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記憶中的紅色,變成了一片蒼白,記憶中除了黑白色再也沒有絲毫的色彩。這次的記憶隻有一個人……
孤獨的裴羿不再執著於塵世的戰爭,從此寄情於大好河山之間,多年戰鬥累積下來的格鬥記憶融會貫通,天下武學萬流歸源。而數十年來接觸過的人影不停地在眼前定格,而後又消失,場景也不停地轉換,除了武道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在心中留下痕跡的東西,一個個身影都是那麼的飄浮不定,就好像是一個又一個的遊魂……
老人的手緩緩離開樂麟的額頭,樂麟懷抱著匕首,全身已被汗水濕透,身子不停地顫抖,滿臉都是淚痕,也許那些記憶隻是瞬間的劃過他的心頭,但這長達百年的人生遠遠超出了樂麟心靈的負荷,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裴羿還是樂麟,或許自己都是?
老人悠悠地歎了口氣,朗聲道:“人生如夢,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每個人也是別人戲中的配角。但每個人在生活的時候,無論他是否願意,其實都是在努力地做好自己的角色,你懂嗎?”
樂麟緩緩睜開雙眼,微笑道:“我知道我是樂麟,你是裴羿。”
老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兩人回到小屋的時候天光已經微微發亮,山道盡頭的小木屋燃起了嫋嫋的炊煙,時雨霏坐在木階上,雙手托腮笑盈盈地看著從遠處走來的樂麟。樂麟和老人裴羿一前一後,人影重疊在一起讓時雨霏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兩個人似乎是一個人。
樂麟看到台階上的時雨霏,伸出了雙手。時雨霏卻不理他,撇了撇小嘴道:“學會絕世武功了?”
樂麟撓了撓頭,笑道:“哪裏那麼容易,隻是去溫習了一下曆史而已。”
他身後的裴羿莞爾一笑,抬頭看了看屋頂上的炊煙,忽然感到異常的親切,自語道:“活著的時候,還是食人間煙火較好。”
五日後……
裴羿、樂麟、時雨霏站在寒嶽山南麓的擊空崖上。
老人裴羿笑道:“沿著山路下去就是朝鮮,朝鮮和韓國完全不同,你們應該很快就能回到上海。”
樂麟道:“我們有機會,一定回來看您。”
裴羿擺了擺手道:“你們來到這裏是緣分,有緣自然會見,不必刻意為之。”
時雨霏挽著樂麟的胳臂道:“我們當然要回來看您的啊,要不讓以後別人欺負我,我找誰幫忙呢?”
裴羿哈哈一笑,道:“樂麟不會欺負你的,先不說丫頭你自己就很了不起,就算別人欺負你,樂麟又有什麼解決不了呢?”
時雨霏眨了眨眼睛道:“難道說短短五天,以後除了你老人家,樂麟就誰都不怕了麼?”
裴羿搖頭道:“也不是這麼說,我給他的是我多年來積累的經驗,這幾天也僅僅是指點了一些‘天劍’的皮毛,任何事情都有各自的特點,每個人不能成為他人的複製品,所以日後還要樂麟自己努力。”
樂麟又問道:“關於天劍,外麵還有其他傳人嗎?”
老者若有所思地看著樂麟道:“有一個人,你要小心。”
聽他這麼說樂麟立時生出感應,眼前浮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似乎是老者近幾十年的記憶中,最清晰的一個身影。
裴羿道:“三十五年前,我這裏收留過一個孩子,因為他是我第一個弟子,我叫他‘一’。二十五年前,他離開了大山,如果他出現在這個世界應該已經很有名了,你遇到他還要小心。”
“一?”樂麟和時雨霏麵麵相覷,據他們所知似乎天下並沒有叫“一”的人,但兩人稍一皺眉,然後就不再在意此事。
樂麟笑道:“”
裴羿看這麵前兩個充滿朝氣的青年,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也該出去走動一下,他拿出漆黑的匕首,重新交到樂麟手中道:“相聚別離,黯然銷魂。你我終有一別,這個匕首是我們緣分的開始,就送給你留個紀念。中華武學博大精深,若有一天你真能夠到達高山的頂峰,那個時候前方將隻有廣闊的天空,再沒有我,也沒有你,明白麼?”
樂麟接過匕首,短短五天的時間,卻讓他覺得這個老者是在這個世界最親的人,他跪倒在地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站起身時,老者已經蹤跡不見……空中回蕩著蒼涼的歌聲:“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發蒼顏,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裏江山……”
隻留下那匕首在樂麟手心中閃爍著暗紅的光芒,“保衛中華--1937裴”。
樂麟扭頭對時雨霏道:“你來的地方有這樣的奇人麼?”
時雨霏抿嘴一笑:“就算有,我也不會知道。但我相信任何時代少了這樣的英雄都很可惜。”
“是。”樂麟點頭道。
看著前方的青山,時雨霏忽然道:“那天你跟老爺子去學格鬥記憶的時候,連話都沒和我說,有沒想過你萬一失敗,剩下我一個人怎麼辦?”
樂麟輕輕攬住時雨霏的腰道:“我沒有想過失敗。”
時雨霏轉過身,瞪了他一眼道:“你就那麼自信?”
樂麟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知道有你在等我,所以我一定不能失敗。”
時雨霏俏臉一紅,低聲道:“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和你算賬,問你呀,老爺子說的天劍你學了多少?能應付加藤信長了麼?”
樂麟笑道:“天劍其實包羅萬象,具體要說隻有兩重,第一重是天箭,弓箭的箭;第二重才是天劍。我大概算是粗略掌握了第一重吧。”
“那好像也學得夠快了!”時雨霏掙脫開他的懷抱,笑道:“既然你決定回去,我們聯係老杜麼?”
樂麟緩緩說道:“我們到了朝鮮就找老杜,我相信他會在。”
“你不怪大叔麼?”時雨霏問。
樂麟輕聲道:“如果我說不怪他,那就太虛偽了,但我知道要麵對東方翔和靜龍,就必須接受大叔。”
時雨霏點了點頭,她發現這幾天樂麟發生了某些改變,具體的卻又說不上來。樂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憐愛地親了時雨霏一下,笑道:“放心吧,我沒事的。”
時雨霏輕輕推開他,笑罵道:“色狼……你要記得,我離開這兒,就變回男人了喲。”
“有必要嗎?”樂麟苦笑道。
轉過兩個上壪,遠處隱見有梯田層層疊疊,際此新春時節,整個大山也漸漸複蘇,綠色開始出現在山崖間,淡淡的綠意分外迷人,遠處隱約出現平整的山路,看來終於來到朝鮮了……
“克羅斯先生,朝鮮傳來消息樂麟已經和杜青鋒彙合。”五行忍者中的火忍恭敬地說道。
比爾·克羅斯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退下,早在六天前在寒嶽山失去樂麟蹤跡時,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那個山穀被一神秘陣勢所籠罩,那蘊藏著強大精神力的陣法很難想象是出自人類之手。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接通電話一個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比爾,亞洲的事情怎麼了樣了。”
比爾·克羅斯驟然緊張起來,低聲道:“教父。”
電話另一頭的唐·邁克爾·克羅斯冷笑道:“在你緊張的這一秒鍾,如果有人狙擊你,你就已經危險了。亞洲的事情很難做麼?”
比爾·克羅斯道:“這裏不僅有靜龍、西門、東方三股勢力,還有意大利人也摻和了進來,局勢比預期的複雜。”
唐·克羅斯笑道:“要不然我派你去亞洲?你仔細看清楚形勢,我們不需要過於強大的亞洲,也不需要任何別的勢力進入那裏。”
比爾·克羅斯道:“我明白。”
唐·克羅斯冷冷地道:“你雖然是東方翔請去的,但並不代表你是他的人。他這次有點過了,你見機行事。”
比爾·克羅斯道:“教父,我在三八線遇到了怪事……”
“三八線附近的結界?”唐·克羅斯沉默了兩分鍾,低聲道:“那裏你不用管,盡量遠離那邊。”說完把電話掛斷。
比爾·克羅斯眉頭皺起,教父的態度有些奇怪。
而太平洋另一邊,唐·克羅斯坐在他那舒適的大搖椅上,默默地看著天花板,點了支雪茄深吸了一口,自語道:“是遇到那個人了吧。”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幾個數字,笑道:“一哥。”
“邁克爾。”電話另一端聲音很平和。
“有人在朝鮮遇到老爺子了。”唐·克羅斯低聲道。
“是嗎?”那個聲音沉默了一下,掛斷了電話。
唐·克羅斯拉開窗簾,看著紐約街道上的積雪,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的長,自己是否應該去亞洲一次呢?
2011年的正月十三,樂麟回到了上海,呼吸著上海濕冷的空氣,在朝鮮半島的日子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下得汽車,杜青鋒和樂麟並肩而立,西門遊雲等人站在夢想館的台階上,大老遠的就開始招手。
內斯塔、柳丁、歐陽風華等人先後上前和樂麟與杜青鋒擁抱,氣氛非常熱烈。西門遊雲走到近前,滿臉歉疚地看著樂麟,緩緩伸出雙手。樂麟微微一笑也把手伸出,兩個人四隻手緊緊握在一起,周圍眾人高聲叫好。
柳丁拍著樂麟的肩膀,問道:“老大,小時呢?他該和你在一起吧?”
樂麟道:“他一回來就離開了,好像說有事情做。”說完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此時的時雨霏就站在遠處天啟大樓的二十三樓樓頂,靜靜地看著夢想館前,從遠處看去場麵非常熱鬧,明顯有著作秀的氣氛,但不管怎麼說樂麟、杜青鋒、西門遊雲三人依然是在一個戰壕內。她一踩腳下的滑板,噴氣滑板銀光閃爍著飛了起來,雪白的身影在高樓林立中穿梭而過。
新春中的上海,斷斷續續地下了五六天的雨,天池山冰海閣的四周也凝聚著一層水汽。
隔著窗子東方翔遠遠地望著雨中的天池,輕輕地揉捏著指節,緊鎖著眉頭道:“我就不明白,有你和金家、靜龍三方聯手,怎麼就能讓樂麟逃了呢?”
比爾·克羅斯坐在會議桌前的椅子上,輕輕地晃動手中的水筆,在紙上隨意的畫著什麼,笑著回答:“你們中國人不是說人算不如天算麼?何況你也沒有攔住意大利人插手亞洲。”
東方翔眼中露出一絲怒意,轉過身來的時候卻是滿臉笑容。他坐到克羅斯的對麵,笑道:“朝鮮的事情就不說了,今天已經是正月十三,還有兩天就要和靜龍在上海決勝負。不知道比爾你覺得足球賽我們有幾分勝算?”
比爾·克羅斯淡淡道:“如果你們隊中有人能夠頂住加藤信長,那就有五分機會。”
東方翔皺眉道:“你覺得樂麟現在有實力頂住加藤麼?”
比爾·克羅斯搖了搖頭,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笑著道:“比賽固然重要,但亞洲區的選拔賽大部分隊伍已經退出。你們和靜龍的實力哪怕隻是小組第二,去打附加賽也一樣能出線,你還是應該關心下自己,你和西門大叔誰才是上海灘的掌門人。”
東方翔點上一支煙道:“新年以來,各個堂口都已由我的人接管,西門大叔一副全麵挨打的架勢,但我知道他決不會罷手。他這個姿態隻是要把一旦在亞洲大賽失利的責任降到最小。我想知道我向唐·克羅斯提議的正月十五攻勢,他是否同意?”
比爾·克羅斯淡淡地道:“你已經占盡了優勢,雖然說目前上海的情勢有一半是西門自動放棄的,但隻要他沒有翻身的機會,那麼既成的事實就是你作龍頭的資本。隻要正月十五之前,你依然能夠這樣控製大局,我保證你能平安坐上龍頭的位子。關鍵是在你密室的那個女人,你要處理好,叫我看還是殺了妥當。”
東方翔一擺手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要靠她名正言順的作龍頭。”
比爾·克羅斯聳了聳肩道:“那你好自為之,我覺得金曉唐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破綻。”說著他站起身朝議事廳外走,一麵走一麵說道:“你隻要保持你的強勢,那就一切都沒有問題。”
東方翔冷冷地看著克羅斯離去的背影,拿起桌子上他隨手畫的東西,一個長發披肩,神態靈動的女子躍然紙上,眉目間居然和時飛揚有七分相似。東方翔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輕輕敲擊著桌麵,他抬頭道:“今天晚上一定要讓金曉唐低頭。”
一直站在暗處的屠商懷沉聲道:“是。”
東方翔站到窗邊,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絲,輕聲道:“金大姐,我不是沒給你機會。不要逼我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