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晾著花褲衩(2 / 2)

張邈的店剛開張,就來了一個客戶。一身長衫,頭戴禮帽,架著一副眼鏡。坐下喝了口茶後,從懷裏取出一個紅布包包,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慢慢打開,露出個精致的緞子麵木盒,輕輕地掀開盒蓋,又是一個紅布包。客戶把紅布包置於掌心,並不急於打開,站起身對張邈說,看到你新店開張,想必是功夫不穰。我這活不知先生接是不接?

張邈雙手一掬,您是我小店開張的第一位客人,感激不盡,豈有不接之理?

客戶這才慢慢揭開紅布,拿出一粒綠豆般大的白玉,這可是我家祖傳的一塊寶玉。我用這塊玉要刻一枚私章,這是我的名片。

張邈接過名片,客戶的名字是瞿衢鑺。張邈知道,遇到上門滋事的了,一定是老街上的同行所設置。

客戶又說,我家這塊祖傳的寶玉,怕光。先生在篆刻時切記不能開窗開燈。

張邈說,玉月有緣。今晚正是十五,我在月下為先生製作此章。先生明日可來取貨。

客戶說道,好。明日開店,我與老街三大賢達同來驗貨。言罷起身走人。

皓月當空,樹孤影單。張邈的身影在院中時長時短。

第二天一早,張邈的店門剛打開,門外已經等候著昨日的客戶。

張邈將客人引進屋內,捧出一個緞麵紙盒,從中拿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石盒。僅就石盒就令來客驚奇,小石盒精靈剔透,上麵還刻有龍鳳圖案,更絕的是,石盒上還帶著一把小石鎖和一把石鑰匙。用鑰匙打開石鎖,裏麵安逸地躺著那枚小小的玉印。客戶小心翼翼地捏起玉印細觀,隻見字是篆刻在玉石通體表麵。張邈拿出印泥,把玉印在上邊蘸蘸,又遞過一方宣紙,玉印放置於宣紙上,食指輕輕按住玉印,慢慢一推一滾,瞿衢鑺印四個字便躍然紙上,小篆秀逸婉麗,靈動多姿又規整肅然,遒勁渾穆,洋溢著秦漢風韻。

客戶歎服,連連稱讚,神刻,神刻啊。

“神刻張”便在老街叫響。

張邈爹媽在老家鄉下給定了一門親事,張邈不願意也沒有辦法,隻好拖著,也極少回家。

張邈在老街做營生,心靜神安,可是自從見到了寡婦黃花後,心神就不再安靜。老街人都傳說黃花生活作風不好,有時半夜三更能聽到黃花送相好的吆喝聲,正經人家是不與黃寡婦來往。張邈就是放心不下,借故去黃花店前轉悠,看到黃花安逸的笑容,張邈渾身都透著舒坦。張邈借故給黃花刻了一枚印章,那印章細看方能看出帶有心字形狀。張邈知道自己和黃花難走到一起,可是控製不住,想。

張邈的母親知道了兒子相中了老街的寡婦,又哭又罵,以死相逼。

張邈為了避開黃花,把店從老街遷出,安在澗西。店搬出了,心思卻挪不動。人也常走神。接手活不多,還出錯。

那日,老街“馬一鮮”羊肉湯館的老板馬善明來找“神刻張”,請張邈把祖上留下的牌匾修補繕新。見到張邈魂不守舍的狀態,馬善明說,都說你和黃花有點事,到底是哪門子事?

張邈說,沒事,確實一點事都沒有。

馬善明說,我去過黃花的店,看到她總在那包裝紙上蓋印章,是你給刻的章吧?你說你們倆,要好就大大方方地好,要不好就立馬兩斷。就這麼拖拉著,對你們不好,對老街也不好。你一個大男人沒有啥,人家一個寡婦,不容易啊。

張邈就去了老街,告訴黃花,自己要回鄉下成親了。

黃花捋捋鬢角,說,成了親,店還搬回老街吧。生意,還是老街好做。

張邈說,黃花,晚上,你能吆喝我一回嗎。

黃花有些惱,怎麼,你相信街上的傳言?

張邈說,我不信。我就是想親耳聽你吆喝我一回。也不枉我倆……

月夜,老街定格了一般的安靜,月光灑在青石板上,泛著冷冷的光。

張邈站在黃花家的門外,黃花,我走了。

門開了,黃花對著空空的街道,柔柔地喊道,張邈哥,還來啊。

門重重地關上。

門裏門外兩個人已是淚水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