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車的。
靠腿腳吃飯啊。那好吧,今天我廢了你的腿,就放過這個小妞。
咋都中,你們別欺負女娃。不然,就是打死我,我也拽個墊背的。
痞子掏出了刮刀,程子的一雙腳筋被他們生生挑斷。
雖然那幾個痞子後來被法辦了,但是,程子隻能坐輪椅了。
程子學了剪裁手藝,在麗京門下開了“貴妃醉裁縫店”。每天接送梨花白的是她師兄洛半城。老街人都說梨花白和她師兄是天造的一對,可就是等不到他們結合的消息。
動亂的年月,劇團由造反派接管,梨花白被當成資產階級的黑苗子遭受批鬥,發配到街道去掃大街。
程子轉著輪椅,找到“靠邊站”的洛半城,說,我聽著劇團裏演李鐵梅的那主嗓子不中,不洪亮。英雄李鐵梅聲音不洪亮咋能鼓舞咱老街人們。你和劇團頭頭說說,可以讓梨花白伴唱,這也是接受改造,接受教育嘛。
劇團頭頭覺得革命群眾說得有理,就把梨花白抽回團裏,在幕後為演李鐵梅的演員伴唱。老街人知道後,都去聽梨花白唱戲,聽戲的人多了,革命陣地牢固了,劇團頭頭挺高興。
中秋時節,梨花白發燒,嗓子不佳,她和劇團頭頭請假。頭頭瞪著三角眼不允許,中秋節快到了,要過革命化的中秋節,死了都要唱。
結果梨花白在唱《打不盡豺狼決不下戰場》時,倒了嗓子。劇團頭頭說梨花白故意破壞,還是想著那些才子佳人。在戲園子的土台子上,不但批鬥打罵梨花白,還要她把《打不盡豺狼決不下戰場》唱一百遍。
梨花白隻唱得嘴角滲血,氣若遊絲,昏死過去。從醫院出來,梨花白徹底失音,別說唱戲,說話都如蚊子嗡嗡。洛半城氣憤難平,把劇團頭頭狠狠揍了一通,從此不再唱戲。
一個藝人,不能唱戲,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梨花白來到了洛河邊。皓月皎皎,秋水依依。梨花白的腳剛剛踏進河水,卻聽到洛河橋上傳來《貴妃醉酒》: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竟然是程子。梨花白哭倒在程子懷中。
動亂過後,梨花白又回到劇團,擔任藝術指導。退休後常常和洛半城推著程子去廣場聽大家聚會唱戲,三人真的是發如梨花。
又是一個中秋夜。老街戲園子那座土台子上,梨花白和洛半城油妝重彩,在冰冷的月光下,傾心上演《貴妃醉酒》。
台下沒有觀眾,靜靜的場子裏,隻有一輛空空的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