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
冬季。
大雪鋪天蓋地,到處白茫茫一片。
玄武門門口,整整齊齊跪著曹家一百七八口人命,其中最小的不過是一個五歲孩童。
“曹家謀逆,滿門抄斬,時辰已到,皇上下旨,斬立決。”
隨著宣判大人的生死牌落地,一道道精光閃過,不過須臾,便有人頭落地。
“嗚哇……”
其中一道稚嫩孩童的哭聲受驚而起,但也不過刹那,便在軋刀中戛然而止,消失在天地裏。
頓時,哀聲一片,屍橫遍野。
皚皚大雪,茫茫一片,血流成河,紅如朱砂,格外刺眼。
…
“小主,醒醒。”
曹圓滿的靈魂在紫禁城上空盤旋了足足七日。
在她消散之際,突然被一道強光撕扯。
而後,便失去意識。
“小主,您總算醒了。”丫鬟的臉凍的通紅,冬日才過一半,他們蒲源軒就已經斷了炭火。
“雲歲?”她下意識的揉了揉發疼的頭,朝身邊的丫鬟看去。
那是甄璃姐姐的丫鬟。
她怎麼在她身邊守著。
“雲歲,姐姐呢?”
“小主,您莫不是病糊塗了。哪有姐姐,倒是有個曹家妹妹…”知道自家姑娘身子不好,知道自己失態,她立馬收了口。
“曹家妹妹?”曹圓滿再次將目光打量在眼前的雲歲身上,身後的窗欞虛掩,冷風陣陣而入。
她打了一個哆嗦。
曹家妹妹?不就是自己嗎。
雲歲為什麼要這麼稱呼。
想起這七日在紫禁城飄蕩,所見的畫麵。
而如今,這些畫麵,卻格外清晰的在她眼前出現。
“雲歲,我想要一麵鏡子。”
“小主,要鏡子做什麼。”女孩小心翼翼抱著銅鏡,雙手凍的通紅。
她心疼的看了一眼雲歲的手。
“沒炭火了,咱們去要點炭火。”隨後將目光落在鏡子上。
鏡子裏女子的臉被凍的發青,小巧的鼻頭卻火紅火紅。
一雙鳳眼眼角微垂,臉型微圓,明明淒涼,但那幾分可愛卻抹之不去。
她會心一笑,蔥白的手緩緩的搭在這張,她每次遇到都會笑的合不攏嘴的臉上。
她竟成了她。
“雲歲,我想去城樓。”
那裏看的到玄武門。
七日已過。
那一百七十八口人的屍體,可有人收屍。
“小主,外麵這會兒又下雪了。 ”
“無妨。”她掀了被子,下床的時候,重心有點不穩。
雲歲伸手過來扶。
她拒絕了。
“這條路,我想一個人走。”
…
大雪封印了道路,抬頭是一望無際的白色。
路上除了鏟雪的太監,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她走的不快,但竭盡所能的讓自己走穩。
“聽說了嗎?容大學士求旨,替曹家一百七十八口收屍。”
“患難見真情,在這檔口子上,隻有容大學士不怕,請旨收屍,稍一差錯就是連帶滿門。”
“嗐…那曹東亭怎麼說也是聖祖爺的伴讀,如今淪落到這地步,誰人不惋惜。容大人出麵才是真性情。畢竟大家都知道,他與曹家大小姐有婚約在身。”
曹家之事,風雲皆知。
容凡。
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城門上,女人依風而立,目光靜冷,麵無神情。
玄武門外,冷風陣陣,男人身姿傲立,指揮收屍。
突然,他停了下來。
立在她的身邊。
那一刻。
城門上,她拳頭緊握。
城門外,他俯身而下。
她屍首異處,慘不忍睹。她卻清晰的看見那個的男人,將唇落在她的唇邊,含情脈脈。
他們的誓言,隨之而來,在她腦海邊盤旋。
他說。浮世萬千,吾愛有三,日月與卿。日為朝月為慕,卿為朝朝暮暮。
但如今,他們的朝朝暮暮,已是過眼雲煙。
浮世萬千,不得有三,水中月,鏡中花,夢中你。
月可求,花可得,唯你求而不得。
容凡, 日出東方催人醒,不及晚霞懂我心。
他日若有相見之日,我定竭盡一生,與君願度餘後生。
吾生所愛,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