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村裏傳來了雞鳴聲,而崔陽早早就起來晨跑,砍柴挑水,爺爺也早已起來,坐在了屋門口的椅子上,看著崔陽匆忙的身影,仿佛覺得再過許久,就見不到了。
遠處傳來孩童的哭聲,婦女的訓斥,漢子們劈柴,聊天,老人們唏噓問早的聲音,這個村子在第一縷陽光撒落下的時候,充滿著朝氣,生機。
“陽哥,你要走了麼?”夏諾的眼睛有些發紅,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
“嗯,打算明天出發,伯父告訴你的?”崔陽沒有抬頭,似乎是不好意思麵對這個從小青梅竹馬的女孩。
“我想陪你去,你不要我了麼?”小夏諾的聲音帶著些哭腔,似乎因為沒有看到陽子抬頭,有些失望。
“我....諾兒,爺爺要我去的,我也想陪你一直呆在這裏,要麼我去問問伯父?”崔陽抬起了頭,似乎不敢直視夏諾,手裏抓這一根稻草,不停的擺弄。
夏諾沒有回話,轉身向家裏跑去,空中飄著幾滴水珠,似乎看到了青春的我們。
陽子突然抬頭望著夏諾的背影,雙手緊握,又猛地鬆開,像是丟掉了15年來最寶貴的東西,我們的小崔陽突然明白,成長帶來了快樂,也帶來了痛苦的迷惘。
“狗養的老天爺。”等夏諾跑遠,陽子朝天罵道。
爺爺站起來了身子,走到陽子身邊,看著蹲在身邊的孫子“明天就走,來陪爺爺喝兩碗酒。”
“爺爺這一輩子走過來,見過了太多聰明人,也見過了太多的傻子,卻很少看到明白人,爺爺年輕時候生過一場大病,也是那時候爺爺來到這個村子養老,要不是有個老中醫拉了爺爺一把,可能爺爺早就丟下你不管了,那時候翻個身子都會冒冷汗,知道為什麼爺爺硬是熬下來了麼,爺爺知道孫子想出息了來報答爺爺,所以爺爺就是去跟閻王爺搶了那條命來等陽子出息那一天,我前些年走遍了村前那座大山,最後找了塊兒土坡,就是想給自己晚年找塊風水地....”爺爺喝了口酒,望著眼前那座大山,這個崔陽一輩子都無法遺忘的聲音,爺爺帶著個哽咽顫抖的唱出一段古老的秦腔,唱盡了八百裏秦川,唱盡了村子年複一年的故事。
總小到大,沒怎麼哭過的陽子,淚水流滿了臉龐,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一個頭,輕聲道:“爺爺,待我富貴回鄉,送你錦繡山河”
崔陽沒見過什麼世麵,以前見過最大的地方就是那個黑白電視中的城市,那時候陽子就覺得小村還真小,等他真正來到了省城才發現,那個村子連小都算不上,就好比原先以為它是個黃豆,後來發現它其實是個芝麻。
到了省城火車站,人山人海讓我們的小崔陽險些迷了路,硬是跟著人流擠出了站口,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公交車站,後來問了人才知道要過條街道才能找到,隨著一起過來的老鄉也沒給陽子什麼好臉色,招呼了幾聲就拿著行李先走了,陽子看著寫著地址的紙條,對著站牌一個一個的找,心裏還默默念叨“什麼狗屁老鄉,走那麼急幹嘛,都不告訴我怎麼去姐姐那裏”。最終,看著站牌心裏默默記住了去姐姐那裏的路線,陽子坐上了車,正式走向了這個川流不息的城市,崔陽才恍惚發現過去已經離他遠去,他根本就來不急回味過程的氣息,京安,對崔陽來說隻有電視上幾個簡單的描述,經濟,繁榮,時尚,大都市。這些無比抽象的詞彙,像是他在爺爺牆上怎麼也瞧不出花樣的水墨畫。
這時候崔陽才留意其車上的人,對麵坐著一個滿臉油膩的胖子,手裏拿著一份彩色印製的《京安晚報》,開始擋住了自己全部臉,後來才露出半張臉,賊溜溜的眼睛四處亂看,確認沒人注意他,才把那張油膩又帶著疲憊的臉塞到報紙後麵,崔陽注意到那份報紙上講述一對夫妻分手,丈夫列出清單,讓妻子償還債務總計300萬,也許是從小的清苦生活使然,崔陽從沒想過幾百萬是什麼樣的數字,也許是內心僅存的自尊心,他捂了捂兜裏爺爺走時給他的幾百塊,眼神飄忽的望向窗外的街道,人來人往,燈火輝煌。
夏諾,爺爺,你們還好麼?
這次外出讓他想到了表姐當初去省城的時候,姐姐說要帶他一起去,隻是那次的結果是他逃到夏諾家躲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姐姐已經離開了,留下張紙條讓他好好照顧爺爺。不知道三年不見的姐姐會變成什麼樣子,崔陽腦海裏浮現了姐姐漂亮的臉龐,很快又搖了搖頭,揉了揉臉,對著窗戶玻璃呼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城市裏的高樓那麼多,爬起來要比山裏的樹難多了吧?”
附近突然變得哄鬧起來,隻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突然焦急喊道自己的錢包丟掉了,身上沒錢,找人借上幾十塊錢,身上有塊家傳寶玉先墊給他們,周圍的乘客就開始起哄,一個個眼巴巴恨不得上去搶奪的樣子。崔陽欣賞著這群人的精彩出演,他從小就沒相信過這種事情,主要小的時候總拿爺爺收藏的去跟小夥伴們換零食,玩具的,小夥伴每次都上當,到後來,家裏什麼木頭寶劍,彈弓,彈球的就收集了滿滿一個儲物箱,爺爺知道了都說他不識貨,但也笑笑並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