聲音一如往昔。
“不會的,雨菲不會害我的,這隻是意外,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