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搖搖頭,我也說不清,一個是戲一個是書吧。
我說,小姨,我長大了也當作家。
小姨說,好啊,有誌氣。這本書,你沒有白看。
秋天,小姨的弟弟程國泰從四平來部隊看望小姨。我叫他國泰哥哥,小姨笑了,說在外隨便叫。部隊大院外,有個香瓜地,我們出去玩的時候總路過那片瓜園,誘人的瓜香拖著我們的腳步。
國泰哥哥說,走,買香瓜吃。
一群孩子興奮了,圍著瓜棚又喊又叫。每人手裏捧著兩個香瓜,坐到小河邊,在河水裏把香瓜洗幹淨。一個香瓜分成兩瓣,滿滿地咬上一大口瓜,口水和瓜汁一起順著嘴角往下淌。大家忽然發現,買的香瓜有一半都是壞的。一定是賣瓜的人看著我們小孩好騙,把壞瓜也趁機塞給我們。
國泰哥哥很生氣,說,走,找他算賬。國泰哥哥把我們分成兩組,一組由國泰哥哥帶著找賣瓜的人說理,一組由我和小歐在賣瓜人注意力分散的時候,從瓜地的另一端偷瓜。哈,計謀成功了,我們偷摘了十幾個香瓜拿回家。我繪聲繪色地給小姨講戰鬥經過,小姨開始還笑著,後來臉就掛住了,最後小姨就狠狠地說國泰哥哥,他們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給他們做的什麼榜樣?你是要教孩子們學壞,學不誠實嗎?
小姨說完我們,就去了瓜棚,賠給了人家瓜錢。晚上,我開始拉肚子,小姨刮著我的鼻子說,看看,做壞事就會遭到懲罰,她趕緊帶著我去衛生隊看病拿藥。
冬天,天氣很冷。我和小歐在廚房裏玩,小歐說,我們用小姨的煤油爐子烤火好不好?我兩人就悄悄地把煤油爐子點著了,嫌火苗太小,就轉動撚子,還打開油蓋看油多不多。結果把煤油弄灑了,瞬間大火就燃燒起來,我和小歐撒腿就往屋外跑,整個廚房已是黑煙滾滾。小姨從服務社買糧回來,扔下米袋就竄進了濃煙火光裏,把在裏屋炕上睡覺的二胖抱了出來,小姨把二胖往我懷裏一放,說抱好。她敏捷地跑到電閘處,拉下閘刀,抓過鐵鍁和竹籃往籃子裏裝爐渣,對端著臉盆的小歐說,不能潑水。小姨提著爐渣一次次衝進火裏,用爐渣控製住了火勢,大人們趕來撲滅了大火。
小姨的臉和鼻子尖都沾了黑,額前浪花一樣的劉海被火燎沒了,長長的眼睫毛也燎焦了,我和小歐嚇得哭了。小姨摟著我倆說,沒事了,知道嗎,油著火了是不能用水潑的,要用泥土來壓。
小姨要離開大院回四平老家了,大院的孩子都去送行,把部隊的班車都給擠滿了。
我哭了,小姨哭了,孩子們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