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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樹被鮮亮的新葉簇擁著,已經看不見枝條,像是掛滿了旋轉的風鈴,隨著軟軟的樹枝在風裏晃動,發出嘩嘩的聲響。申沉聞到了一股稀淡但熟悉的花香。“聞到了嗎?”申沉問身邊的美冬。甜蜜的花香漸漸清晰,是槐花,橢圓形的樹葉間已經掛滿了一串串初生的白色小槐花。

穿過見證了悠悠曆史的蒼鬆古柏,申沉領著美冬來到了雄偉的太廟前麵。兩人站在太廟前的廣場上麵,神情莊重地望著眼前氣勢恢宏的古老而偉大的皇家建築。“申沉,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 ”“因為我喜歡這裏,雖然同屬於皇家建築,而且這裏離故宮非常近,一直穿過去,就是故宮的午門,可是我更喜歡太廟。其中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這裏非常安靜,沒有那麼多的遊人和旅行團,你看,咱們一路走過來,都沒有遇到幾個遊人。整個大院落裏麵肅穆而安寧,適合人們靜靜地待著。你知道嗎?我曾經一個人在這裏待了好幾個小時,後來竟靠在一個石欄上麵睡著了。 ”“嗯,的確是呀,故宮我去過很多次了,可太廟還真是第一次來。我都不知道這裏原來離故宮這麼近。我也很喜歡這裏的這份安寧。”申沉和美冬緩步踏上石階,從正麵仔細觀賞了太廟建築群的處處景致。頭頂上藍天白雲,日頭已經偏西,偶爾有幾隻身材魁梧的烏鴉“喳喳”地叫著飛落到旁邊的鬆樹上麵。申沉和美冬在一處陰影裏坐下,美冬把頭靠在申沉的肩膀上麵,兩個人拉著手,望著大殿前方的廣場。陽光從西麵射向建築物,漸漸透過它們凝重麻木的外殼露出了光彩,幽幽訴說著古代君王的盛衰榮辱。

美冬將緊握的申沉的手捧到胸前,她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個由棕色的皮繩和銀質的環扣巧妙編織的手鏈,套在了申沉的右手腕上。“這麼漂亮的手鏈。”申沉一邊仔細欣賞著,一邊感歎地說。“你可不許摘下來。這是我過年期間特意去東京的小岡神社給你求來的。”美冬說。“小岡神社,東京的小岡神社,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申沉問。“東京的神社很多,小岡神社就在東京的日本橋小學的後麵,有一片被樓群圍繞的三角地帶,麵積不大,綠樹成蔭,有一座鳥居和神社掩映在樹叢中。是專門祈禱平安和健康長壽、長命無災的神社。每到新年和紀念日,會有很多日本姑娘帶著各自折好的紙鶴去那裏為家人祈求身體健康和長壽。我專門去紙張店特意買了最喜歡的紫色香紙,折好了紙鶴,帶到那裏的。 ”“謝謝你,美冬,你太有心了。我好感動啊。 ”“真的嗎?你真的感動了嗎? ”“當然感動了。心跳都加速了,現在差不多每分鍾兩百多下吧。 ”“你就是油嘴滑舌的,我才不相信你。 ”“不信你摸摸看。”申沉攥著美冬的手往自己的懷裏放。兩個人說說笑笑地打鬧著,引得偶爾從旁邊路過的遊人紛紛看向他們。

“輝子怎麼樣了,還是那麼消沉嗎?聽說新雅姐五一節就要結婚了。”聽了美冬的話,申沉再笑不出來了。他放開美冬的手,嘴唇細細地抿成一條縫,臉色陰沉了下來。“還那個樣子,過完年,他就去上班了,好像挺忙的,見過他幾次,臉色很不好看。 ”“真叫人擔心啊。 ”“唉,真是太難為輝子了。每次見了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其實說什麼安慰的話也沒用,輝子對新雅姐的這份感情太深了,十七年了,這種感情不是說放得下就能放得下的。有一天我們兩個人出去,那天天氣特別好,我對他說:‘輝子,你看看天上,遼闊無邊,把心胸敞開,不要總是為情所困。’其實我知道我這麼說很過分,如果是別人他可能就不高興了。 ”“那輝子是怎麼做的呢? ”“他仰著頭,真的對著天望了好久,望得特別出神,我就在一旁看著他。 ”“那他說什麼了? ”“他說,當我望著天空的時候,我的失望工程塌了又建。 ”“他還是不死心。失望工程塌了又建。 ”“很難說啊。不知道輝子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想起這些我就難受。 ”“也許到了新雅姐結婚那天,輝子才能真正地結束,真正地走出來。 ”“美冬,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到新雅姐結婚那天輝子才能真正地放下呢。我一直害怕那一天的到來,我覺得那一天對於輝子來說太過殘酷了。 ”“是殘酷,以痛平悲,你懂嗎?也許真的到了那天,到了婚禮的那天,輝子才能與這份感情真正地告別。與他過去的人生作一個告別。重新開始他的新人生,新生活,就像日本的道路原標。”美冬說得很正式。申沉看著美冬,能讓輝子盡早地走出困境是他最大的心願,“美冬,日本的道路原標,那又是什麼呢? ”“是這樣的,在東京的市中心,在日本橋的正中央,立著一個紀念碑,叫作道路原標,是日本道路的起點。在這裏,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人們從這裏飛向日本各個地方,那個時候,人們心中充滿希望,覺得自己好像長了翅膀,一定能飛向光明的未來,不論是哪條道路。 ”“真是這樣嗎?”申沉聽了美冬的話有些激動,“謝謝你,美冬。 ”“不用謝,輝子同樣是我的好朋友啊。希望他的未來充滿無限的可能。”美冬說。

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把背包放在一旁,一個人在寬闊無人的太廟前廣場上開始跳舞,這是個巨大輝煌的舞台,台下隻有申沉和美冬兩個觀眾。申沉那雙精明銳利的眼睛卻安定地收斂著光芒。女孩子獨自一個人翩翩起舞,沒有一刻將目光投注到他們的身上,或是在他們的身上稍作停留,仿佛整個太廟前就是她一個人的舞台。在一片高高的被夕陽打得金光熠熠的斷磚碎石堆裏,踏著柔軟又緩慢的月亮舞步。